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著——

久遠的紀元之前,極其遙遠,極其漫長,就算是現在的諸神都無法回憶,無數個世代之前的時光。

天空燃燒,墜下如隕星一般的烈焰火雨,大地為此崩塌傾覆,平原塌陷,化作深坑,山脈迸裂,碎為峽穀。

呼嘯著的烈風咆哮著席卷大地,而就在一片荒蕪的平原之上,在被澎湃狂風掀起的沙暴之中,一位古老的王者手持宛如長槍一般的旗幟,屹立在這平原的最中央,仰視著蒼天之上。

他鎧甲早已破損,旗幟也已腐朽,他沒有戰馬,也沒有仆從,更沒有一同戰鬥的戰友與軍隊,王者孤身一人,站立在這片一無所有的廢土之上,仰頭凝視著蒼天降下,名為諸神烈怒的火焰。

這王者蒼老無比,皺紋早就攀爬至額頭,層層疊疊的皺起令他看上去與其說是人類,不如說是活著的幹屍,搭配上那一身腐朽的鎧甲和旗幟,簡直就像是自泥土中複蘇的亡靈,早已死去的屍骸。

但他仍然活著,那渾濁的雙眼中,仍然帶著永遠不會熄滅的烈怒。

凝視著高天。

【巴格爾,觸碰禁忌的帝皇,這就是你永生永世的懲戒】

高天之上,有龐然的聲音降下,帶著漠然的語調:【還要反抗諸神嗎?】

天之上,浮現出神王的麵容,那是一輪明月化作的威嚴麵孔,蒼月神王的聲音冰冷無情,不帶半點暖意:【你的國度,子民,軍士乃至於未來都已經被抹消,而你也被禁錮百年,仍要堅持嗎?】

蒼老的王牢牢站立在大地之上,他握緊手中的旗幟,老人渾濁的雙目轉動,他沉默地環視著身側的這片大地。

熾風如火,掃過天地,將一切生機都焚為烏有,但是老人仍然看見了,看見在無數個日月沉浮前,在久遠時光前,有茂密的叢林與翠綠的草地在這片大地之上起伏。

樹海喧嘩的聲音是本地國民們最愛的曲調,而就在舒緩的微風卷過草原時,令碧海起波時,有年輕的王站立在城牆的邊緣,與自己的愛人一同微笑著注視自己的國家。

但是現在,一切都消失了。

天空之上降下的火雨將一切都焚燒殆盡,可怖的熏風摧滅一切生機,而死寂的烏雲遮蔽陽光,汙染空氣,令日月都未知暗淡,眾生為之消亡。

原因,僅僅是因為他們生活的太過幸福。

僅僅是因為,巴格爾太過賢明,可能會成為下一紀元的諸神之一,頂替掉其他神的位置。

僅僅如此而已……

卻足以,令諸神隨便找個理由降下神罰,摧毀一切因果。

甚至篡改曆史和過去。

有古籍記載:遙遠的柏蘭爾草原西方,曾有一無名之國昌盛繁榮,卻因太過傲慢,意圖挑戰諸神的權柄,故而在諸神的神罰下消亡。

而即便是舉起反旗的王自己,也被諸神所懲戒,即便是再怎麽掙紮也無法死去,隻能在消逝荒廢的故土之上,見證這片大地沉淪於永恒的深淵。

被懲戒,沉淪於深淵,沉默的老人再一次抬起頭。

狂風吹散烏雲,顯露而出的並非是太陽與天空,而是諸多神祇俯瞰大地傲慢的麵孔。

那一雙雙眼眸中透露出的,甚至不是嘲弄和諷刺,而是淡漠和一絲憐憫。

——祂們無所謂凡人對自己的悲喜讚頌,跟無所謂好惡辱罵。

——祂們甚至憐憫自己的對手,居然敢於觸犯祂們的禁忌。

而現在,祂們等待著。

幾近於永生的諸神等待著喜悅的到來,在漫長沒有任何發展的時光中,逐漸喪失感情的諸神以見證無數凡人最為極端的悲苦和喜悅為樂趣。

祂們想要看見,看見這位名為巴格爾的帝皇後悔,向祂們祈求原諒,懺悔自己的所有舉動,並發誓永生永世都予祂們為為奴為仆。

而那時,祂們絕對不會答應。

如此一來,就能看見這敢於與諸神比肩的凡人絕望悔恨,徹底墮落的場景。

不僅僅如此!

諸神還要操縱因果,將巴格爾與他國民一切的存在都抹消,哪怕是後世史書,也隻有一句‘末代帝皇巴格爾瀆神,其國被盡滅’這種意義不明,隻能引起眾生敬畏的詞匯。

但是,諸神卻並沒有等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閉上眼睛,蒼老到早就該死去的帝皇仿佛在傾聽風的聲音,那風淒厲地呼嘯,仿佛是自己那無數國民在絕望中被神罰殺死的哭泣,是這片大地被烈焰焚燒百年的憤怒和絕望。

“我……”

他開口,老人睜開眼睛,憤怒地舉起旗幟,插在大地之上,讓早已破破爛爛的國旗在風中獵獵作響:“諸神啊!無情的諸神啊!”

他的喉嚨早已幹澀的幾近於破損,隻是因為神力才沒有死去,但哪怕是這樣嘶啞的聲音,此刻也響徹天空。

蒼老的王怒吼著:“無論你們再怎麽威逼脅迫,我巴格爾的回答永遠都隻有一個!”

他高舉旗幟,毫無任何遲疑地朝著天之上宣告:“即便是一人,我也要與你們戰鬥至最後!”

“即便是魂魄消散,記憶也不複存在,我也立誓要與爾等戰鬥至最後!”

聽見這無趣的回答,天空之上那明月化作的麵孔不禁失望地搖頭:【愚昧】

【那麽就湮滅,歸於虛無吧】

蒼月神王如此宣判,然後便準備改變一切過去,從因果上徹底摧毀巴格爾帝國存在的可能性,將一切可能取代諸神的未來之路都抹消。

一隻手壓下,那是宛如如同月光一般淡漠無情的大手,祂將會覆蓋整個柏蘭爾草原,然後將過去未來的曆史都完全篡改,抹消。

但是……

就在此時此刻。

不知從什麽時空中,亦有一隻手伸出。

這不知從多麽遙遠的未來伸出的手豎起一根手指,頂住蒼月神王壓下的手掌,然後微微前傾——登時,蒼月神王便在一聲怒吼中倒飛而去,不知飛到混沌海的何處。

與此同時,驚愕地抬起頭,仰視著這支保護自己巨手的老人,聽見了一個聲音。

“還沒到時候。”

那個聲音如此道:“你應該活下去。”

“隻有你活下去,繼續戰鬥,才可以將對抗諸神的信念,從遠古的今日,傳遞至後世的今天。”

“如此一來,才有人類憑借自己的力量,戰勝諸神的未來。”

老人驚愕地呆愣在原地,他抬起頭,看向天空,天空中陰沉的火雨與烏雲已經消散,如月一般威淩大地的神王也被擊飛,而其他諸神早就惶恐地退卻,規避那不止從何處而來的敵人。

但是。

蒼老的心髒正在燃燒。

老人握住了手中的旗幟,他咬著牙,緊緊地握住手中的旗幟,挺直腰板:“未來……人類真的可以戰勝諸神嗎?”

“隻要這是你的願望。”而那聲音回答道:“並且堅持不懈地去行動。”

“那麽,就有實現的可能。”

“很好。”

心髒跳動著,宛如沸騰的火焰,在不知名的力量灌輸下,蒼老的王身上騰起了青紫色的火焰,令他的皺紋被火焰覆蓋,令他的鎧甲被籠罩,而隨後,伴隨著一隻年輕有力的手突破火焰,舉著在烈風中鼓**的嶄新旗幟。

複歸青春,奪回諸神自他手中奪走時光的王凝視著自己身側的大地,眸光所過之處,火焰熄滅,煙霧消散。

這就是他的故鄉,以及未來的戰場。

他要在這裏,重新建立一座城,召集一切反抗諸神的存在,作為一切反抗的初始。

“不要單純地反抗和複仇。”這聲音叮囑道:“記住,要讓世界變得更好。”

沉默了片刻,王肅然地點頭。

“這正是,我的願望。”

【特異點被修複】

【第一個因為被諸神嫉妒賢能,而被神罰摧毀的塞庫爾王國,其王巴格爾以及其所有臣民曆史被抹殺,因果被篡改,徹底不存在於人世間,乃是諸神掌控時光之力後的第一位受害者,在曆史中徹底悄無聲息】

【被篡改的時光已經被大致修複,巴格爾王建設自由之城,號召一切因諸神失去摯愛,淪落於深淵中的人們到來,乃是樂章大宇宙中第一批放棄神力,研究詩歌中‘奇跡與魔法’,致力於開發人類自己力量的人】

——時光飛逝著——

諸神沉寂,悄無聲息的時代。

謝拉莫爾,學者之都,即便是夜晚也燈火通明,各大法師塔中傳來蘊含著魔力的音律,而成百上千座法師塔中的音律糾纏在一起,便構成籠罩整個學者之都上方的保護層。

城市中的光輝燦爛絢麗,在這裏,有研究魔法與奇跡最根本的詩歌之道的學者,也有研究地理,生物和人體本身結構的學士,而研究各式各樣蒸汽機,燃油機的大工程師也比比皆是,乃是整個伊洛塔爾大陸上學術水準最高最全麵之地。

在這裏,每天都有全新的發現,全新的發明,每天都會有一位知名學士成為主角,將自己發現的全新真理告知於學者之都的所有人,得享一切榮耀與讚美。

而就在今天,主角是大觀星塔下屬的一位矮人學士。

不過,卻並非是正麵的名聲……

而是取笑意味的主角。

因為,這是大觀星塔下屬,‘尋天會’大工程師,奧古塔·堅錘,第七次建造探測火箭失敗的日子。

“我說矮人就該呆在地底,為什麽要學翼人那樣飛天呢?”

“是啊,三個人類學士上熱氣球,耗費的燃料都沒一位矮人學士耗費的多,要我說,單單是為了節約資源,就該禁止矮人研究飛空裝置!”

“他的想法就離譜,很顯然,更大的熱氣球,更輕的飛空艇才是探索天空的正道,這個矮人就喜歡鼓搗他們的火藥,要把飛船做成一個大炮仗——也就活該失敗了,終有一天這家夥會被自己的炮仗炸死!”

酒館中,一位胡須茂密,掛著好幾個秘銀須環的矮人正在獨自喝悶酒,褐色的胡須滿是酒滴,原本顏色就較深的臉龐更是透露出不知是醉酒還是氣惱的通紅。

他似乎對酒館中那些光明正大的貶低和刻意讓他聽見的竊竊私語渾然不感興趣,但這並不影響其他種族,其他人的諷刺言語愈發辛辣。

“……這是第幾次了?他那火箭莫名其妙就會爆炸,我覺得作為武器倒是不錯,但是探索工具真的就不行!”

“矮人好好當自己的武器大師和大工匠,我給一個大拇指,那是真的服,但一個大地之子,非要和咱們這些地上人搶觀星塔的資源,真是不自量力。”

“聽說塔主也受不了這樣的恥辱了,大概過幾天就能看見奧古塔被踢出去的場景吧?哈哈哈哈。”

“嘿,別笑,奧古塔水平是有的,人家離了觀星塔說不定直接就成武器大師了,咱們見麵還要喊敬語的呢。”

“最起碼也是個煙火大師啊,哈哈哈哈!”

“可惡。”

醉醺醺地矮人握緊拳頭,他又灌了一口高純度麥酒:“究竟……是哪裏出錯了……”

“明明我的火箭……就可以飛到幾萬米甚至更高的天空……比那些熱氣球,浮空翼更高,能探索到更高更真實的天空!”

聞姓即可知曉,奧古塔·堅錘是知名矮人工匠家族的一員,也是年輕世代中最優秀的煉金術師和工匠大師。

和許多人想象的並不一樣,矮人雖然常年居住於地底,但實際上,卻是對天空極有向往的種族。

於大地深處的菁華化形而生,矮人自誕生之初就位於大地的最底層,他們開墾坑洞,挖掘泥土,在地底建造龐大的城市和要塞……但是,在一位先知的引導下,這些大地之子,最終踏上了一條名為‘尋天宏願’的旅途。

他們從幾近於地心的熔岩湖泊開始向上移動,一路打通寶石層,幽暗地域,地窟迷宮,與元素石獸,黑暗精靈與獸人巨人交戰,曆盡千辛萬苦,這才來到地表。

而天空本身,就是對他們的獎賞。

在見證地表之上,那幾近於無窮無盡的寬廣空間後,因為體重和天賦而難以上天的矮人們,決定將高山作為自己在地表的全新居所。

他們甚至借助地底的浮空晶礦,鑄造出了最早的十座浮空要塞。

如若要問為什麽……

因為那是距離天空,距離另一個世界更近的地方。

——為什麽不能成功!?

明明平地飛行,傾斜著作為武器,奧古塔的火箭都可以飛躍超過幾十萬米的距離,從學者之都一直打到沿海——倘若加裝多級推進,打個幾百萬米恐怕也不是問題。

直直地飛行,哪怕需要控製角度,需要保證內部探索設備的平穩,並且持續不斷地加速,不僅僅是單純地把東西扔出去,火箭也肯定可以飛個幾萬米,至少能夠突破飛空艇絕對無法突破的空氣稀薄區域啊!

“為什麽?”

此時此刻,哪怕是頑固的就像是石頭的矮人,此刻也不由得產生了對自己的疑惑:“難道說,我的理論真的是錯誤的嗎?沒有空氣的真空區域,就連火箭推進都無法突破?”

“亦或是說我的燃料真的有問題,無法帶來那麽大的推力?”

“還是說,真的就和這群人說的一樣……我們矮人,就真的注定不能探索天空?”

謊言重複一千次,就可以變成現實。

三人的誑語,便可令虎成真。

奧古塔七次發射火箭並失敗的時間裏,聽見的嘲弄,否認,鄙夷又有多少次?

又有多少人讚同他工匠和武器的技藝,僅僅是否定他尋找天空真實的行動?

這比單純的打擊更加令人動搖,因為他並沒有完全否認一個人的能力,而是假裝出一種客觀的態度,否認你所作所為的可行性。

就算是堅若磐石的矮人,也不禁會因此而自我懷疑。

而就在此時。

有一個朦朧的人影,坐在了這矮人的身側。

奧古塔原本不喜歡和人拚桌,但是他現在真的是醉了,也就不怎麽在意,嘟囔了一聲:“兄弟,你起碼和我說一聲!”後,他便搖搖頭,準備繼續喝悶酒。

奧古塔原本是不喝酒的,喝酒會令大腦遲鈍,普通的矮人可以喝酒刺激自己的大腦,令頑固的腦袋變得活躍起來,可對於他們這些工匠大師來說,冷靜更加重要。

但現在,他近乎有些自暴自棄,所以就朝死裏灌酒,最好什麽都不記得,一醒來就是明天。

“嘿。”

但是,那陌生的手卻伸出,攔住矮人的手臂,阻止奧古塔繼續喝酒的舉動。

“你做什麽!”

被人阻止喝酒,別說是矮人,哪怕是人類,半身人,侏儒(諸如此類的所有種族)都會暴怒,矮人揮手想要推開對方。

但是這一次,奧古塔的憤怒卻並沒有結果——阻止他的那隻手紋絲不動。

而有一雙青紫色的眼眸與醉醺醺的矮人對視。

“你的決心和夢想就這嗎?”

他如此道:“失敗了七次,然後就放棄嗎?”

“誰他媽的放棄了!”

奧古塔瞬間就暴怒了,一瞬間,他想要將手裏的酒杯砸在這個陌生人身上,但是他最後還是克製住了自己的憤怒,這位有著大師級學位的矮人咬牙切齒道:“但失敗就是失敗!我還能怎麽樣!”

將酒杯重重砸在酒桌上,他的手都在顫抖:“我的火箭就是飛不上天!我們就是活該呆在大地上!我失敗了我承認,我們大地之子願意承擔錯誤,但除此之外我還能有什麽辦法!”

這是一顆愁苦,煩悶,艱澀的心。

一個生於大地,卻渴求高天的靈魂。

他失敗並不氣餒,他被人嘲弄並不憤怒,這矮人唯一的失態,僅僅是因為一個事實。

“假如……”

奧古塔展開自己厚重的大手,蓋住自己的臉,他痛苦地低吼:“假如我真的錯了……我該怎麽辦?”

“我真的找不出任何錯誤的地方啊!難道真的是我瘋了,還是我的固執讓我無法找到自己的缺漏?”

“我能……怎麽辦?”

他並不恐懼錯誤。

而是恐懼自己本能地回避自己的錯誤,自己欺騙自己。

他害怕,自己欺騙了自己的夢想。

而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背。

“聽著。”

隨著一股溫暖的力量灌入奧古塔的身體,令他變得清醒和平靜,矮人聽見了一個平和的聲音:“假如要我說,你是對的呢?”

“假如要我說,並非是你錯了,而是有什麽存在正在惡意阻攔呢?”

“……誰?”

聽見這句話,矮人不禁抬起頭,他先是茫然,然後眉頭緊皺:“不是精靈……也不是翼人,他們打心眼裏就不覺得矮人能成功——那是人類?不對,也不是,人類還是我的老金主……”

一時間,他也想到了這個被忽視的可能,但是卻想不到敵人究竟是誰。

而那個人影伸出手,指向高天。

“諸神沉寂,卻從未離去。”

他輕聲道:“大地之子啊,你的道路是正確的,你的祖先許下尋天宏願,而你也將真正地帶領你的種族踏上天空,遠比那些天生就會飛翔的種族更高更遠。”

“去吧。”

他鼓勵道:“去嚐試第八次。”

“倘若你是正確的,那麽就不會再有第九次發射實驗。”

“我會與你同在。”

微笑著的人影消散了。

迷迷糊糊的矮人沉默地在酒館中呆了一夜。

第二天,他來到觀星塔,奧古塔找到塔主,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這是最後一次。”

而塔主雖然也想要勸自己的弟子放棄這已經失敗了七次的實驗,但看在奧古塔那堅定不移的表情上,還是再一次心軟——歸根結底,矮人不都是這樣,堅固的像是石頭的種族嗎?

既然他都說了,是最後一次,那麽就最後一次吧,大觀星塔有的是資源承受失敗,他們隻是不願意一位天才在錯誤的道路上步入歧途。

半年後,第八號奧古塔火箭在鐵達曼沙漠發射。

天空寂靜者,沒有半點波動,沒有半點異象。

伴隨著震**天空的轟鳴,長長地煙尾拖拽著無盡的衝擊和光流,朝著天空之上飛馳而去,奧古塔緊張地閉上嘴巴,他等待著,等待著那馬上就要到來的不知名原因爆炸,亦或是那位不知名朋友勉勵的成功。

而最後,他等到了。

大地之子看見,自己的造物突破了雲層與大氣,抵達了那從未有人抵達過的真空。

——那便是樂章大宇宙的眾生第一次探尋至大氣之上,看見星空真容的時刻。

【特異點被修複】

【探索,火箭先驅,大地之子奧古塔·堅錘,因被諸神提防,幹擾火箭實驗,連續失敗七次,最終在諸神影響人心帶來的諷刺,引導環境中放棄進行火箭係研究,並且徹底封鎖了相關係列的研究的支線,令後世的諸多機械造物和武器技術變得極其孱弱】

【被篡改的時光已經被大致修複,奧古塔成為大觀星者,最初的探索火箭和載人航空火箭的創造者,他的存在大大加速了數個紀元來所有文明的工藝和工業技術,為後來時代的各種旋律戰兵和飛空堡壘戰艦打下了堅定的技術基礎】

——時光飛逝著——

有旋律戰鎧的設計者出現,因為神王德烏斯的抹殺,他的父母和祖輩在一場天災中消失,所以他也沒有出生,而他的因果斷裂雖然沒有阻止旋律戰鎧的出現,但卻遲了七十五年。

所以有力量修複了這段曆史,將一切複歸原貌,令最終的戰爭得以在既定的時間達成。

——時光飛逝著——

有原體技術的強化者突然得到了大家的認可,因為時光的戰爭,他本人雖然因為保護而沒有出差錯,但是他所有的支持者,所有的親朋好友都在因果的打擊下消失,仿佛他生來就無父無母,孤苦一生,所以在剛剛帶來技術改變時,就覺得人生毫無意義而自殺身亡。

而有一股力量修正了這一切的抹殺,將所有錯漏和缺口都填補,令這位人類的大功臣有著不會孤獨的人生。

——時光永恒地飛逝著——

在被諸神混淆,在被德烏斯抹殺,在被曆代神祇隱瞞,壓製,扼殺的諸多古老曆史中,有一個人影,逆流著光陰,在諸多平行時空中流轉。

他是一種力量,始終蟄伏,永恒流轉,他令錯誤止息,令希望蔓延。

他曾經出現在戰場上,化身為指揮官,為對抗諸神的懲戒,選擇自己命運的騎士們降下庇護。

他曾經出現在絕望的時代,化身為先知,對那些已經徹底發起一切希望的人們宣讀未來的可能,燃起人們心中的火種。

他做了許多,也說了許多,實踐了許多,也預言了許多。

他說,人們在未來可以有自由的人生。

他說,人們在未來可以吃飽穿暖,每天都能吃肉。

他說,人們在未來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沒有諸神淩駕於萬物眾生之上。

他說,他說,他預言了很多很多,描述著所有人都不相信,所有人都搖頭笑著的場景。

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但那並不重要。

因為他隻是敘述,敘說,點燃一把火,那些相信的人自然會去改變這個天地,而不相信的人,最起碼不會反對那樣的改變。

人影在時光中漫步,他的步伐引領者諸多魂靈的追隨,那是自願追隨這意誌,追隨‘革新’的存在。

古老的王者,矮人的先驅,戰鎧的締造者,原體的優化者,他們順著這革新的影子而來,朝著‘現在’而去。

他們都是早已死去的亡魂,他們都是對抗諸神,為了眾生付出自己一切心智血汗的先驅,他們都為了自己的信念付出了一切,直至死也沒有結束戰鬥。

而他們,都有一個願望。

他們,想要看見,未來的眾生,是否可以歡笑著,在沒有神的世界……安寧的生活。

——未來究竟如何?

——他們可以吃飽嗎?

——我們的後裔幸福嗎?

——他們還記得……

——先輩的犧牲嗎?

【我們吃過苦,所以不願意後人再吃苦】

【我們的願望,就是所有人,所有種族,都能歡笑一堂,可以自由探索自己的夢想】

【我們所求的,僅僅隻是所有生命都有尊嚴,不會被誰所支配,不會被誰所奴役】

【我們的奮鬥和犧牲,是想要孩子們能夠笑,他們能吃飽飯,麵包裏沒有沙,可以多吃點肉】

【我們想要的……僅僅是後人們,可以平靜的生活,可以不被驚醒地……安眠】

這種願望,就是革新的火種。

他們懷著這樣的向往,這樣的期待,追逐著燭晝的影跨過漫漫時空。

來到了‘現在’。

於是,他們便看見。

多元宇宙虛空之中,那黯淡的影,歸入那尊龐大的,將宇宙都托舉在掌心的巨神身後。

而他們,就順著影,存身於那位名為蘇晝的原初燭晝雙瞳中,借著他的雙眸,凝視著遙遠未來的時空,凝視著他們戰鬥,奮鬥,反抗過的世界。

凝視著,他們那無窮無盡的後輩子孫,最終勝利時的模樣。

以燭晝那跨越了始終,超越了時空的雙瞳為媒介。

過去,未來和現在,於此刻相匯。

“我,我剛才好像看見了自由之王巴格爾?!”

“我好像看見了我們大地之子的先驅奧古塔大賢!”

“天啊,原初燭晝……蘇晝,居然從那麽久遠的時光,就與我們同在……”

“他為我們做了這麽多?!”

“原來我們很早之前就已經發現了世界的真相,是諸神阻攔了我們探索天地的過程?!”

那是一聲聲源自於現在的驚呼。

而與之相對的,乃是諸多古老魂靈欣慰的淚水。

王者擦過眼角,先驅捋著胡須,所有人都露出笑意。

——足夠了。

——滿足了。

——最終,的確是勝利了。

——他們的子嗣,活成了他們願望中的樣子。

——後輩們未來的明天,乃是他們無法想象的樣子。

——他們,將會見到‘他們’不曾見到過的世界,有著他們不成有過的可能性,走過他們想要走,但卻夠不到的道路。

——這還不夠嗎?!

“這是最後一次的時空穿越,自此之後,我將斷絕萬古時空,將一切時空旅行的可能性都封禁,除卻最簡單的笨辦法外,一切魔法,奇跡和神術都絕無可能逆轉因果,扭轉時光。”

“而我將它,這最後的機會,留給了你們。”

此刻,有一個所有魂靈都無比熟悉的聲音響起:“你們值得這最後的時光逆轉,值得這一次超越時空的凝望。”

蘇晝抬起頭,他的雙眸中寄宿著樂章大宇宙中,所有曾經對抗過諸神,被諸神抹殺,逆轉了因果,既定了宿命的魂靈。

他的眼睛,就是萬物眾生的眼睛,將會代替這些人看見他們未曾看見過的未來,凝望他們一心期待的結局。

而現在,他將一切一切都解放,將這最終勝利的結局景色,給予這些本應看不見結局的犧牲者。

蘇晝微笑著,凝視著整個宇宙。

然後,對著存身於‘現在’的萬物,青年平靜地說道:“看吧,眾生。”

“看吧,並非是僅僅我為你們做的,而是你們自己,你們自己的先輩,你們自誕生之初就燃燒的反抗之心,那原本就蓬勃燃燒的革新之願,締造了這一切勝利的因果!”

“我被你們呼喚而來,我為你們施行,但你們豈又隻是因為我而成功?正是因為你們也是正確,所以我願意相信你們。”

他抬起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蘇晝認真地說道:“所以,如若願意的話,便可以相信我。”

“與我一同踏上革新的道路。”

“不用憂愁。”

“因為我(革新)永遠與你們同在。”

無論是過去的魂靈,還是現在的眾生,都聽見了。

這是一次最為誠懇,並非是神對信徒,並非是強者對弱者的要求。

而是,一次先行者與後來者的邀請。

【我是引導者,我是協助者,我是奉獻者,我是鼓舞者。】

【我是堅持,我是智慧,我是信念,我是黑暗朦朧中的燈。】

【我乃是燭晝黑夜的光,我將要革鼎萬世的黯。】

【我是燭晝,亦是革新。】

【而你們要做的,並不是相信我,相信‘原初燭晝’,不用相信‘我的革新’。】

如此說著,蘇晝在心中對自己說:【就像是,可以不相信雅拉,不相信雅拉的混沌】

【但是,一定要相信質疑那樣】

他道:【你們要相信革新】

【相信你們這一路走來,所有人的堅持,所有人的奉獻和犧牲,你們要相信自己】

【你們那些過去的曆史,那些先輩們的奮鬥】

【你們可以不相信我,但要相信你們一路邁步至今,所有奇跡累積的先賢】

【你們要相信你們自己的可能性,就如我如此相信你們這樣】

古往今來,所有締造了如今勝局的因果都仿佛化作一張繪卷,所有燭晝曾經出現,修正還原過的曆史,都宛如一張細致的油畫,將所有細節都徐徐展開。

不僅僅如此……

還有蘇晝踏上旅途後,那所有的所作所為,所有的選擇和堅持,都在虛空之中搖曳。

【現在,可以相信我了嗎?】

而蘇晝如此邀請道,帶著微笑;【眾生】

不需要回答。

因為讚同不需要言語。

此時此刻,就在此時此刻。

遠比一切過去未來和現在都要重要,決定性的瞬間。

不僅僅是此時此地,樂章大宇宙。

地球,封印宇宙。

神木世界。

輪回世界。

青丘宇宙。

神龍世界。

完美世界。

黃昏世界。

創造世界。

以及,最後的,燭晝天。

以諸多宇宙為核心,不可思議的力量正在蔓延,動**,宛如河流一般澎湃,震**。

其勢,席卷諸天萬界,不可阻擋,不可偏斜。

故名為……洪流!

【怎麽回事?!】

多元宇宙彼端,正在燭晝天中思考監獄應該搭配什麽顏色比較好的弘始大帝突然感覺到自己足下的時空開始巨震,這位合道巔峰的強者不禁大驚失色:【多元級的時空風暴還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就連我和燭晝的力量都會被動搖?!】

由不得祂不吃勁,能震**一位合道巔峰的大道世界,以及祂自己這位合道巔峰的強者,不是多元宇宙級的超級異變又能是什麽?

但是,很快。

貫徹虛空,醒悟過來,這一切震**真正理由的弘始,不禁睜大了眼睛,那雙紅色的眸子中滿是驚愕和不可思議。

【他……】

弘始喃喃自語:【他成就洪流了……】

【什麽?!】

弘始鎮道塔,或者說,燭晝天監獄一樓中,諸多因為想要圍攻燭晝天而被封印的合道監獄群內,也傳來了此起彼伏的不可思議聲:【啥玩意,為什麽那個原初燭晝可以洪流?!】

【他就不需要機緣的嗎?我記得他才三十多歲啊!】

【憑什麽,憑什麽啊!!!我蹉跎一億四千萬年也不過是合道,憑什麽他就能洪流?!】

【這個多元宇宙,真的需要憑什麽嗎……】

或是憤怒,或是驚異,或是疲憊的聲音響起,但最終,卻都在可怖的時空震動中沉默。

因為,那是遠勝過祂們所行之道的……名為正確的力量。

【不對!】

而另一側,作為見習獄卒正在巡視的太始聖尊顫抖了一下,這位道人仿佛感應到了古老無比,但卻以及印入骨髓的恐懼。

所以,祂才清醒過來,太始聖尊抬起頭,看向一切波動的源頭,蘇晝所在的方向,太始聖尊喃喃自語:【這是……堪比,甚至勝過五至聖的力量】

【但是,還不是真正的洪流!】

【還差一點點最關鍵的東西!】

此時此刻。

樂章大宇宙。

蘇晝的力量正在勃發,綻放,就像是澎湃的雷雲中迸發出閃電,無窮無盡的神力開始混著他的手,發,乃至於眼眸中的光擴散,朝著多元宇宙虛空,那無盡幽邃的遠方擴散,影響著諸多世界。

蘇晝的人形中,正在凝聚某個簡單的幾何符文,那是代表著他正確和大道的紋路,一種全新的力量雛形正在他的體內咆哮,正欲出籠。

無限的核心已經締造完成,因為正確的道已經顯化,隻是還未完全啟動。

但是,青年卻並沒有任由這力量四溢。

他豎起手指。

光芒在指尖震**著,裏麵蘊含著一個小宇宙的雛形。

“我將會履行諾言,眾生。”

蘇晝與樂章大宇宙的萬物交流,他緩緩道:“這並非是永久的選擇,隻要你們想,就可以憑借自己的手去改造——和弦和基音可以互相轉換,倘若你們自己也有更好的想法,也可以去以此為基底去創造。”

他微笑著說道:“這既是我想要給予你們的伊甸——所有人都值得這樣最好的未來,我相信你們,正如同相信我故土同胞的可能性。”

他並沒有撒謊,蘇晝的力量正在無限地膨脹,他現在可以為整個樂章大宇宙創造一個第五樂章,開辟一種全新的可能。

蘇晝做得到,完全做得到——和創造大宇宙那種撕裂宇宙本源創造小宇宙不同,此時此刻,蘇晝能感應到,自己可以輕而易舉地無中生有,因為自己的力量和正確已經被億億萬萬世界所接納,故而本身就是無限力的源頭,而他的心靈本身,被無限的心靈相信,也已經成為無限的雛形。

宇宙的本源?萬物的源頭?都是可以被創造之物。

那正在指尖閃動的光輝,下一瞬就可以爆發膨脹,化作一個真實的宇宙紀元。

此時此刻,蘇晝等待著樂章大宇宙眾生的回答和選擇。

這是一段很漫長的沉默。

幻夢境中,樂章大宇宙的眾生,所有的音符都在交流,他們還是有著爭吵,但是卻已經逐漸和鳴,化作仿佛鳴奏一般的旋律。

蘇晝耐心地等待著,他有的是時間,也足夠尊敬所有心智,故而不去窺探任何人和網絡中的討論與憲法。

而在最後,勇者伊芙被推出,這位最後也是最強大的勇者代表著樂章大宇宙的眾神,來到虛空之中,抵達蘇晝的身前。

她抬起頭,與那托舉宇宙的巨神對視。

“要做出選擇了嗎?”

蘇晝溫和地詢問。

“不,蘇晝。”

但是,出乎青年預料的是,勇者伊芙的回答赫然是‘不’:“我們……想要做出您給予選擇之外的選擇。”

這位金發的女士對著蘇晝深深鞠躬,她懷著真摯的尊敬道:“謝謝您為我們所作的一切。”

“我們已經完全理解了什麽是革新……以及理解您對我們的愛。”

“我們相信您的一切。”

如此說著,勇者伊芙直起身,她抬起頭,蘇晝能看見,這位永恒之女的目光明亮,懷著真正的勇氣和堅定:“但是……”

她說:“但是,您所賜予的第五樂章。”

“我們想要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