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雀躍海波光粼粼,倒映著星光,順從夕光城市中心聖火高塔的指示,漁民和商船借著夜間的海潮陸續歸港。

一時間,夕光城沿海處,到處都是漁船點亮的光點,數百艘各式船隻的光芒,如同夜間的螢火歸巢一般,陸續歸入港口,也算得上是夕光城必看的美景。

此時,一條輕快的三桅帆船正再近海處緩緩前行,它已經下了船帆,隻剩下一條粉紅色的旗幟正再船頂飄搖。

和夕光城絕大部分近海漁船不同,這艘三桅帆船船體明顯較大,且結構堅固,船錨也位於船首處,內行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一艘海船——而聖火之國官方的海船隻有風之神信徒建造的大海船,並沒有這麽小的型號。

隻有海之民,亦或是海盜,才會建造這種船隻。

能看見,粉紅色的野豬頭旗幟正在風中獵獵作響。

【野豬海盜團】

於十二年前成立的野豬海盜團,對於夕光城的漁民而言並不陌生,倒不是因為本地人經常和他們打交道,主要是因為這個海盜團的船長尼德,乃是一位頗為傳奇的妙人。

尼德成為海盜的時候,已經三十七歲,在聖火之國,像他這個年紀孫子孫女都該有了,可或許是因為長相和性格的原因,他還是個單身漢。

這長相頗為猙獰的漢子當初是一位山間獵人,有一手好弓術,曾經獨自一人獵殺了三頭逼近啟示階的大野豬,雖然瞎了一隻眼,但卻得了名聲賺了大錢,更是被邀請到城中作為城衛軍隊長。

但尼德畢竟是個山野粗人,適應不了城中的生活氣氛——打個比方,在山間生活的人罵人都非常爽快直接,直接問候父母親人了事,可那其實是不符合教約中法典規章製度的。

在城中,想要罵人,必須拐彎抹角,陰陽怪氣,半個髒字都不吐,而尼德怎麽可能在這方麵比得過城裏人?

所以在數次破口大罵觸犯戒律後,這位老獵人一拳把和另外一位與自己不合的城衛軍隊長打的腦震**,隨即便直接叛出夕光城,成了一位自由的海盜。

在雀躍海中遊**召集部眾時,搶下一艘海盜船的他有幸請來了一位被老婆戴了綠帽子,憤而殺人,叛逃入海的三流畫家為自己繪畫旗幟,尼德的要求原本想要來一個血底野豬頭,但因為海上顏料實在是不多,再加上那畫家的畫技當真是拙劣,以至於就變成了現在這樣的粉紅色豬頭旗。

“這樣那些人會更加害怕的!”

尼德本來打算將這個三流畫家扔進海裏麵喂魚,而為了避免和魚蝦作伴,這畫家滿頭冷汗,急智地申明:“船長大人,人們可能可以接受被野豬殺死的命運,但是沒人能夠接受自己會被粉紅小豬殺死這一點!”

有一說一,確實。

轉念一想,尼德便由怒轉喜,把這個旗幟用到了現在——事實也確實證明,那些原本應該都死硬無比,死活都不肯交易服軟的夕光城漁民和商人,在看見粉紅小豬旗後,便都乖乖掏出了財物,可謂是可喜可賀。

可如今,野豬號的船頭,那除卻船頂之外,原本另外一個應該懸掛旗幟的地方,卻有著白旗揮舞。

“船長!這樣能行嗎?”

此時的尼德正站在船頭,這位獨眼船長正一臉憂慮煩躁地在甲板上渡步,他手中拿著一本厚厚的鐵皮教約,此時正在認真地逐字逐句地翻看。

但很明顯,讀書這種事和他並沒有什麽緣分,僅僅是看了幾段話,尼德就感覺頭暈目眩,跟隨船隻的海鷗鳴叫聲更是令他頭疼欲裂。

但聽見自己正在揮動白旗的大副的話,尼德還是不得不按捺住自己的暴脾氣,冷靜的回答道:“那當然!”

“根據教約上所說,既然我們投降了,那他們就隻能接受我們的投降!”

如此說著,尼德又將手中近乎全新的教約翻到‘第四律法全書’這一卷,然後這鐵塔一般的高大漢子便惱火地怒罵道:“該死,我就是因為討厭這些連我上廁所和罵人都要管的狗屁規章製度,所以才去當海盜的!”

但即便是憤怒,他還是沉下心來,繼續閱讀。

畢竟,作為一位想要投降的海盜,不了解法律知識,隻會把自己送上絞刑架。

“我襲擊過漁船,搶劫過商船,但是沒有殺過人——他們不能憑這點判我死刑,三主在上,可真他媽仁慈!”

“這樣的話,哪怕罪行再怎麽嚴重,隻要我投降,表現出願意懺悔和皈依,那麽就算是格洛主祭那老頭,最多也就砍掉我的手和腳,然後就必須放我走!”

海盜缺個腳,缺個手算什麽?彎鉤船長的傳說一直都有流傳,尼德倒不是怕這一點——他有風之民血統,再加上人人都具備的審判之血,以及自己啟示高階的實力,花個幾年時間慢慢把手腳長出來不是什麽難事。

“唉,幸虧老子沒殺過人,不然的話再怎麽投降懺悔,也免不了被審判之主雷罰劈死!”

如此長歎一口氣,尼德察覺甲板上有人正在朝自己靠近,他轉頭一看,發現是自己的水手長,那位有著風之民血統的悍勇漢子。

這位水手長是海之民本地人,他曾經是一位獵鯨手,但由於某個意外飄落在海,是尼德救了他,自此之後,這位風之民便對尼德忠心耿耿。

而現在,這位最忠心的水手長同樣一臉憂色:“船長,您真的要自首嗎?”

“是啊。”

長歎一口氣,尼德伸出手,拍了拍自己下屬的肩膀:“沒事,夕光城那些人也就認得我,你們隻要隱姓埋名混進山裏,以老子教你們的技藝當個獵人,總是能活下來的。”

“根據教約所述,隻要神殿沒辦法判定你的罪行,那麽他們就沒辦法對你進行審判——隻要我被審判了,他們也懶得管你們這群小癟三。”

“尼德船長!”

登時,無論是水手長,大副還是周圍的水手,在聽見作為船長的尼德似乎打算獨自一人抗下所有罪行時,都感動地熱淚盈眶,眾人都忍不住高呼尼德的名字,讚頌他的偉大。

但說句大實話,尼德還真沒這麽有擔當。

隻是通過閱讀教約,這位船長知道,倘若自己真的上了審判台,而自己的船員也憎恨自己的話,那麽審判之神的神罰會更重一些——這樣的話,反正自己也逃不掉,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不得不說,這教約上的戒律,也不全都是壞東西,哪怕是我這樣的罪犯海盜,它也準備好了規章製度。”

又翻看了幾頁教約,尼德實在是看不下去,隻能哢嚓一聲將其關閉,這位鐵塔一般的漢子抬起頭,眺望遠方正在逐漸靠近的海岸,目光帶著一絲憂慮。

“當我被法律束縛的時候,覺得這教約簡直就是狗娘養的不近人情……但是等到我被法律保護的時候,卻又覺得這教約真他娘的好,越嚴格越好,履行的越死板越好!”

如此想著,尼德不禁長歎一口氣:“哎,人生真他媽艱難!”

其實,哪怕是前幾天見證了審判之主的神降神跡,野豬海盜團一行人,也沒有下定決心去懺悔投降。

他們隻是徘徊在雀躍海近海,觀察夕光城的反應。

可就在一天前,他們看見了巨大的審判之龍虛影屹立於市中心——這頓時便引爆了整條船上所有人本就不安的氣氛,一時之間就連害怕的想要跳海自殺的水手都不少。

但是,真正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卻還是來自其他的海盜。

那時,因為審判之龍的顯形,還在猶豫的野豬海盜團,仍在遠海中徘徊。

但是突然,海麵上驟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凹陷漩渦,它就像是一張深淵巨口,將野豬海盜船整個被吞入其中,沒入水下。

而就在湧動的海浪和魚群之間,被吞入海中,驚恐無比地尼德,看見一艘在水下行駛的,泛著幽藍色魔法光輝的魔法船。

而在這艘船的甲板上,他見到了一位威名遠揚的大海盜。

七海海王之一,煩惱海海王,深潛者號的主人。

幽光·亞爾伯。

“探索夕光城周邊,去襲擊那些漁民,收集審判之主的消息!”

“做不到,就沒有存在的價值。”

如此下令,亞爾伯根本就沒有半點留情,那宛如來自大洋深處的冰寒之意近乎凍徹整個野豬海盜團成員的身心。

他以生命威脅尼德,讓他去襲擊漁民,探索夕光城中,審判之龍虛影出現的緣由,以及最近各種異象相關的情報——別說不同意,尼德覺得,那個時候哪怕是自己猶豫一瞬,都會被對方直接沉入深海,整艘船都和鯨落一樣,變成海底生物的糧食。

——在有審判之主神跡的時候襲擊夕光城的漁船?拜托,找死也不是這樣找的。

但是在海上反抗一位海盜王的意誌?說真的,那也不過是晚死幾天而已。

“既然如此,老子不如投降!”

歸根結底,尼德還是一位樂觀的人。

想著想著,他卻不憂反喜,甚至笑出聲來:“哼哼——哪怕是亞爾伯那狗東西也想不到,我尼德投降居然可以如此果斷,如此毫無心理負擔!”

這樣的心情,直到瞭望台上,一位正在觀察遠方的水手震驚地發出警告為止。

“船長!快看前麵!有異常!”

“什麽?!”

驟然一驚,尼德頓時從腰間掏出望遠鏡,急忙看去。

然後,他心中驟然一驚。

此時此刻,不遠處的夕光城近海上,有一個神聖的人影,正在海麵上緩緩行走,朝著他們慢步走來。

這個人影邁步,便令方圓數千米內的海潮止息,不再翻騰波浪,而是宛如鏡麵一般平靜,星月的光輝倒映在海麵,就像是夜空的複刻一般絢麗。

神跡!

這個人是如此的強大——比夕光城主祭格洛還要強大,甚至比海盜王亞爾伯還要強大!

而且並非是一點,是強大許多許多倍!

正因為常年在海中行走,所以尼德才知曉海潮的力量究竟有多大——那是隻要凝聚,就足以將任何大船都拍碎的狂暴力量。

更不用說,現在正是夜間漲潮之時……想要將正在漲潮的海水,以數平方公裏,乃至於一整片海麵都壓平……這種力量,哪怕是那些神佑者,四位海皇來臨,都做不到吧?

但,最令尼德關注的,還是對方身上的氣息。

——那是和不久之前,他們曾經親眼目睹過的,審判之主神降神跡時感受到的,完全一致的氣息!

“難,難道說?!”

呆愣地注視著那個強大無比的人影,尼德的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

所以,等到不久之後,蘇晝來到這艘海盜船上時,他便有些納悶的發現,這艘船上的絕大部分都畢恭畢敬地跪在甲板上,等待著他的大駕光臨。

“吾主!”

以獨眼船長為首,整個野豬海盜團成員呈現三角形排布,整整齊齊地呈現五體投地姿態——在蘇晝登船時,他們沒有半點反抗亦或是逃跑的跡象,隻是齊齊高呼一聲,然後便繼續保持這個狀態不動。

“……這是怎麽回事?”

來到船頭,蘇晝看見了旁邊的白旗,他有些莫名其妙地轉過頭看向艾蒙,然後頗為困惑地說道:“雖然我本來就是打算展現力量嚇嚇他們,但是這個反應也太過分了吧——跪的這麽整齊,難道說想要投降的海盜都這樣嗎?”

“……不,這麽多年,我也沒遇到過幾次投降的海盜。”

而一旁的灰發神官看見這一幕,也兩眼發愣,顯然是搞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他頗為不知所措地拿起教約,似乎想要從裏麵找到一點相似的狀況描述,但是船長尼德突然響起的大吼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審判之主在上!數日前,我們野豬海盜團見證了我主神降,便集體決定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依照教約所述,我等將獻上旗幟,向任何一位聖職者遞交降書,並解除所有武裝,表現我等誠意!”

很明顯,這麽一連串的話根本不是尼德的水平,是早就準備好的降書上的內容。

這位船長一口氣將其背完後,便果斷地抬起手,對眼前的一行人獻上手中的粉紅小豬旗。

雖然聽上去沒有任何破綻,但是從眾多海盜那極其緊張,帶著敬畏和崇拜的目光,乃至於一些正在低聲懺悔的聲音就能看出,野豬海盜團全員,都是將蘇晝視作審判之主的神降之身來看待的。

——哪怕不是,這樣拜敬一位神佑者也並不奇怪。

活命的事情,不丟人。

“……倒還真給他們猜對了。”

麵對這麽一群人的膜拜,蘇晝感應到了一絲真實不虛的願力正在朝著自己匯聚而來——雖然很瑣碎,質量也很低,但它的確存在。

他頓時露出了微妙的表情:“居然真的產生了願力嗎……這至少說明,他們的投降,還算是真誠的了。”

“既然如此……”

收服野豬海盜團這件事,並沒有花費蘇晝任何精力。

先不談他們本就想要投降,也不談蘇晝作為審判之神的身份,單單是以蘇晝絕對的力量隨便露一手,他們估計就會集體跪下來喊投降。

所以,當蘇晝要求野豬海盜團將前因後果都說一遍後,作為船長的尼德便沒有猶豫,他直接就這樣,雙手合十,跪在蘇晝跟前,老老實實地說出了包括神降,糾結投不投降,徘徊時遇到亞爾伯,並被對方脅迫,最終徹底決定投降這麽一係列的經過都講得清清楚楚,半句謊言都沒有。

“吾主!請寬恕我們!”

跪在蘇晝跟前,尼德本想要裝出一副痛哭流涕,感動萬分的模樣表達自己懺悔的真誠,以及對審判之主虔誠的信仰。

但他畢竟沒有演藝派的天賦,幹嚎了半天後,除卻一旁的水手有一部分真的信了外,唯一的結果就是被蘇晝不耐煩地打斷,這才收斂了一點:“我們沒有在見證您神恩的瞬間就立誓懺悔,實在是我們懦弱,膽怯且猶豫不定,但教約中,審判之主聖言有曰:‘如若為惡者主動意圖懺悔改正,應當接受他的懺悔,視條將再行審判’。”

“我等願意改邪歸正,重新信仰的道路!”“重歸信仰的道路!”

登時,尼德的聲音,和整個海盜船上所有水手的齊齊響起,令艾蒙微微皺眉,而一旁的薩拉也都忍不住捂住耳朵,然後用震驚的眼神看向蘇晝。

——他,他居然是審判之主的化身嗎?

如此想到,風之民女孩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那這麽說來,我剛才……還吃了一串神為我烤的烤魚誒?!”

“不不不,這應該是‘聖食’!”

“行了行了……雖然你們想要投降這點不假,但是我首先要問一下,你們犯過什麽罪行?”

對於野豬海盜團的行為,蘇晝也是感覺頗為好笑——這麽一群海盜和他想象的並不太一樣,而且用咒怨視角看去,整個船上有著血腥殺戮之氣的也就那麽幾個,絕大部分的海盜船成員身上背負的咒怨,還沒有到深沉如墨的地步。

也就是說,沒有到必殺的地步。

“呃,吾主——”

其實,之前尼德也不能確定蘇晝究竟是不是審判之主——但不管是不是,他姿態先做足,至少也不會給對方帶來壞印象。

可是等到他逐漸從眼前這位連相貌都無法看清的青年身上,感覺到真實不虛地神明級威壓後,這位體格魁梧的漢子額頭已經滿是冷汗,語氣也變得恭敬無比:“我們搶劫過漁船,搶劫過商船,也曾經劫掠過其他的海盜船,並發生了死鬥……除此之外,我們也殺了不少海中魔物……”

“至於殺岸上的火之民,我們是不敢的啊——殺戮火之民是禁忌中的禁忌,哪怕是海盜,如無必要,也絕對不會殺被神庇護的風與火之民,畢竟誰知道什麽時候審判之主的天罰就會降臨?”

他誠惶誠恐。

而蘇晝能感覺到,對方並沒有說謊。

仔細想想,也的確——雖然說,審判之神的神力不會在海上降臨,但是誰能保證自己一輩子都不上岸呢?

別的不說,這個是世界畢竟是有真神的,哪怕是號稱不信神的海之民,也僅僅是不遵從神的戒律,而不是否定神的存在。

他們嘴巴上不說,實際上心中還是敬畏。

除卻少部分海盜外,他們並非是真的無法無天。

某種意義上而言,蘇晝覺得,海盜於火之民這樣的存在形態,簡直就像是一種信仰的側麵——完全的否認某一種秩序,反而證明其存在本身,就是這一秩序的衍生。

簡直就像是,天主和魔鬼的關係那般。

野豬海盜團很明顯是惡人,應該接受審判。

但說實話,由蘇晝親自出手審判他們,作為這個世界外人的他,也不能保證自己絕對的公平公正,隻能決定,過會將這些海盜全部都扔給夕光城神殿,讓本地人決定這些懺悔海盜的下場。

更加令他在意的,卻是尼德口中,那一位煩惱海的海盜王,有著一艘可以潛水的魔法船的大海盜,幽光·亞爾伯的存在。

“海盜王嗎……”

隻站在甲板上,蘇晝掃視了一眼眼前全部都畢恭畢敬,趴伏在地的中跌落海盜,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輪回世界的力量體係,偏向於地球西方的元素魔法,以及東方的仙靈之道。他們強調靈魂和信念的強大,以及對四大元素的掌控。

所謂的啟示級,一般的祭司,便相當於覺醒階,而天選者,一地的主祭和大祭司,便是超凡階。

神佑者毫無疑問,是統領階的強者——三神的教首,還有一些聖堂主要組織的首腦,都是神佑者。

聖火之國延續了三百多年,除卻最初的幾位神佑者因為種種原因失去了消息外,絕大部分神佑者現在都還活著,所以現在,聖火之國一共有二十四位神佑者,組成了中樞聖堂的核心階層。

而分布於七海的海之民和眾多海盜中,經過一百多年的繁衍生息,也出現了七位強大的,堪比神佑者的海王和海皇。

其中,不憑借任何外力,僅僅是依靠自身力量就能對抗神佑者的,便是海皇,一共有四位。

而依靠其他的力量,可以暫時發揮出神佑者級力量的,便是海王,一共有三位。

煩惱海之王亞爾伯,便是一位海王。憑借他的座駕深潛者號,在大海之中,他能暫時發揮出堪比神佑者的強大力量。

“海盜的勢力,其實已經非常強大,聖火大陸非常遼闊,神佑者大人們需要鎮守各地,並不像是這些海盜那般自由。”

跟在蘇晝的身後,艾蒙如此講解道:“幸虧這些海盜中的強者,每一個都服用了‘源水之魂的碎片’,也正是通過這一奇物,他們才能獲得堪比聖堂強者的力量。”

“而代價,就是他們無法前往大陸,隻要一來到岸上,他們強大的力量就會開始急速衰退,甚至死亡。”

“所以,聖堂無力出擊剿滅海盜,而海盜也沒辦法攻擊岸上嗎?”

蘇晝點了點頭,他算是明白這個大陸的局勢了,他微微搖頭:“如此脆弱的平衡……而且這樣一來,那些海盜倘若有什麽陰謀詭計,你們豈不是什麽都不知道?”

“我們的過錯,吾主……”

對此,艾蒙有些愧疚地低下頭。

灰發的神官很清楚,各地的沿海漁村和城市,一般隻有被海盜騷擾的份,根本就沒有力量去探索海中海盜的行動——他們確實無法把握海盜這些敵人的動向。

而一旁的薩拉則是小聲嘟囔道:“這些神官的確是什麽都不知道——就連我們都清楚,那些海盜王從十幾年前,我奶奶輩開始就有異動了!”

“吾主,您是想要抓住亞爾伯嗎?”

但很快,艾蒙抬起頭,他察覺到了蘇晝的想法,而青年點了點頭:“野豬海盜團知道的消息並不多,尼德這個人說到底,與其說是海盜,不如說是自由散漫過頭的浪**者,他根本就沒有融入本地的海盜圈子,一直都在沿海徘徊。”

如此說道,蘇晝走到野豬號的船舷處,他眯起眼睛,看向海底深處:“反倒是一位海盜王如今,就在雀躍海周邊這點,令我頗為吃驚和欣喜——時間還不長,他估計還沒有離開,想要抓住他們並不難。”

但是對於這點,艾蒙卻有點遲疑。

“可是吾主,幽光·亞爾伯的座駕深潛者號,是一艘經過強大魔法改裝的魔法船——它能潛入海底數千米深的地方,以絕對寂靜的方法航行,亞爾伯的稱號就是因此而來,就像是海洋中無聲掠過的一抹幽光。”

雖然並不是很清楚海中的具體情況,但是聖職者對於海盜王的情報還是如數家珍,他有些不安地說道:“而大海會阻礙您的神力——吾主,我相信麵對您,即便是七海海王齊聚也不過是一息之間便能輕鬆解決的小事,可大海本身……卻神秘非常。”

這倒不是艾蒙悲觀。

一百多年來,審判之主的天罰,的確就是無法延伸至大海,祂的神域隻局限於兩個大陸,所以對於艾蒙這種聖職者而言,他們是真的認為,審判之主的力量不能延伸至海洋中。

不,不是認為,輪回世界的審判之神,的確沒有辦法將力量延伸至海洋中。

——但話又說歸來了,蘇晝又不是審判之神啊。

“沒辦法找到一條潛藏在海裏麵的魔法船?”

如此自語道,蘇晝笑著走下野豬號,來到平靜如鏡的海麵:“那可未必。”

然後,他便展現出,自己模擬於‘真龍’一族的強大氣勢!

一時間,隆隆震鳴聲響起——

驟然刮起的大風宛如龍卷,以蘇晝為中心急速轉動,它令原本平靜的海麵驟然破碎,掀起一圈圈正圓形的同心圓波浪,並在靈界掀起同樣浩**的浪潮。

模擬——的確是模擬。蘇晝的化形又不是使用溟涬化龍決而成,他的真身隻是看起來像是一條龍而已,雖然的確包含了一些東方真龍的要素,比如說尾鰭和呼風喚雨的神通。

但,蘇晝的確不是真龍。

他隻是看上去像。

就像是他看上去像是審判之神,可實際上不是那樣……某種意義上,他是比正品還要逼真的盜版貨。

但不管是不是盜版貨,在海中,釋放真龍的氣息,會有什麽後果?

數分鍾後,注視著這一幕的艾蒙,薩拉,以及整個野豬海盜團的成員,便都倒吸一口涼氣。

嘩啦啦啦……

伴隨著一聲聲水波泛起的聲音,四麵八方的海水之下,都出現了各式各樣奇形怪狀的影子。

而後,伴海浪被攪動的聲音響起,陰影從海麵下浮現。

魚。

那是成千上萬,不知從何處匯聚而來,宛如朝聖一般,朝著蘇晝靠近的海魚。

不,不僅僅是海魚——能看見,有巨大的鯊魚鰭正在海麵上乘風破浪,高昂的鯨歌更是由遠至近地響起,甚至有複數的鯨歌合奏,在這一片海麵上組成一場合奏。

巨蟹,巨蝦,章魚,魷魚,乃至於漂浮的魔化海膽,巨大的靈化貝類,還有一些天知道叫什麽的海中生物,在短短地數分鍾內,都開始朝著蘇晝的方向靠近——一時間,整個野豬號都被群魔亂舞的各類海獸海魚包圍,方圓數公裏內的海麵,全部都被這些海獸充滿。

巨大的浪潮,和無數靈氣匯聚而掀起的可怖風浪,正因為這些匯聚而來的魚群和海獸而翻騰,它們的力量匯聚在一起,本能地攪動天地,如若不是蘇晝強行壓下了這些浪頭,恐怕就連遠方的夕光城海港都會被數米高的浪頭影響,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那些海盜可真好笑。”

站立在無數海獸的簇擁中心,蘇晝伸出手,摸了摸身側一頭極其興奮,忍不住想要貼近蘇晝的海豚頭顱,青年輕笑著環視大海,以及眾多海獸:“他們連和魚說話都不會,也敢自稱海皇嗎?”

“我才是真正的海皇!”

“吾,吾主啊……”

而此時,比起發出‘哎呀,好厲害啊!’這樣幼兒園級感慨的薩拉,以及‘臥槽,好強!’這樣沒文化級感慨的尼德,此時的艾蒙,是真正的震驚:“您居然還會召喚海獸嗎?!”

“這等權能,為何教約中從未說過……”

“所以說,不要盡信教約——盡信書不如無書。”

對此,蘇晝哈哈一笑,然後,他便伸出手,並非是真龍的龍蛇源頭,對著眾多海獸發號施令:“來,為我尋找那一道藏匿於海中的幽光吧!”

“放心好了,我可不會吝嗇賞賜——去吧!”

——嘩啦啦啦!

而聽見蘇晝的命令,還有允諾的回報,登時,萬萬千千地海魚海獸都發出無聲地歡呼,它們震**海麵,泛起波瀾。

然後就這樣,潛入海底,急速朝著深邃的大海,遊**而去。

與此同時。

蘇晝召集眾多海獸的前一段時間。

夕光城,夕光大神殿。

本地神殿負責人,格洛大主祭在自己簡樸的房間中來回渡步,顯得煩躁不安。

這是一位遠比艾蒙還要蒼老的老者,他有著一把直至胸口的白色長須,臉上的皺紋眾多,顯得非常老朽。

因為教約有言,神官已經得享精神的恩典,故而不得有物質上的享受,所有的神官無論實力強弱,隻能有基礎水平的物質享受,所以有著天選者實力的主祭房間,也和一般的漁民一般無二。

“……也罷,我不能不管。”

長須老者在自己房間中徘徊了很長時間,但最後,他站在窗口前,眺望星空時,終於下定決心。

然後,他便回到自己的床頭,從隱藏在床頭櫃側麵的秘匣中取出一枚圓盤狀,通體漆黑的通訊法陣基盤。

格洛遲疑了許久,然後才咬牙,啟動了通訊法陣。

嗡——嗡——

一段時間之後。

通訊法陣的上的符文亮起淡藍色的光芒,一個低沉而平靜的聲音響起。

“真是罕見啊,居然是您主動聯係我。”

倘若有熟悉海盜的人在此,定然會震驚地發現,這一聲音的主人,赫然是煩惱海之王,海王亞爾伯的聲音!

而接下來,他對格洛說的話,就更加令人震驚。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