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輪回世界塔爾塔迪斯,蘇晝的記憶還很清晰。

在這個世界,蘇晝留下了許多有關於‘第一次’的記憶。

比如說,第一次與統領階的強大敵人,乃至於‘神明’戰鬥,並且自己成就統領階。

再比如說,第一次鑄就真身,並且使用多重元素融合的吐息。

在這裏,蘇晝第一次達成‘拯救世界’的成就,將塔爾塔迪斯世界從輪回無休的元素循環中拉了出來。

並且,正是在這裏,蘇晝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與一位處於封印之內,雅拉之外的‘偉大存在’相遇。

和寂主的交流,也是蘇晝第一次理解,‘偉大存在’的理念,理解‘寂主’為何會被封印,又為何認為自己是正確,和祂們的價值觀。

至於神木世界的‘大道之樹’,雖然理論上是第一個,但那時蘇晝實在太弱了,所以本質上那次隻是雅拉和大道之樹交流,他其實並沒有和那位偉大存在親自接觸過。

反倒是輪回世界,因為開辟新紀元的原因,寂主就注意到自己,甚至主動降臨見自己一麵……換而言之,寂主的確是自雅拉之後,第二個看好自己的偉大存在——而且還是程度非常高的那種,不然的話,也不至於幹出打算挖雅拉牆角的事情了。

“哼。”

想到這裏,蘇晝耳畔便響起一聲雅拉的冷哼,他輕笑一聲,心中有些感慨:“說起來,那個時候我的真身,就連翅膀都沒有,哪怕是體內靈力器官設計,也不過勉強能夠組成一個簡陋的炮塔。”

“如果不是埃利亞斯動用元素大陣的力量,那一戰我必輸無疑。”

回憶著過去,青年忍不住微微一笑,腦海中浮現出昔日與埃利亞斯聯手,重創水之神的情景。

而在最後,他們二人又與風之神聯手,三人一同前往世界迷宮的最底層,合力尋找到元素核心,創造四元素之心,再創新紀元,塑造出如今這個世界。

此時,蘇晝能看見艾蒙正在對自己致敬。

這位灰發神官跨越暴風雨和驚濤駭浪,在怒濤中堅持了數個小時,隻是為了見自己一麵,不可謂不虔誠。而依照他的神態來看,艾蒙也並非是那種純粹的狂熱信徒,依然有著理智,心中也對自己有些許懷疑。

“由這樣的人帶領我了解這個世界,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如此想到,蘇晝轉過頭,環視周圍的天地。

現在,雀躍海上空陰雲散盡,海麵更是風平浪靜,宛如鏡子一般光滑,碧藍色的大海倒映著天空的影子,空氣中充滿了雨後清新和海風的味道。

——啊,這光!啊,這水!啊!這雲和海!

這等碧藍色的大海和清醒的空氣,哪怕是靈氣複蘇後的地球也不能比,畢竟環境汙染這東西,也不是說靈氣複蘇就能立刻複原。

“太美了,不愧是我造的新世界!”

雖然在心中如此自誇,但蘇晝表麵還是平靜微笑著。

“去吧,我的使徒。”

他如此對艾蒙說道,靈力震**,同時在靈界和現界發聲,令聲音宛如從遙遠彼端傳來,帶著重重回音:“不要聲張,保持靜謐。”

“然後,為我展示,這新紀元的模樣。”

“是,此乃我的榮耀!”

聽見蘇晝的囑咐,艾蒙立刻無比激動地回應。這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神父心中,此刻正滿溢著無上的榮耀。

時至如今,艾蒙仍然不太敢相信,自己這一次探尋神降之地的行動,居然真的讓自己遇到了神降後的主!

要知道,他原本隻是想要過來,在神降之地感受一點神聖氣息,順帶祈禱一下,看看能不能更加的貼近神而已。

雖然主並非是以常見的龍軀降臨,而是以一種有些陌生的黑發青年形象出現,但感受著身前傳來的神聖感,那和自己以往祈禱,使用神術時感受到的一般無二的氣息,還有血脈中的那一絲悸動……這怎麽可能是虛假的?

再也真實不過。

現在,艾蒙百分之百可以確認,日後這片海域,將會成為審判之主的聖禱地,就像是火之主上次神降所在的‘聖火高塔’那樣,未來滿是前來祈禱讚頌的審判信徒,甚至連帶夕光城都成為聖城。

“——不過,這是真的嗎?我眼前的,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審判之主,我的神?”

可不知道為何,艾蒙的心中卻突然升起了這樣的疑惑。

但很快,這點虛無縹緲的質疑就被壓下,並被視作因為太過驚喜,所以本能不敢相信事實這種反應。

畢竟,無論是那一瞬便讓風暴平靜,海潮平息的偉力,還是那令自己也能在海中行走的神異,都是確鑿無疑的神跡。

眼前的存在,除了主外,還能是誰?

“不過……我應該怎麽回去?”

壓下心中的激動和一絲困惑後,開始思考現實的艾蒙在抬起頭,環視四周後,便不禁苦惱了起來。

能看見,他之前駕駛前來的元素小艇已經停了下來,此刻正在海麵上靜靜漂浮著,就像是河麵上的落葉。

但不用灰發神父親自去檢查,他一看就知道,這艘小船已經不能用了——長時間高負荷運轉元素爐,倘若是繼續運轉還好,可是在停止冷卻後,這爐心就不可能再次運轉起來。

難不成,自己不僅要讓主和自己同乘這麽一艘小艇,還要親自動手劃槳,劃水回夕光城?

不敬,此乃大不敬!

“這樣啊。”

蘇晝自然察覺了此時艾蒙心中的糾結,他甚至都不用無想之心就明白對方心中究竟在憂慮什麽。

頓時,青年便搖搖頭,然後身後湧出大片大片細密如霧一般的嵐種,化作一片青色的雲霧,然後訊速地組成了類似火箭的結構,將他自己與艾蒙包裹在其中。

自從蘇晝進階霸主後,有了天魂業位的他全部神通都更進一步,嵐種自然也是如此——如今蘇晝的嵐種不僅體積更小,同時能控製的嵐種數量更是翻了十倍,而以往需要花費數秒才能構成的火箭結構,現在更是一念便可生成。

當然,也有可能是熟能生巧,畢竟燭晝的代表概念中也有著火箭,這是經過眾多世界神話驗證的普世真理。

而對於艾蒙來說,就是一瞬間,青色的神光便包裹了他,而下一瞬,隨著一朵音爆雲爆發,他就察覺周圍的大海景色正飛一般的向後飛掠,整個人正急速朝著海岸所在的方向飛馳而去。

“好,好快!這就是主的力量嗎?!”他不禁驚歎。

——當然,不過有一大半是模仿科學的力量,是火箭的力量。

艾蒙並不知道蘇晝能聽見自己的心聲,甚至還會吐槽。

神官在被嵐種包裹的光芒中,聽見了源自神的聲音。

“艾蒙,告訴我,火之主和風之主最近的近況如何,這個世界又大致發展到了什麽程度。”

“遵從您的旨意。”

艾蒙半點也不奇怪蘇晝知道自己的名字——要是主不知道自己信徒的名字,那才叫奇怪。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灰發神官才有些奇怪。

為何理論上知曉一切的主,要向自己詢問這些?

他畢竟是在聖堂工作了幾十年,無論是辯護人還是裁決官的工作都非常熟悉,心思細膩,極擅尋找邏輯上的漏洞——難道主們在神界不是在一起嗎?

還是說,主其實不知道世間的情況?

可倘若這樣的話,那主又是如何降下神跡,對所有違背誓約者進行懲戒審判?

艾蒙的心中頓時再次升起一絲疑惑——但是很快,他便不禁低聲自語,複述教約中的聖言。

“隻有質疑,才不會忘記。質疑是本能,令人痛苦,也是維持記憶最強力的手段。”

“我們要常懷質疑的心,這樣才不會忘記公義的道。”

自語完畢,這位神官頓時就一臉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是主對我的考驗,主想要考察我對這個世界的了解!”

他看向蘇晝,麵色頓時更加虔誠:“我居然遺忘了教約中審判之主的聖言,也難怪主會用這種方式提點我的不成熟。”

蘇晝:“?”

——這句話真不錯啊,是誰說的?

——啊,原來是我,那沒事兒了。

將這段話憋回心中,雖然心中忍不住吐槽,但蘇晝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教約中的那些‘審判之主聖言有曰’中闡述的道理,是真的挺符合他的想法。

“這些人,把我的性格把握的還挺好的嘛,如果不是我知道我沒說過,指不定還就真的信了。”

總之,在一陣懷疑和自我辯解後,再次堅定信心的艾蒙,對蘇晝坦然陳述自己所知曉的一切。

因為他默認自己的神知曉一切,所以神官便沒有說那些零碎的小事,而是從一些大事件說起。

“自新紀元開辟,確定元素曆以來,主們就逐漸減少了降臨的次數,哪怕是火之主,也不過是在元素曆百年紀念時,在聖火之城的高塔神降過一次。”

“之後,火之主又神降過數次,但並沒有大張旗鼓,隻是在某些地方短暫地顯現了數次,聖堂並不能保證此事的真實性,但至少那些地方都發生了神跡,如今都還有紀念堂。”

“而風之主和大部分風之民,都在雀躍海對麵的新大陸那邊,不過很慚愧,因為有大量海盜和叛逆阻攔,我們對此知曉並不多……但想來應該和火之主一樣。”

說到這裏,艾蒙有些緊張地抬起頭,他看向蘇晝,微微鞠躬:“主,雖然您過去神跡頻繁,但是這次卻是第一次神降,聖堂肯定沒有做好迎接的準備……請務必不要怪罪。”

“何須憂慮?”

蘇晝淡淡地回應道:“我未曾降下神諭,你們又豈能未卜先知?”

而因為他的語調是當初和埃利亞斯學的,所以對於艾蒙這位後世之人來說,也的確是諸神所用的充滿上古之風的語調,心中頓時更生崇敬。

隨後,艾蒙又說了一些元素曆中的大事,以及教約中的一些重要內容,比如說當初的火之民是如何開拓大陸各地,建設主要城市據點的事情。

但很快,在蘇晝的示意下,他便不再言語。

因為在短短幾分鍾內,嵐種火箭便跨越了漫長的距離,來到了沿海地區——蘇晝此時已經能看見大陸沿岸,以及沿岸而建的一座座城市和村鎮。

“有意思,我離開之後,風之神便和埃利亞斯分開,帶祂的子民前往新大陸了嗎?”

青年在心中思索著:“也對,祂雖然看上去是人,但本質是擬態昆蟲,而風之民大多也都是蟲人,和埃利亞斯手下的那些人類一齊生活,的確有些麻煩。”

“與其等到矛盾發生再帶著仇恨離開,不如一開始就分家,這樣雙方好歹還有一齊戰鬥過的情分。”

——但火之民和風之民的混血又是怎麽回事?不談生殖隔離,為什麽會有可以對蟲人下手的火之民?

亦或是說風之民對人類下手了?

單單是想一想,蘇晝腦海中就浮現出了眾多不堪入目的內容,令他心中直搖頭……

不過仔細想想,倘若風之民可以像是風之神那樣擬態的話,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雖然隻是模仿,但至少軀殼看上去像是人。

“畢竟是人類,哪怕是紙片人都可以,能接受擬態蟲人恐怕也並不奇怪。”

總之,除卻這些奇奇怪怪的感想外,蘇晝心中,大多都是欣慰。

元素曆已經過去三百多年,倘若算上元素曆之前的時間,那麽說不定會更長。

輪回世界的相對時間速度,甚至比神木世界更快……而這麽三百多年,無論是埃利亞斯還是風之神都活著,甚至還作為神被人傳頌至今,這點就比神木世界好太多了。

至少,蘇晝熟悉的人沒有死去,不像是神木世界那樣,回去時,就隻剩下周不易一人還活著,而其他人都消逝在了時光中。

哪怕是他,也不想總是見到別離。

此刻已經能看見夕光城,就在快要接近沿岸時,蘇晝解除了嵐種火箭。

他並沒有打算高調,以神的身份接觸現在的輪回世界文明,這點蘇晝也和艾蒙說過。

他很清楚,這個世界應該有著自己的某種衍生體存在,雖然他們可以被稱之為一體,就連因果願力都可以互相繼承,可就像是雅拉和初始之龍那樣,他們歸根結底都是不同的存在。

倘若因為這種原因誘發混亂,那麽對這個世界的普通人來說,並不算是好事。

“而且,從底層開始調查信仰問題,才更加接近真實——沒有調查也就沒有發言權,不搞清楚這個世界對我的信仰問題,我也沒辦法斬斷願力對我的束縛。”

如此想到,蘇晝帶著艾蒙,靜謐無聲地化作一道不起眼的流光,朝著夕光城側方一處無人的海岸飛去。

元素曆,307年,6月23日,上午。

夕光城港口。

黑壓壓密密麻麻的人群正在此地匯聚,在碼頭處,時不時有船從遠方歸來,而那些曆經狂風暴雨,渾身濕透水手們一下船,便會被眾多興奮的人群團團包圍。

“老弗蘭克,剛才是怎麽回事?!那些烏雲為什麽會突然散掉?”

“是啊,原本之前不是已經開始刮起暴風雨了嗎?我們在碼頭看的清清楚楚,可結果就一瞬,雨就停了,雲也散了!”

“你們抵達神降之地了嗎?剛才那是神跡嗎?!”

每一艘船上的水手隻要下地,都會在瞬間被十倍於他們的熱情人群圍上,然後被鄉親熟人七嘴八舌地詢問眾多問題。

“榮耀歸於主們!”

而一位率先下船的船長似乎早就想好了如何回答這些問題,他先是雙手合十,嚴肅地念誦一句禱詞。

頓時,整個碼頭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雙手合十,整齊聲重複道:“榮耀歸於主們!”

然後,這位船長才帶著一絲興奮和遺憾,開始慢慢回答問題:“很遺憾,同胞們,我們沒能靠近神降之地,之前的風浪實在是太大了,即便是最大的風帆艦船也沒辦法前進,甚至很可能會被大浪顛覆在海中。”

回憶著當時的暴風雨,這位年齡頗大,也明顯極具威信的船手用帶著些許惶恐,但更加虔誠的表情和語氣道:“那個時候,‘白魚號’其實已經進水了——你們瞧,就這裏,有個地方缺了一塊,那個時候進水非常嚴重,隻能放棄繼續前進,開始返航。”

“可即便如此,因為風浪實在是太大,我們就連堵住缺口都辦不到,哪怕是選擇返航,恐怕也沒辦法撐到回港。”

“可就在我們都快要絕望的時候,突然地,天空就放晴了,浪也在瞬間就平複,趁著這個機會,我和船上的好小夥們排掉了大部分水,也修補上了缺口,算是完好無損地回到了夕光港,簡直就像是神跡。”

“不對,就是神跡!”

如此說道,船長一臉虔誠,他抖動著浸滿海水的大胡須,用狂熱的語氣道:“毫無疑問,我們能安全歸來,都是審判之主的恩賜!神降之地中的確有神跡,隻是很可惜,我們實在是沒辦法在第一時間抵達。”

“太可惜了,那場暴風雨,絕對是主對我們的考驗,隻是可惜我們沒有堅持,不然說不定還能獲得主的恩賜!”

“是啊,真可惜!”聆聽他話語的人群大多都相信了,他們露出了可惜的表情。

畢竟,在聖火之國,幾乎沒有人會說謊,更何況在和諸神相關的事宜上說謊?而除卻這位船長外,還有其他回港的水手船長也說了大同小異的話,互相增添可信度。

人群的邊緣,不起眼的角落中,灰發的神官艾蒙聽著那些回港水手們惋惜自責的聲音,不禁麵帶驕傲。

畢竟,隻有他堅持到了之後,最終與神相遇!毫無疑問,這足以證明他的虔誠,乃是世界第一!

在艾蒙的身後,隱藏了自己的存在感,通過強大的靈魂力量令所有人都下意識忽視自己的蘇晝,心中卻是有點疑惑。

“那場暴風雨,的確有點奇怪。”

和所有人想象的並不一樣,那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還真的不是蘇晝用來考驗其他人的試煉。

仔細想想也就知道,蘇晝什麽時候會因為‘試煉’這種無關緊要的屁事,把普通人置身於危險中?

當他還在海麵上思索,究竟應該怎樣才能找到一個合適的人員,帶著自己混入本地城市中,慢慢了解這個世界信仰情況的時候,那場海上暴風雨就自己出現了。

“畢竟現在是夏天,夏天有暴風雨和台風都不奇怪,應該隻是自然的天象變化——但即便如此,那場暴風雨也大的有點過分,要不是我恰好趕上,它繼續壯大下去,沿海城市恐怕都會受損。”

想到這裏,蘇晝注視著碼頭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還有幾百艘大大小小之前出海的船隻,不禁有些感慨:“沒想到,這個世界的航海業也這麽發達——倘若遭受襲擊,受損肯定也很嚴重。”

至於有沒有可能,那場暴風雨並非是自然現象……蘇晝也不能完全打包票。畢竟,輪回世界,有神存在,倘若有一位霸主階的強者想要暗中影響世界天象,那麽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況……

想到此處,蘇晝不禁回憶起了當初開辟紀元之初,被他放在海中的‘水之魂’:“也不知道,這些人有沒有發現水之魂——我當初可是留下了不少線索,就是為了讓他們有動力區探索大海,而不是在陸地上故步自封。”

“倘若有人得到了水之魂,那麽以他的力量,別說是製造暴風雨了,哪怕是製造一場海嘯也不困難吧。”

相關的思緒,並沒有持續太久。

很快,蘇晝的注意力就被艾蒙的話語吸引。

“吾主,請看。”

懷抱巨大的鐵皮教約,灰發的神官伸出手指向人群,他語氣自豪地對蘇晝展示道:“港口上的這些,都是您最虔誠的子民——他們都擁有最濃厚的審判之血,是您最忠實的信徒!”

“哦?”

將思緒從回憶中抽出,蘇晝也再次凝神,看向碼頭處,那熙熙攘攘的人群。

的確,艾蒙並沒有說錯。

輪回世界的人類,本質上其實和地球上的人類並無區別,是信息擾動的結果……但是現在的火之民卻不一樣。

因為在昔日紀元之末,為了讓所有人類都能適應元素衰亡,世界終末的環境,蘇晝用自己的血煉製了血脈煉金藥劑,贈予了那時奈瑟爾城所有的居民,讓他們成為了擁有不朽之鱗的龍裔。

這件事在神話中,很明顯就演化成了‘主賜予眾生審判之血’這種神話故事。

而現在,數百年過後,由龍血藥劑灌注的血脈,大部分都已經衰退,畢竟藥劑之血最多也就保持一代,不然的話,僅僅是喝一瓶藥劑就能世代傳承,龍血術士就沒那麽稀罕了。

但如今,一小部分人的身上,仍然保留著一部分龍血的痕跡。

蘇晝能看見,碼頭處那些最熱情的民眾身上,的確有不少有明顯的白色龍鱗痕跡,而他們身上的願力也最是濃厚,的的確確是自己最忠實的信徒。

甚至……除此之外,蘇晝還感應到了一絲‘血脈相連’的感覺!

“怪怪!”

在感覺到那一絲血脈相連感的瞬間,蘇晝頓時就忍不住心中臥槽一聲,差點麵色突變,在艾蒙麵前崩了人設。

因為,對於他這位血脈源頭來說,眼前這些持有少許不朽之龍龍血的火之民,一個二個,都給他一種‘子孫後代’的感覺。

不,甚至比子孫後代更加濃厚……畢竟幾百年過去了,一代代和外人通婚,家族血脈肯定早就稀薄無比,但蘇晝之血卻並非如此,因為所有人本質上都持有一部分龍血,隻是顯形隱性的問題,所以這麽一代代繁衍下來,火之民身上的血脈濃度還是和過去一樣。

甚至,有一部分因為返祖,反而更加濃厚!

這是什麽感覺?

這是一瞬發現,所謂的‘子民’,原來真的是‘子民’的感覺!

“這,沒想到,我也會有這麽一天!”

此時的蘇晝心中簡直無比糾結,他感覺自己簡直成了冰狐一族的冰銀長老,明明隻有二十多歲,結果卻發現自己曾孫女都有了……

不對,他比冰銀更慘!因為他不僅僅還沒結婚,而火之民繁衍至更是已經數百年,輩分哪怕用高祖都算不過來!

而就在此時,蘇晝也感應到,天地冥冥間傳遞而來的願力愈發濃鬱。

單單就是這個港口處近千人,就提供了一股非常可觀的願力朝著他的個人空間匯聚而來,令纏繞在個人空間上的願力鎖鏈微微震動,變得越來越厚,越來越堅固。

“看來,我在這個世界呆的時間越久,願力的聯係就越深嗎?那就的確要盡快搞定這件事,不然到時候就隻能放棄個人空間了。”

確認這一點,蘇晝雖然心中生出一絲憂慮,但臉上還是浮現出一絲微笑。

他看向艾蒙,平靜道:“很好,看見火之民仍然如此虔誠,我很欣慰。”

“繼續吧,艾蒙,繼續帶我看看。”

看見蘇晝麵上浮現微笑,艾蒙同樣也十分高興——這證明審判之主對這個世界十分滿意,而神的認可,對於信徒來說毫無疑問就是最大的讚賞。

神官微微鞠躬,他壓抑住自己的喜悅,用盡可能沉穩的聲音道:“是的,吾主,請允許我帶您遊覽火之民在東海岸的驕傲,聖火之國最大的港口城市,夕光城!”

……

遠東,雀躍海深處。

無名海盜,幽邃溶洞之中。

“……你是說,本應該襲向夕光城的台風才剛剛成型,就自然消散了?!”

一處漆黑無光,天然的大型海島溶洞中,有一艘通體散發淺藍色微光的風帆海盜船停駐在其中。這船長約七十米,哪怕是用上了魔法技術也顯得異常龐大,它的裝甲上繪滿了各式各樣的符文,哪怕是甲板上都有數個正在不斷旋轉發光的法陣。

而船頭船尾,一顆顆青藍色的魔法晶石鑲嵌成環,它們以法陣為基點,構成了一個巨大的循環,自動汲取周圍天地中的遊離能量,為整艘魔法船提供能量供應。

倘若有熟悉海盜的裁決神官在此,他一定能瞬間認出,這艘船便是縱橫七海的大海盜之一,‘幽光’亞爾伯的座駕,魔法船‘深潛者號’!

“開什麽玩笑!?”

而如今,深潛者號上,一個低沉且帶著惱怒的男音正在回**:“不談其他人,單單就是我們,一直按照你的話,收集了三十多顆源水之魂的碎片,又花了幾年的時間,獵殺了上千頭巨型海獸,這才湊齊儀式的基礎材料——結果你告訴我,它剛剛開始,就自然消散了?!”

船長亞爾伯的聲音充滿了怒火和不解,似乎正在質問另一端的某個存在,不過仍然保持著基本的理智。

但忽然,他的音調突然拔高:“神降?!怎麽可能會有神降?!”

海島溶洞並不寬大,隱匿一艘深潛者號這種大型海盜船就已經足夠狹隘,亞爾伯的聲音在溶洞中隆隆回響,甚至震塌了幾顆岩石,這一訊號立刻讓他的聲音壓低,以至於聽上去有些咬牙切齒:“上一次火之主神降已經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們有情報表示,火之主已經幾十年沒有發下神諭,祂沉睡了!”

可很快,他的語調迅速變得冰冷,甚至帶著一絲惶恐:“……審判之主?”

然後,便是長時間的沉默。

而就在這沉默的寂靜中,才能隱約聽見從通訊法陣中傳來,那來自遙遠彼方,極其微弱的嗤笑聲。

“妄圖成神的大海盜,結果一聽見神的名字,就害怕了?”

“……別用激將法,沒用的。”

長長吐出一口氣,‘幽光’亞爾伯怒瞪了一眼船上那些因為聽見他怒吼,所以戰戰兢兢,暫停了手中工作的水手,這位紅發紅須,麵容冷酷猙獰的大海盜對著通訊法陣冷哼出聲道:“我如果不怕主的懲戒,又怎會背離誓約,從陸地上逃離,來到這片大海之上?”

“如果我不畏懼主的力量,我們又怎麽會和你這種來曆不明的怪物合作,隻為了得到一絲自由的可能?”

說到這裏,這位幹脆承認自己恐懼的男人,便一字一頓,沉聲說道:“別廢話,告訴我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們也不清楚。”

麵對亞爾伯肅然地質問,法陣另一頭的聲音也停頓了片刻,然後才緩緩道:“但至少依照我們的情報源來看,那應該就是一次太過湊巧的神跡。審判之主如今肯定還在沉睡,沒有刺激,基本不可能蘇醒。”

“不過,亞爾伯,你這邊的儀式失敗了並不要緊,聖火大陸的其他地方,乃至於新大陸的‘更替天象’儀式都已經完成,你若是能成功,自然是好事,而沒成功也無所謂,不影響我們的計劃。”

說完這些頗有些陰陽怪氣的話後,通訊法陣另一頭的聲音就結束了通話,徒留亞爾伯沉默地站在原地。

他的表情在深潛者號幽藍色的魔力光芒照耀下顯得明暗不定。

“其他人都成功了,就我失敗了……那我怎麽還好意思去爭奪那個機會?”

大海盜紅色的須發抖動著,他麵色逐漸變得猙獰:“審判之主還在沉睡嗎……至少他們以前的信息從未錯過。”

隨後,亞爾伯下定了覺醒,他抬起頭,看向遙遠的大陸東海岸。

“必須要去看看,夕光城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麽狀況,讓我的儀式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