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冥冥。

塔因·先知此刻正在一整隊瑟諾斯提亞戰艦的保護下緩緩升空,進入星海。

在升空的中途,一顆星球的天空。

尤基爾星的蒼穹已經被璀璨的銀色光輝籠罩,這光輝純粹而聖潔,倘若僅僅是看的話,簡直就像是整顆星球都被天國的光輝籠罩,顯得美不勝收。

但實際上,這一幕的本質,卻會令所有智慧生命毛骨悚然。

因為,那銀色的光輝,正是虛空魔物正在‘進食’,亦或是說‘回收’的異象。

此刻,能看見,銀色的光霧籠罩下,引力就像是不存在一樣,伴隨著地殼板塊被撕裂的劇烈轟鳴,一整塊一整塊的大陸碎片和星體結構就這樣被其分解,進而被吞入了那些製造出這些銀色光霧的‘虛空魔物’體內。

虛空魔物沒有智慧,隻有本能,它們與其說是一種生命,不如說是一種自律機器,一種多元宇宙體內的自動維修單元,它們會回收所有被汙染,被破壞的世界乃至於一切事物。

理論上來說,它們並不會對世界內的萬物眾生造成什麽威脅,即便是在冰凝虛空中,也不會主動去觸碰那些看上去沒什麽問題的虛空戰艦。

問題就在這裏——隻要動用一些手段,那麽這些自律機器,就會將宇宙萬物都視作‘等待回收的物資’,進而開始進攻。

躲藏在虛空魔物集群中的那些虛無教團艦隊,顯然就掌握了這一手段,不僅僅可以操控這些虛空魔物,還能將自己偽裝成祂們的同類。

而現在,尤基爾星被視作‘垃圾’,進而被回收了。

【……我們帶上了所有尤基爾人嗎?】

雖然恢複了一部分力量,但是塔因·先知還是重傷狀態,祂此刻正在被同族的一位醫師進行緊急治療,這位前大使念念不忘道:【祂們是我們庇護的種族,不能讓他們因為我們的戰爭而滅絕!】

【放心好了,同胞,雖然尤基爾人受創頗重,但是幸存的那些,我們全部都救了下來】

醫師一邊為塔因輸入靈質,穩定傷勢,一邊寬慰他道:【他們會被運送到大後方,反倒是你,因為前線吃緊,治療完之後,還需要繼續戰鬥】

【怎麽樣,指揮官,你還能繼續戰鬥嗎?】

【哈哈,那就好】聽見尤基爾人都被救出後,塔因·先知便笑了笑,祂站立起身,側過頭看向星空,那位於時空彼端的眾多虛無教團艦隊。

這位瑟諾斯提亞霸主目光灼灼,語氣沉穩:【麵對挑戰,瑟諾斯提亞人絕對不會說不】

戰爭還在繼續。

今日,是瑟諾斯提亞人和虛無教團全麵戰爭的第四個月一十七天,這三分之一年還多的時間,對於宇宙尺度來說不過是一瞬而過,但對於現在這種烈度極大的攻防戰來說,就意味著四個月持續運作的絞肉機,吞噬了無數戰艦和生命。

迄今為止,虛無教團一方戰鬥的主力,已經不再是祂們飽受重創的教團艦隊,而是源源不斷,天知道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的虛空魔物——這些宇宙自律清理單元似乎是嗅到了‘宇宙’本身破損的未來,進而被激發了某種應激反應,現在正處於見到什麽就殺什麽的激進狀態。

不談戰鬥烈度最大,防線也最為森嚴的薄暮星域區域,在整個銀河係,乃至於整個封印宇宙各地,都有流竄的虛空魔物出現,它們造成的破壞極其恐怖,尤其是對於那些沒有星際航行能力的土著而言最甚,因為虛空魔物不太會關注原始宇宙飛船這種‘小東西’,隻要跑,總是能跑得掉。

但是,沒有跑掉手段的土著文明,就隻能絕望地等待文明和自己母星的毀滅到來。

而瑟諾斯提亞人,就奮戰於守護這些普通土著文明的第一線。

為什麽?不為什麽。

隻是因為祂們能夠做到。

塔因·先知以前觀看族內曆史中,諸位前輩為了守護整個宇宙而和彼界異端拚死決戰的事跡傳說時,心中其實並沒有多少感觸,祂當然也會這麽做,但這隻是因為習慣,因為一種身為瑟諾斯提亞人的自負與責任,一種居高臨下的俯瞰。

但是,在尤基爾星上,被那對父子救助過後,這位鎢鋼巨人終於恍然,那就是所有的生命本就沒有任何區別,所有人並非孤島,實乃一體。

如果現在祂們不去保護這些弱者,那麽未來又會有誰來保護他們?這些事情,總該要有人做。

而他們瑟諾斯提亞人,就正是蒙受銀河之星和奇跡眷顧的,被選中者!

經過了大致治療後,塔因·先知搭載了另外一艘殖裝戰艦。

雖然還未恢複全盛,不過前線需要一位霸主來穩固防禦圈,鎢鋼巨人旁無責貸。

此時此刻,祂的心中沒有半點對死亡的畏懼,反而有一種無比踏實的覺悟。

——如若說生命的誕生需要一個意義,那麽我的意義,或許就是此時此刻!

不過,胸中戰意熊熊燃燒的鎢鋼巨人,卻並沒有等到祂預想中艱苦卓絕的戰鬥。

剛剛抵達前線的祂,意外得到了虛空魔物躁動,摧毀了所有虛無教團艦隊,此刻正在朝著裂隙周邊歸去,準備回歸虛空的消息。

【啥玩意?】

祂震撼莫名地抓住前線軍官的肩膀(準確的說是兩根凸起的火山岩),劇烈地搖晃著:【你詳細說說具體是什麽情況?!為什麽祂們一下子就全滅了?虛空魔物又為什麽會突然暴動?】

【不知道,根據其他要塞發來的消息,幾乎所有戰線的虛空魔物都暴動了,它們正在集體撤入虛空中,而虛無教團的艦隊因為與虛空魔物混雜在一起,大多都被撕碎了】

被搖晃的火山岩瑟諾斯提亞人甚至從身上的裂縫中溢出了一點岩漿,宛如汗水,祂無奈地回答道:【目前看來,虛無教團誘導虛空魔物的技術失效了,這是好事,隻是原因暫時還在研究】

現在的情況,雖然是莫大的好消息,但因為實在是好過頭,所以瑟諾斯提亞人都搞不清楚是什麽原因,反倒是因此謹慎了起來。

但謹慎之後,也同樣找不到原因,祂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悍不畏死,無論怎麽進攻都無法逼退一步,隻有霸主亦或是得到了天尊烙印附體的強者才能抵禦,驅逐的魔物,一個個自己自發逆轉回頭,回到虛空中,宛如魚群一般遊弋。

究竟是為什麽?

【原因……】

放下手,雖然此刻對一切都不清不楚,但是塔因·先知卻莫名地抬起頭,祂仰起頭,看向宇宙天幕之中的無盡時空裂縫。

偉大封印的裂縫,貫穿諸天萬界,所有宇宙世界中,都可以或多或少地看見這個龐然的時空結構。而與之相對的,偉大封印裂隙也同樣聯通萬界。

原因……能讓戰線突然發生大變的原因,不就那麽幾個嗎?

【蘇晝尊主……】

鎢鋼巨人低聲喃喃:【難道說,是您勝利了嗎?】

此刻,整個封印宇宙。

萬千星辰閃耀,令光輝行過漫漫長路,令時空彼端地星辰,也可以看見那來自宇宙另一頭星辰的光芒。

但是,在塔因·先知的注視下,或許是錯覺,祂好像看見了,整個封印宇宙的星辰,都在同時微微黯淡了一瞬。

宛如一首無聲的挽歌。

與此同時,天灰之界。

黑暗的世界中,有漫天星塵飄落,宛如大雪。

複活歸來的蘇晝手握惡魂,這源自於虛無教首的惡魂灼熱無比,熱度遠勝於所有祂之前得到過的惡魂,但奇妙的是,這惡魂熾熱的隻有表層,隻要輕輕觸碰內側,就是一片空虛無比的極寒。

簡直,就像是黑洞一樣,外側的火層極致高熱,釋放無盡的光,而真實表層卻是迫近絕對零度的冰寒。

緊握這惡魂,蘇晝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吃掉它,而是站立在原地,環視整個世界。

理論上來說,天灰之界在兩位天尊戰鬥的餘波中,早就應該像是之前祂們穿梭數百個世界戰鬥時那樣,給徹底破壞,亦或是整體世界結構大變。

但是,因為雙方的攻擊能量過於凝聚,幾乎是完全地施加在了對方的身上,所以除卻大陸中央出現了一個貫穿天地的空洞外,整個世界卻並沒有多少變化。

“正確的選擇……”

此刻,青年低聲自語,他低下頭,端詳著自己手中壓縮後的星塵之魂,用耐人尋味地語氣道:“雅拉,偉大存在之間的道路,已經開始有分歧了。”

“的確。”而蛇靈回到了蘇晝的肩膀上,雅拉施施然地道:“虛無教首的背後,那些曾經指引過祂的偉大存在,便是和我,寂主,以及雙神木有了分歧的家夥。”

“但是,我們之間具體有了什麽分歧,目前並沒有情報,所以不好推測祂們的目的。”

“我知道。”

蘇晝微微點頭。

根據雅拉所說,偉大存在的道路,看上去決然不同,但是實際上,究其本質,卻是幾近於一致的。

那就是與絕對唯我,錯誤的‘怪物’相對,指引眾生走向‘正確’這一點。

但是現在,顯而易見地,有一部分偉大存在,造就了虛無教首這一‘怪物’的存在。

雖然,可能並非刻意。

但事實如此。

在過去,偉大存在的指引,絕無可能會令怪物誕生。

不過正如同之前說的,情報太少,如今的蘇晝根本什麽都推測不出來。

所以與其思考這個,倒不如思考一下這一次戰鬥的結果。

“虛無教首死了,除卻封印宇宙諸多星辰中寄宿的不朽外,祂沒有其他的不朽……如此孤獨。”

青年此刻的心情非常複雜,他自然是喜悅的,戰勝了如此強敵,終結了宇宙的危機,為未來修複偉大封印,歸還三碎片鋪墊好了前路,掃掉了所有的絆腳石。

無論怎麽樣,他都非常開心,鬆了一口氣。

但是與之相同的,蘇晝的心情也非常複雜。

“走到這一步,絕非是虛無教首一個人的錯,而是整個宇宙,所有指引過祂的偉大存在的錯誤。”

“組成我們萬物的星塵,一起為原形孕育而出的古老生命,祂本應該是我們這個宇宙的活化石,所有文明最好的引領者,教導者——如若祂為善,那世間怎會有如此之多的悲劇?”

“但祂又怎麽可能為善?整個宇宙,所有種族和生命,都建立在祂同胞的屍骨之上,而祂還曾被這些後來的種族抓捕,研究,甚至殺死……祂豈能去愛這個宇宙?”

非要說的話,這個孤寂的靈魂,恐怕從誕生開始就是錯誤,甚至無從選擇……

長歎一口氣,蘇晝微微搖搖頭。

殺死和虛無相關的強者,他總是感覺到同樣的虛無。

因為包括他在內,所有人都無法解答這些怪物的困惑——生命最究極的意義。

“我理解完美了。”

在沉默了許久後,蘇晝突然抬起頭,說出了一句令雅拉激怒的話:“的確,完美不愧是正確,祂說的的確很對。”

“虛無和怪物,隻有一線之隔,而如果連虛無都不能救贖,我們又怎麽能被稱之為意義和正確?”

“……你這句話問題很大,首先,誰說虛無需要救贖?這本身就是正確。其次,其次……”

雅拉搖頭,祂本想要開口挑兩句錯,但說著說著,蛇靈就也一樣歎了口氣:“哎,誰不想呢?向其他偉大存在證明自己的正確,這就是我們之所以戰鬥的緣由,正是因為所有偉大存在都想要去向黃昏證明自己的正確,所以才會有黃昏封印戰。”

“是啊。”而蘇晝也微微點頭,他向前虛空邁步,伸出手,接住正紛紛而落的星塵:“雖然很自不量力,可以說是狂妄到了極點……但現在,我心中翻騰的情感,就正是這種感覺。”

“我一定會向黃昏,向你們證明,證明我的道。”

蛇靈沒有言語,祂隻是匍匐在青年的肩頭,與他一同呼吸。

寂靜過後,蘇晝再一次環視天灰之界。

他感應整個世界,看向世界的一隅,大海的深處。

在那裏,地熱流生命依然存在著,似乎根本就沒有被蘇晝和虛無教首的戰鬥波及。

或許是無心之舉,或許是某種刻意,虛無教首並沒有任由自己的力量四溢,摧毀這個在祂眼中,虛無無比,卻和祂身為的星塵生命很像的種族。

而蘇晝沒有必要,自然不會隨意破壞世界,虛無教首要玩聚焦力量,他自然奉陪。

蘇晝側過身,他踏步,於是時空便響應天尊的意誌,令他抵達了自己的目的地,天灰之海的深處。

自不死血中歸來後,蘇晝感覺自己的力量,赫然是又變強了許多!

原理倒也沒什麽奇怪的,畢竟不死血積蓄的力量,本來就是從持有者自身那裏一直積蓄而來,從蘇晝有了天人循環這一神通開始,他所有的富裕靈力都被不死血凝聚,作為複生的原材料。

而等不死血爆發,無盡能量令小範圍的時空局部逆熵,自然會塑造一個比之前要更加強大完美的軀體。

尤其是蘇晝之前和虛無教首鏖戰數個月,戰場橫跨數百世界,戰至幾近於油燈枯盡,這令他力量枯竭,但是戰鬥的技巧和對能量的運用精度大大提升。

而現在,他肉體複歸完美,甚至更強,技術又大大提升,自然會感覺實力驟然拔升大一大截。

不過蘇晝並沒有沉浸在自己力量提升的感覺中,這種事情稍後再去細細分析。

現在,他隻是注視著那些正在海底熱流中翻湧的半靈質生命。

“虛無教首說的對,這個世界中的生靈注定會覆滅,即便是我出手拯救,這有著缺陷的生命也無法長久——甚至世界本身都不支持這種生命存在,天灰之界終將冷卻,熱流生命注定會消亡。”

蘇晝輕輕說道:“如果,它們有智慧的話,肯定也會控訴‘為什麽?’吧?”

“有些人會選擇同情而無奈,想要幫助它們轉移至其他世界,有些人會覺得這就是自然規律,世界本就如此,就像是因為地球上因為氣候原因滅絕的諸多生物那樣,根本無需大驚小怪。”

“甚至,還有人會阻止第一種人,因為這樣是破壞世界的平衡——熱流生命死去後,會孕育出全新的冰霜生命,幫助熱流生命,就是扼殺未來的冰霜生命,他們不允許這樣看似幫助,實際上是謀殺的行為。”

“祂們都是凡人。”

“但我不一樣。”

黑發的青年伸出手,對準了熱流生命棲息的海底。

僅僅是這麽一個動作,整個天灰世界的靈氣,乃至於虛無教首死亡後,那正在整個世界中飄散,蘊含著無匹力量的星塵殘骸,也都全部都匯聚,化作漩渦龍卷,朝著他的掌心匯聚。

最終,凝聚成了一個色澤溫潤如玉,但實際上,內部蘊含的能量足以將整個天灰世界本身都炸碎的可怖光球。

“我是天尊。”

蘇晝平靜地凝視著這一切,他感應著整個世界的靈氣和富裕能量都在朝著自己的掌心匯聚,簡直就像是握住了一個小恒星。

“我能改變世界,帶來奇跡。”

蘇晝一手按下,將這足以摧毀天灰世界的光球按入地底——它將會深入大地的最深處,熔鑄出一顆地核,持續不斷地釋放出無盡地地熱,維持地熱流生命的存在。

這不可思議的能量,將會持續釋放數十億年,甚至更加漫長的時光,足以供應任何一種生命成長。

星塵的怪物,祂的屍體,被蘇晝用來幫助另一種與他相似的生命。

無論祂心中有什麽想法,蘇晝都不在乎。

他隻在乎眼前之物。

“你知道嗎,你這種行為,本質上就是否認另外一種可能性。”

同樣注視著這一切,蘇晝的肩膀上,雅拉微微甩尾,祂語氣頗為挑動地說道:“你的所作所為,會徹底改變這個世界的未來和命運,許多將會出現的,都不再會出現,一個原本可能輝煌的文明會因為你的行為而夭折,從本源上斷絕。”

“就像是你們的宇宙,倘若永恒的星塵生命沒有滅絕,那麽整個宇宙中的無數文明都不可能誕生那樣。”

“所以說,蘇晝,你的行為……或許,也是一種虛無的毀滅。”

“是啊。”

聽到這樣的話,蘇晝也不禁笑了笑,他閉上眼,緩緩說道:“我現在行的拯救,在超越時空的偉大存在們眼中,是多麽的虛無,甚至有可能還是另外一種毀滅。”

“但是雅拉,你的話,我有好幾種說法來反駁——首先,你憑什麽說我的到來不是一種命運?或許這也是一種既定的事實,你說的那種可能,本來就絕無可能出現。”

“而第二種論點……誰能說清未來呢?現在有我行拯救,未來熱流生命指不定也會自己毀滅自己,到了那時候,冰霜生命或許還會誕生,隻是晚了一點時間,一切都是混沌,你豈能現在就定論?”

“我是來自外世界,穿越而來,對他們而言,既是毀滅,也是奇跡的存在,有些事情,沒必要說的那麽清楚。”

“哦?”

雅拉微微抬頭,祂之前甩動的尾巴停住不動,然後便笑了起來:“有趣,居然用我的正確來反駁我?”

“但我也未必是對的,不是嗎?”

蛇靈如此揶揄道。

而祂的立約者聳了聳肩:“既然大家都不對,那就讓永恒來見證這一切。”

“反正,我的想法就是這麽簡單直接,粗暴幹脆,或許會有許多人不認可,不認同,認為是錯的,但是我就要這麽做,誰也管不著。”

蘇晝抬起頭,天灰之界雖然已經有了一顆初步誕生的地核,但世界的外側仍然黑暗一片,在遠方星光照耀下,也不過是一片朦朧的灰。

蘇晝知道,他很清楚,即便是有了自己的幫助,地熱流生命在未來也一定會蒙受種種苦難。

它們會痛苦,會被天地自然折磨,它們一定會遇到危機,會遇到種種可怖的災難。

即便是有了智慧和文明,源自文明內部的紛爭和毀滅也會時時刻刻縈繞在其左右,宛如附骨之疽,根本無法擺脫。

生命就是這樣,一生百分之九十都在痛苦,茫然與求不得中度過,始終會被欲望煎熬,在嫉妒和無知的大火上炙烤。

在那個時候,它們肯定,甚至可以說絕對——它們絕對會懷疑,自己為什麽會誕生在這個充滿了痛苦和黑暗的世界之上,會懷疑自己的生命是否有其意義。

蘇晝很清楚這一切——正如同虛無教首口中,那創造整個偉大封印宇宙的偉大存在那樣,祂比誰都再清楚不過這一事實了。

但是,祂仍然會這麽做。

為什麽?

因為祂愛眾生。

因為‘愛’,因為這第一因,所以祂將萬物自虛無中造出,又給予他們自由,將一切選擇的權利交托於生命之手。

蘇晝也是一樣。

——這個世界,需要光明。

我就是光,也理應是光。

所以,蘇晝抬起手,指向天灰之界晦暗的天空。

他說:“要有光。”

於是就有了光。

無盡的光自天尊的體內湧出,匯聚,化作了一輪青紫色的太陽,它懸掛於天際正中,引動層層旋渦一般的渦流,汲取周圍世界和虛空中的靈力,維持自己的存在。

黑暗的世界,被照亮了。

——燭光晝明,天之尊也——

可以預見,這光將會照耀漫長的時光,也將會見證它們的未來,指引它們通向星空,通向宇宙之外。

——願時光可以見證你們的成長,而你們可以見證時光的永恒。

這就是青年對於這一萍水相逢的種族,最為真摯的祝福。

“走了。”

蘇晝轉頭,他不再注視那些因為他的行為而改變了命運的生命,而是大步離開,天神刻度閃耀光輝:“虛無教首雖死,但戰爭卻未必結束。”

“異世界的黃昏眷屬艦隊仍在,一切還沒有結束。”

“我需要變得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