古二少爺已成竹在胸,豪客在此現身出手不是偶然,載四車金銀到土城豪賭也不是偶然,是有計劃的行動。盛放“碧玉蟾蜍”的彩繪錦盒被收藏在地下寶庫中,而土城主人丁財神與這公案又有關聯,是以豪客的身份和作為便有徹底追究的必要了。至於玄玄和姓段的少女挖掘地下室的動機和目的當然也要一並查明。

“本人的意思麽?很簡單,想知道閣下的居心,還有閣下的來路。”古二少爺忽然擺出了很認真的態度。

“這不太離譜麽?”

“怎麽叫離譜?”

“你我在此純屬巧遇……”

“錯了,不是巧遇,本人是追人而來,閣下也是。”

“老夫隻是路過。”

“那就見鬼了,這裏不是通衢要道,那四名漢子是閣下中途攔回來的,而且已著手活埋他們,這證明了一點,閣下跟廢墟有直接的利害關係,而閣下有本錢到土城豪賭是得力於地下的藏寶,而賭又另有目的對不對?”

豪客顯然相當震驚,古二少爺的話擊中了他的要害,臉上的神色連連變幻,目光裏也現出了極度的不安。

“老夫不懂你在說什麽,難道懲惡也不對?”

“此地並無惡者。”

“掘地盜寶事實俱在,能否定麽?”

“閣下認定他們的目的是掘寶?”

“不錯!”

“那又證明了一點,閣下知道地下有寶,如果不是想據為已有便是與‘狼心太保’孟飛是同路人,有護寶之責,再不然當年孟家遭遇血洗之事與閣下有關。”古二少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夠鋒利,他故意不提“碧玉蟾蜍”四個字,在沒找出有力線索之前不能率爾觸及正題,以免打草驚蛇,讓有關的各方有湮滅事證的機會。

豪客眼裏突現殺機。

“你說的老夫愈聽愈不懂。”

“你閣下非常懂,明白得很。”

“二少爺,別太自作聰明,老夫隻是不想與你為敵。”

“本人絕不在乎這點。”

“那你準備怎麽樣?”豪客眼裏的殺機更濃。

“你我第一次相逢是在賭台上,證明你我都有天生的賭性,而江湖本來就是一個大賭場,賭是非,賭手段,賭名賭利也賭命。看來今天這場豪賭已經避免不了,準備下場子吧!”古二少爺這番話是寓莊於諧。

豪客沉默了好一會。

“賭注是什麽?”

“事實的真相!”

“怎麽說?”

“本人輸了拍屁股便走,要是閣下輸了便得交代事實真相,必須有問必答,不許打任何折扣,如何?”

“不公平!”

“哪裏不公平?”

“老夫贏了你一走了之,老夫輸了便得聽你擺布,這算公平?”

“好,可以修正,本人要是輸了,隨閣下處置。”

“你有必勝的把握?”

“在輸贏未定之前,誰也不會有必勝把握。”

“怎麽賭法?”

“當然是打上一架。”古二少爺輕鬆地說。

豪客又沉默,他似在估量打這一架的結果,是否值得下這麽大的賭注?原本充滿殺機的眼睛現在變成了猶疑。

地下室裏,四名被迫落的壯漢已經解了禁製,加上玄玄和姓段的少女六個人正在努力探索。地下室本應是漆黑無光,但由於垂直掘了個大洞,等於是開了窗,無須照明,也能視力無礙,相當方便,隻是不了解外麵的情況。

“怎麽樣,不敢賭?”古二少爺決意不放過這機會。

“不值得!”豪客想打退堂鼓。

“什麽不值得?”古二少爺卻不放鬆。

“地下室裏幾個宵小跟你我都沒關係,我們沒理由為他們下這麽大的賭注。”

“不賭就表示認輸,閣下認輸了麽?”

“別太目中無人!”豪客殺機又現。

“既不願認輸,便隻有賭這一途,本人有個毛病,絕不中途改變主意。”古二少爺抖了抖手中藤條。

驀然,半空中傳來異聲,古二少爺抬眼上望,隻見一頭巨鷹淩空而至,一個盤旋,突然斂翅俯衝,其勢如電,當頭撲落。古二少爺本能地一側身,手中藤鞭正待揮出,那頭扁毛畜生似乎知道藤鞭的厲害,在距頭頂不及一丈高下時有突然側翻變勢,展翼仰衝而上,隻半旋便掠空而去。

這巨鷹出現得太過突兀。

古二少爺吐口氣放乎目光,眼前已失去豪客的影子。頓時醒悟過來,這巨鷹是久經訓練的,特來助豪客脫困。

很顯然,豪客在暗中還布有人手。

當然,古二少爺是不甘心被如此作弄的,何況豪客乃是“碧玉蟾蜍”公案中的要角之一,他毫不遲疑地彈起身形,在廢墟中以極快的速度搜索了一遍,但什麽也沒看到,人已杳如黃鶴,不得已又折回原地。

望著那掘開的洞穴,古二少爺深長地吐了口氣。玄玄他們仍在地下室中,這麽久沒動靜,不知情況如何?

想了想,他輕輕飄了下去。

舊地重臨,他略為觀察了一陣之後,辨清了方位,然後朝藏寶室淌去。

藏寶室門已經洞開,隻是不見人影,室裏的箱櫃很淩亂,全已開啟,裏麵是空的,藏寶早已被搬走。

玄玄他們人呢?

古二少爺又轉到當初莊亦揚囚禁妙香君姐弟的地方。一切都沒有遭到破壞,隻是空空如也,陰森而無生氣。巡視了一周之後,什麽也沒發現。這可是怪事,六個大人難道都化成空氣消失了?

除了被掘開的口子別無出路,人到哪裏去了?

想了許久,想不出任何可以解釋的理由。

當然,他不死心,非要揭開謎底不可,開始第二遍逐室逐點仔細觀察搜查,的確沒有人,連讓一隻老鼠鑽的洞穴都沒有,六個大人不是六件小東西可以收藏,這可是他從來沒經曆過的怪事,連猜測的餘地都沒有。

暗門密道,他突然想到這一點。

像這種特別經營的地窖,設計必然相當周密,通道出口絕不止一個,就像土城丁家密室一樣。

於是,他又開始搜查。

光線逐漸暗淡下來,想是日頭西移的緣故,當然,這對視力超人的古二少爺影響不大,隻是稍感不便而已。

突地,他在當初關禁妙香君的地室裏發現一道光影。光影,表示外麵有光,如果不是因為裏麵的光線暗淡下來,還真無法看到這光影。他不禁大為振奮,細察這道光影,似乎是自然光,這證明外麵有通道。

牆壁是實胚胚的,厚度在一尺左右,透光的隙縫隻一根棉線那麽細,三尺長,緊貼著地麵,照理這應該是暗門的一端,可是其他三邊別說縫,就連一絲痕跡都沒有,機關暗門必有四邊,而現在隻有一邊。是當初砌建時不仔細留下的隙縫麽?他蹲下身去,用鼻子嗅了嗅,空氣中微帶黴濕味,又說明了一點,縫外不是別室便是地道。

如果說玄玄他們是由此脫困,想來又極不可能,人不能化成氣泄出。但人不在地窖裏已經是事實,怎麽說?

如果這是一個巧妙的機關,如何開啟?

他用手指觸摸叩擊,完全沒轍。

原路退出去不費吹灰之力,可是又不死心,執意要找出六個大人神秘消失的原因。

冷靜,必須冷靜地想一想。於是,他退坐到那張木**,下意識地搖晃著身軀,感覺到木床似乎不甚平穩。木床四腳著地,應該很踏實,不可能有此現象。他起身,用手推床,這本是心中有事難決時的下意識動作。

這一推,床略見滑動,再用力,笨重的木床竟然滑移開來。

大出意料之外,這床是活的。

眼前陡然亮了起來。

“啊!”古二少爺忍不住叫出了聲,原先透光的隙縫位置開了,一個大孔,是向下陷落的,怪不得上方無痕,原來暗門是在地麵以下,那條隙縫反是暗門的上端,這發現已經解開了一半謎底。

定定神,他從暗門穿到壁外,才站定,暗門已自動回複原狀,現在人已在地下室之外。眼前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盡頭處天光自上而下透人,可見一大堆坍落的土石。謎底已揭開,玄玄他們是由此脫困的,

他們何以能這麽快便找到機關出口?

他無暇多想,迅快地鑽了出去。

仍在廢墟之中,焦木殘垣,野草蔓生,這口子遠看絕看不出來。

相了相形勢,他繞向原先被掘開的位置。

一陣怪聲突然傳入耳鼓,他快速掠了過去?隻見一個人正以掌力推土石掩埋被掘開的穴口,逼近了聲音自然大。

定眼望去,心頭為之劇震,推土埋穴的竟然是門土英。意外中的意外,門士英為什麽要這麽做?他與那豪客難道是同路人?如果自己沒找到出口而脫出地窖豈非被活埋了?他知道自己在地窖中麽?

情況已變得撲逆迷離。

門士英的動作很快,事畢,望了望填平的穴口。似乎很滿意地笑了笑,自語道:“從此天下太平了!”

古二少爺心中打起老大一個結,天下太平什麽意思?

門土英彈身離去。

夕陽染紅了整座廢墟,仿佛象征著此地曾經上演過一出未完成的血劇,如果演出成功,應該是七條人命。

古二少爺沐在夕陽裏。

他想不透這場戲的因果布局。起先是玄玄與姓段的少女聯手挖地窖,繼而是來路不明的豪客伸手幹預,現在門土英居然也插上一腳,這三方麵之間到底是什麽利害衝突?而門士英那句“從此天下太平”的話意何所指?如果門士英推土填坑的目的是要活埋玄玄他們,那他便是豪客的同路人。如果對象是自己,那就太不可思議了。

放鷹製造豪客脫身機會的又是誰?

夕陽斂了紅暈,夜幕逐漸展開。

古二少爺仍呆立在廢墟裏,苦苦思索,理不出頭緒。江湖實在太詭譎了,除了自己本身還有足堪完全信賴的人麽?親信如玄玄尚且如此,何況其餘,可是人在江湖,非但無從逃避,而且還得積極麵對。

“不可有虧武道,不可妄造殺孽,不可自鳴清高拘泥小節而誤大事。”恩師諄諄訓誨的金言突然響在耳邊。他突然了悟師訓的真諦。武道乃武士必須嚴守的規範,不妄造殺孽是武士必須以仁為出發點,這兩點已恪守無違。至於第三點,可能就是師出無功的症結所在,以真武士大英雄自居,自命高人一等,拘小節而輕忽智謀,的確會誤大事,“碧玉蟾蜍”的公案已不能遷延時日。

因勢應事,因事造勢。

他決定了行動的準則,易被動為主動,不再因循坐待,把握線索,促成有利形勢,在時限之內完成師命。

一旦想通,便覺得豪氣頓生,陰霾盡掃。

目前跟“碧玉蟾蜍”公案有直接關聯的是蒙麵客和丁財神,而雙方明顯地是死對頭,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是上策。

有人在身後不遠之處現身。

古二少爺眼睛沒看到任何影子,耳朵也沒聽到任何聲息,他隻是感覺到,是武功的升華,一種超乎常人的感覺。

現在,在此地現身的絕對是有所為而來。

“什麽人?”古二少爺沒回顧,但開了口。

“是老夫!”一個沉勁的聲音回答。

古二少爺頓時精神大振,他一下子便聽出是蒙麵客的聲音,這實在是天從人願,不管對方來意為何,他要開始已經決定行動的第一步,他要主動出擊,不再等待,不能再浪費有限的任務時間。

他緩緩回過身。

三丈外的斷牆邊兀立著的正是蒙麵客。

“我們又見麵了,”古二少爺和聲說。

“老夫是專程找你來的。”蒙麵客向前移近丈許。

“哦,有何指教?”

“舊話重提。”

“關於以人頭換取‘碧玉蟾蜍’下落的事?”古二少爺一口便道中了對方的來意,實際上這正是他所切盼的。至於對方何以知道自己在此地,這一點他不想問,反正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碧玉蟾蜍”公案。

“不錯,既然有人要以老夫的人頭作交換,老夫當然也有權利以此為條件。這麽久的時間,古少俠應該已有所決定,老夫隻聽一句話。”

“對,區區是考慮好了。”

“決定答應哪一方?”蒙麵客的眸子在夜色中有如兩顆寒星,看上去相當懾人,而語氣也是十分堅定的。

古二少爺胸有成竹,不必再費思量。

“如果區區要問理由和原因,閣下絕對不會說對麽?”

“可能是這樣。”

“但在下秉承師訓,不會隨便殺人。”

“古大俠,難道你不想得回那東西?”

“當然想。”

“那你就必須接受老夫的條件。”

“雙方開出的條件相等,為什麽一定要接受閣下的?”

“條件並不相等。”

“噢!為什麽?”

“對方的條件是向你提供線索對不對?”

“沒錯。”

“可是老夫的條件是保證東西到你手中。”

古二少爺心中一動,蒙麵客的條件有三個可能,第一個是“碧玉蟾蜍”在他或是他同夥的手中。第二個是東西在丁財神手上,殺了了財神東西自然到手。第三個是雙方都想借刀殺人,把東西據為已有。

“閣下知道對方是誰?”古二少爺進逼地問。

“不知道!”蒙麵客回答得很快。

“閣下不覺得太可笑麽?”

“什麽可笑?”

“既然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卻要付這麽大的代價買對方的命,難道不可笑麽?”古二少爺揶揄地笑了笑。

蒙麵客默然,不知是無言以對,還是故意保留。

“閣下剛剛所持的理由是對方可以用此條件交換閣下的生命,閣下當然也有權利這麽做。既然彼此條件相同,不可能互不認識,對方的條件提出在先,自然認識閣下,而閣下竟然不認識對方,顯然地不合情理。”古二少爺又說。

“老夫已經想到對方是誰。”蒙麵客開口。

“閣下說說看?”

“丁財神。”

“為什麽會想到他?”古二少爺不動聲色地反問。

“因為他綁架過香君與花靈,而你又是土城貴客,這應該有關聯,可是……”蒙麵客似乎無法確定。

“可是什麽?”古二少爺毫不放鬆。

“老夫記憶中有過節的並無丁財神其人,而丁財神這名號也是初聞,前此可以說名不見經傳,是以無法確定。”

“隻有一個辦法……”占二少爺沉吟著說。

“什麽辦法?”

“期約決鬥。”

“丁財神?”蒙麵客目光又閃。

“區區可沒提丁財神三字。”古二少爺冷漠依舊。

“沒對象如何期約?”

“放出風聲,做出暗號,有心人定然懂得。”

蒙麵客的目光不斷變幻,時而淩厲時而猶疑,顯然他在考慮許多問題,最後變為堅定而且飽含殺機。

“古少俠,對方到底是誰你當然明白,而你的目的是得回‘碧玉蟾蜍’,你建議雙方決鬥,居心何在?”

“很簡單,區區隻能認定一個對象,不能答應任何一方做殺人工具,所以閣下與對方自行了斷恩怨是最上策。如果對方沒相當理由便不會提出這等條件,至於什麽理由在雙方麵對麵之後自然就會明朗。”

蒙麵客沉默了片刻。

“老夫假設兩個情況。第一,決鬥極可能互見生死,活著的一方便成了古少俠獨一對象,如果死的一方不幸是正點,那得回東西的希望豈非化為泡影?第二,如果雙方對麵之後發現是一場誤會而止息幹戈,那古少俠的對象又該是誰?”

蒙麵客的假設不無道理,但古二少爺已有定見。

“區區會隨機應變。”

“如果萬一對象消失了呢?”

這句話更有道理,丁財神現在已輸了土城,行蹤成謎,而蒙麵客是何來路也是一個謎,蒙麵巾一除,即使對麵也不相識,不過古二少爺心中早已有了打算,不論在任何情況之下絕斷不了線,也不允許斷線。

“這種情況不可能發生。”口吻是斷然的。

“好,老夫自有主見。”說完,一晃而沒。

蒙麵客並沒有表明態度,古二少爺有些失望,他知道這一著棋下得很笨,對這類老江湖可能起不了作用,但一時又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隻好暫時觀看後效,如果不行便隻有改弦更張,走第二步,第三步,最後是下絕子。

“二少爺!”來的是玄玄。

古二少爺現在對玄玄有一種極異樣的感受。

“哦?是你。”古二少爺的神情顯得很平淡。

“二少爺怎會在這裏?”

“找線索,希望能打破謎團。”

“發現什麽端倪麽?”

“沒有!”

“我剛剛看到有人從這裏離開。”

“是蒙麵客!”古二少爺故示坦然。“你已經來了很久?”

“是已經到了一會。”

“你聽到了我跟蒙麵客的談話?”

“大致上聽到一些。”玄玄似乎也很坦然。“二少爺要對方約鬥的對象是丁財神麽?”他並不知道丁大小姐向古二少爺提過以蒙麵客的人頭交換“碧玉蟾蜍”的下落這一節,是以才會有此一問。

“不錯,但我不能明說。”古二少爺靈機一動,又接下去道:“玄玄,此地由妙妙負責,你到土城去注意丁家的動向,最好能查出丁財神的真實去處,必要時我想跟他見麵一談,你曾經擔保過丁家父女,這應該不難。”

“好,遵命!”玄玄欣然接受。“二少爺……”

“你有話要說?”

“是的,我發現一件意外事……”

“什麽意外事?”

“門士英的形跡很可疑。”

“哦?”古二少爺心中一動。“你發現了什麽?”

“這件事得從頭說起。”玄玄吞了泡口水。“我在距此地不遠段氏宗祠碰到了-位姑娘,她知道我是二少爺的跟班,便跟我談了起來,她提到這片被焚毀的凶宅,聽傳言當初凶宅主人‘狼心太保’孟飛跟‘天煞星’是同路人,兩人偷盜強取來的無數財寶便埋藏在宅子的地下,可巧她又發現有個可疑人物經常在此地出沒……”玄玄的目光向四麵掃瞄,似怕人在暗中竊聽。

“說下去!”古二少爺心裏明白可疑人物不是豪客便是門士英,兩人先後在此現身,而且都有了行動。

“她判斷那人可能覬覦地下的寶藏,或是另有企圖,她要我跟她合作解開這個謎,我忽然想到‘金劍’莊亦揚,也許他們是同夥,而莊亦揚是我們必欲得之而甘心的對象,所以我就答應了。”話鋒又頓住。

“以後呢?”古二少爺大感興趣。

“她找了人來,挖掘地下室,果然挖通了……”

“然後……”

“她聽說的可疑人物突然出現,功力極高,把我們打進了地下室。”玄玄仍有餘悸的樣子。“我們知道無法從入口脫身,便另尋生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找到了秘道脫身,因為有強敵在外虎視,我們沒敢在裏麵多停留,便匆匆離開,大致上我們發現地下室是空的,傳說中的寶藏已被移走。”玄玄吐了口大氣。

“跟你合作的姑娘呢?”

“她走了。”

“她是什麽來路?”

“這……,她沒肯透露。”

古二少爺點點頭,顯然,玄玄並不知道自己阻止了豪客推土想活埋他們這一段,當然更不知道自己也進了地窖。

“你還沒說到門士英。”

“這就要說了,那位姑娘跟她找來的人離開之後,我忽然發現暗中還隱伏著人,便守候下去,先以為是那可疑人物。結果意外看出是門士英,他推土掩埋洞口,之後,他離開,我便跟蹤了下去。”

古二少爺又點頭。

“他相當機靈,不時變換方向,我又不敢太逼近怕被他發覺,一追兩追,結果脫了線,”去玄接著說。“半路上發現蒙麵客,我又追了來,想不到二少爺也來到了這裏,我隻好穩住不出頭,經過就是如此。”

玄玄說的全是實話,古二少爺對他還是有信心。

“你對門土英看法如何?”

“就是想不透他何以會有這種行徑。”

“好,這一點由我和妙妙來辦,你走吧!”

“是!”玄玄疾掠而去。

古二少爺又靜下來想,照玄玄的說法,門土英早巳潛伏在暗中,他當然看到了自己與豪客相對的那一幕,也眼見自己進入地下室,而他竟然推土埋穴,明顯地要活埋裏麵的人,還說了“從此天下太平”這句難解的話,他的目的何在?有意要自己的命麽?這太不可思議也太可怕了,照理他應該不會對自己來這一手。他願意接納妙香君,一再誓言要逮莊亦揚,自己也一直視他為真武士……

為什麽?

古二少爺竭力運用智慧來分析,但什麽理由都不能成立,門士英的行為已完全超出情理之外,找不到解釋。腦海裏靈光一現,他想到門士英與莊亦揚為了爭奪妙香君而數次決鬥,但後來證實他與花靈早已相愛,由於蒙麵客的出現,強迫他接受妙香君,而花靈也棄絕他而屬意自己,可能他在發覺妙香君已失身於莊亦揚而想與花靈重續情緣,自己便成了他最大的阻礙,便興起了除去自己的念頭,可巧又被他逮到了機會,所以他便采取行動了。證諸“從此天下太平”這句話,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這解釋正確麽?

他如此做又如何向蒙麵客交代?

花靈不是普通女子,她會重投他的懷抱麽?

假使這判斷正確,當門土英知道目的未達,自己還好端端活著時,又會有什麽反應?他是慚愧還是不死心?

濃濃的夜色裏,廢墟有如鬼域。

多年前,“狼心太保”孟飛一家慘遭滅門之禍,凶手至今未明,孟飛與“天煞星”關係密切,盛放“碧玉蟾蜍”的彩繪錦盒是在孟宅地下藏寶室被發現,而“天煞星”也已不在人世,活著的蒙麵客與“天眼客”又與死者有淵源,如果說搬走寶藏火焚凶宅的是莊亦揚,那當初孟家的滅門凶手何以不動那些寶藏?

記得丁大小姐說過綁架妙香君和花靈是上一代的恩怨,那丁財神便難脫關係了,可是蒙麵客又不認識丁財神,而丁財神卻認得蒙麵客,這當中有什麽蹊蹺?丁大小姐忠告自己疏遠花靈以免後悔,這又暗示什麽?

從各種跡象分析,妙香君的父親範江陵也是關係錯綜的集團中的一分子,內情隻有蒙麵客、“天眼客”、丁財神和蒙麵客口中提過的老二四個人清楚,而這內情又關係著“碧玉蟾蜍”公案,該用什麽方法挖出這些亂根?

如果丁財神能與蒙麵客對麵,便是破案的契機了。

還有一度現身的“芳苑夫人”和救走小虎的黑衣女人似乎也與這集團有關,但表現的姿態卻晦暗不明,這當中又有什麽玄虛?

整個的事件愈想愈複雜,理不出頭緒。

一條人影幽靈般出現,移到了已掩埋的坑洞邊。

古二少爺運足目力望去,心頭不由一緊。

來的赫然是門士英。

他又來做什麽?

古二少爺心念疾轉,是現身出去究明門士英的行為目的好,還是暗中再觀察一段時間好?他一下拿不定主意。

門士英觀察了一陣,又突然飛身離去。

古二少爺現在對門士英的印象完全改變,直覺地感到對方是個偽君子,是個可怕的人物,屬於第三方麵的人。

找姓段的少女能追出些線索。

於是,他離開廢墟。

約莫是三更初起的時分。

古二少爺又來到段氏宗祠。

祠門半掩,熟路輕車,他直接走向那少女招待他的廂房,房是空的,也沒燈火,看來她已經離開了,不然就是外出未歸。該等上一會麽?他下意識地從院子走向正屋。

正屋是供奉祖先牌位的大殿。

殿裏也是漆黑的,依稀可見牌位的序列。突地,他聞到一股血腥之氣,是從殿裏發出來的,不由心頭一震。

有血腥味當然就有死人。

他站在門檻邊內望,赫然發現殿角有兩個黑忽忽的東西蜷曲著。他跨了進去,迫近,藉著窗欞間些微的天光,看出是兩個老年男女,已經是屍體,地上蜿蜒著幾條黑蛇,是血水已經凝固,不用說死者便是守祠的夫婦了。

是什麽人下的毒手?

姓段的少女人到哪裏去了?

“什麽人?”是少女的聲音從殿門邊傳來。

“是我!”古二少爺回轉身。

“二少爺!”少女進入殿裏。“你怎麽來了?”

“想跟你談談。”

“啊!”少女發現了角落裏的屍體。

“你的遠房親戚遇害了。”

少女彈身過去,仔細看了看。

“是什麽人下的手?”少女激越萬分。

“我剛到才發現。”

“為什麽要濫殺無辜?”少女厲叫。

“事出必有因,姑娘冷靜下來想想。”

雙方沉默下來,空氣凝固,許久。

“二少爺,我……一時也想不出來,你先說,你要找我談的是什麽?”少女與古二少爺麵對麵站立。

“開門見山地說吧,你到過孟氏別業廢墟?”

“你怎麽知道?”

“你被打入地洞時我恰好到場,阻止了那賭客埋穴,同時也碰到玄玄,他說了你們脫困的經過。”古二少爺省略了他也進入地下室和後來門士英埋穴的經過沒說。

“啊!”少女驚呼了一聲。

“現在我想問你幾句話,希望你能據實回答。”

“問吧!”

“你跟玄玄帶人挖掘孟家地窖的目的是什麽?”

姓段的少女沉默了片刻。

“我聽江湖傳言,有人載了四馬車金銀到土城去豪賭,一時好奇,也去了土城,結果發現那大賭客正是時常在此地出沒的神秘人,他之所以有本錢豪賭,必與另一傳言中孟家地窖藏寶有關。”

“噢!”古二少爺點點頭。

“我找不到秘密出入口,所以動了挖的念頭。”

“尋寶?”

“不,誌不在錢財,隻是好奇。”

“嗯!你這一念好奇,幾乎賠上好幾條命。”古二少爺吐了口氣。“我們就稱呼那賭客為豪客吧,他是什麽來路?”

“這……”

“你是知道的,是嗎?”古二少爺追問了一句。

“我……知道一點,但也是聽來的。”

“好,你先說?”古二少爺的目光在暗夜中變成了寒星直照在少女的臉上,這答案對他而言相當重要,很可能對“碧玉蟾蜍”公案有連帶關係,同時也有可能牽涉上門士英,門士英埋穴的原因未始不是代豪客完成未竟的目的。先沒有想到,而現在突然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