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9日。

早晨的空氣略微有些濕潤,晨曦與微風一同到來,在潤上一絲暖意之餘,也在皮膚上帶起謝雪零星的寒意。

天都向北的山內,平靜的小鎮正在被陽光渡上一層淺黃色,再帶上周圍山景的漫天綠色,生機勃勃之感更是撲麵而來。

這樣的景色,對於封強而言已經看了三年,早就習以為常,他在過去的三年間,大半時間都花費在了此處,每日早晨都要忙著鍛煉架勢,修行靈氣,打磨精神和肉體,和同輩師兄弟交手切磋,巨大的體力消耗讓他渾身冒汗,每次累趴下的時候,他都有充裕的時間去欣賞這漫山綠色。

不過像是自己那位比自己年齡小的師兄關萬徑,還有他那熟人蘇晝,卻是饒有興趣的欣賞周圍的風景,以至於連連拍攝點讚。

“唐突低了一輩,當真是難以理解……”

如此想到,封強不禁又歎了一口氣。

封強,洪城瑞安健身館的老板,肉體強化係覺醒者,現瑞安武館記名弟子。

現在,正帶領蘇晝和關萬徑,前往唯武一係的祖地。

封強和蘇晝原本就是熟人,蘇晝當初在洪州健身圈本就是大名人,而封強的知名度也不低,兩人意氣相投,經常一起吃飯擼鐵。

靈氣複蘇後,蘇晝直入青雲,健身館是很少去了,但封強的運道也不差,他的肉體在靈氣刺激下,展現了遠超常人的力量和堅韌程度,甚至可以力舉皮卡,肉身抵禦刀劍劈砍……這份天賦,放在靈氣斷絕的古代,足以被稱之為千人敵,而也正因為如此,他被早就關注他的唯武一係邀請,加入了他們。

最近這麽三年,封強一直都在此處修行。

而關萬徑,也正是唯武一道在正國南方的嫡係傳承者之一,他實質意義上,就是封強的師兄,而蘇晝作為關萬徑的帶隊教授,半個老師,自然而然地大他一輩——也就是說,原本和蘇晝平輩論交的封強,如今卻成了蘇晝的後輩。

“嗨,封兄何苦糾結,各論各的嘛,新時代了,哪有那麽講究。”

對此,跟在封強身後的蘇晝並不在意。

至於他為什麽會跑到天都北方山區的小鎮,便是因為兩天前,偃聖的那一則通知。

【唯武一係的老館主想要見你一麵。】

【我個人的建議,是希望你去見他,至於具體原因,目前我沒得到許可,不能告知於你,但對你來說絕對不是壞事……並且,和國家安全有關。】

自蘇晝向偃聖的電子冥府輸入數千名源自深空呼喚者的靈魂後,偃聖在相關方麵的研究簡直就是一日千裏,故而現在,是他的本體實時接聽蘇晝的所有通訊,而並非是以前的一些人工智能分體。

自從蘇晝展現出自己的天賦和實力後,正國全國各地都有相關的勢力想要去請他做客,和他拉好關係——別的不談,擬道一係的白虎家,玄武家和重明李家,都邀請過蘇晝。

而蘇晝,一是因為沒什麽閑暇時間願意浪費在這種事情,二是因為他對這種拉關係並不怎麽感興趣,故而每次都回絕,亦或是說‘下次一定’來敷衍。

強,自然就可以任性一點。對於唯武一係,也就是關萬徑和封強一方的邀請,蘇晝也一向都是同樣的態度,並無例外——但這一次不一樣。

以前邀請蘇晝的,不過是唯武一係,瑞安武館的現任館主,而目的也僅僅是拉關係,可這次,偃聖透露出的意思,卻是表明,這次來自老館主的邀請,並非是為了私下的關係,而是與國家大事相關。

雖然蘇晝搞不清楚,為什麽國家大事要這麽神神秘秘,連自己這個權限都不能隨意知曉,但想來必有其道理。

“封兄啊,聽說你們的老館主,前段時間也突破了統領階?”

走在小路上,蘇晝隨口問道——在蘇晝突破統領階一年多後,地球上的諸位老牌修行者也大多突破了超凡階的門檻,抵達了這個境界。

而唯武一係的老館主,也正是正國除卻蘇晝外,第一批突破統領階的強者。

“是的。”

這個問題並沒有什麽機會,封強本來談起這個話題還有些驕傲,但仔細想想身邊這個年輕人在一年前就已經突破,頓時就沒了興致,他輕歎一口氣道:“按照老館主的話來說,如果不是因為出了意外,他是打算主動去見你一麵,而不是邀請你過來的——瞧,我們已經到了。”

隨著封強伸手指向前方,能看見村鎮的入口就在眼前。

這是唯武一係的祖地,換個容易理解的詞,那便是培訓基地。在這個小小的村莊中,基本都是修行武技的訓練設施以及演練場,在這裏並沒有正常的家庭居住,全部都是培訓的弟子和教習,以及處理食材和衛生等日常事宜的管理人員。

蘇晝的到來無人知曉,封強是和蘇晝是老熟人,所以才特意選出迎接,而關萬徑很明顯也不明白為何自家師祖特意要見蘇晝一麵。

穿過一個個充滿了訓練口號,眾多人正在揮灑汗水的演練場,兩人帶著蘇晝走到村後的一棟平平無奇的小樓前,然後便準備轉身離開——師祖邀請的是蘇晝,而並非是他們,除非得到允許,不然他們不會旁聽。

“這三年來,我一直都在修行靈力,打磨肉體,鍛煉技巧,錘煉基礎,但是,我並沒有實戰過——蘇晝雖然年輕,但即便是在山中的我也曾聽聞過許多次他的戰績。”

轉頭離開之時,封強的心中也在思慮,他並非是耐不得寂寞的人,同樣也很能吃苦,但是三年的辛勤修行過去,他已經感受到了自己的局限——從未縱情使用過的靈力,又豈能自大的認為自己能將其全部掌控?科學的鍛煉固然是習武的最好方法,可對於靈武而言,精神上的蛻變也是重中之重。

“或許,我也要離開武館,嚐試去安全局找一份工作了。”

如此想著,就在封強即將離開之時,他的眼角餘光,卻看見蘇晝一臉略顯震驚的表情——一路走過來,表情一直都很輕鬆寫意的蘇晝,此時麵對著小樓,卻帶著訝色。

然後,一瞬之間,蘇晝的身形便消失不見。

“咦?!”

關萬徑也察覺這點,師兄弟二人互相對視,然後又看向之前蘇晝所在的那一片門前空地,兩臉摸不著頭腦。

“不是傳送,而是小型秘境?唯武一係果然不愧是唯一一家沒有建立書院,但還能正國局勢中占據一席之地的老牌勢力,頗有底蘊啊。”

此時此刻,從小樓前消失的蘇晝,如今正位於一處明顯位於地下的地底暗河周邊,透明的河水洶湧流動,朝著遠方奔騰而去,它在帶起清醒的氣流同時,也在周圍飛濺起冰冷的水花。

無論是靈氣細節,還是經常穿越造就的特殊感應,蘇晝很快就從周圍的情況察覺,此處並非是地球,而是一處類似昆侖遺跡的小型秘境。

靈武一係,畢竟不是什麽學科,想要以此為基開設書院,還是略顯艱難,雖然也有唯武一係的弟子在生物學和人體工程學方麵取得了不少成果,但也僅限於此,不能獨開一門。

可即便他們沒有相關的書院勢力,卻仍然能興盛至今,那麽就證明他們並不像是表麵上那麽簡單——這一秘境,便是明證。

蘇晝剛才,聽見了一個頗為蒼老的聲音提示,所以對自己被傳送進入秘境並不驚訝。

真正令他驚訝的是,明明都已經位於極其偏僻的山區村鎮,然後還要轉移進秘境,這證明稍後唯武老館主要和自己交談的事情,是需要絕對保密的機密事宜。

地底暗河水流深隆隆作響,此處沒有半點光源,但蘇晝本就不需要光芒便能感知周圍事物,他沿著足下一條明顯經常有人行走的軌跡,便朝著前方慢慢走去。

越向前走,水流衝擊聲便越和緩,暗河的流動就越慢,很快,蘇晝便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一個地底湖泊的邊緣,而他也能感應到,這不知究竟有多大的地底湖泊之水,有著起碼上百條地底暗河灌輸水流,同時也以此為渠道,將水排出,構成了一個極其奇妙,四通八達的地底水循環。

而且,這個湖泊,乃至於整個地底暗河係統整體,都在逐漸靈水化,就像是他家中的十字架,將瓶內的水逐漸聖化那般。

蘇晝能感應的到,正在緩緩將整個地底暗湖都靈化的源頭,就在湖泊的正中央,也即是暗河的前方。

前方已經沒有路,繼續前進,隻能入湖,蘇晝並不在意,他以水助之力控水,溟涬化龍的力量讓他可以比以前更加自如的控製靈水,令水就像是被利刃切開的蛋糕一般,在他麵前分開一條道路。

而在進入湖底後,蘇晝又聽見了一句蒼老的提示。

【就在這邊。】

那個聲音如此清晰地說道:【煞氣和靈力最高的方向。】

“有意思。”

低笑一聲,順應著指引,水中漫步的蘇晝行走了約莫二十分鍾後,抵達了自己的目標。

蘇晝的水中漫步二十分鍾,已經足以走出上百公裏,而在這一過程中,湖泊越來越深,靈力濃度也越來越高,直到最後,蘇晝感應到了,這湖泊居然有近四千米深,而周圍的湖水也徹底轉為一種陰煞之屬的靈水。

而他的目的地,則是一片水質和周圍完全不同的區域。

倘若說,這一處秘境中的地底暗湖,其水質是純淨透明的話,那麽這片水質便帶著一絲血色,濃厚無比的煞氣浸潤在其中,將其‘靈化’成最純粹的‘玉露’。

而在這片水域的正中心,有著無色的純粹光芒正在放出,照亮周圍的一切。

哪怕是瑤池之水,論起靈力純度,恐怕都遠遠不如這些帶著血色的煞氣之水,而如若不是整個秘境都以一種奇特的方式,用地底暗河作為力量輪轉循環的方法,消磨這些煞意的話,很有可能整個秘境都會被這一絲恐怖的煞意轉換,變成凶煞的禁地。

蘇晝並不畏懼這些煞水,他很自然地進入其中,並沒有被其中寄宿的那些勾起人殺意惡念的煞氣影響。

而就在這片血色的水域中心,蘇晝能看見一位身著白衣,體格魁梧的高大老者。

這位老者,此時正兩隻手按在一顆淡青色的巨大玉球之前,似乎正在感受著什麽。

而在他的身側,湍急的煞水正在急速旋轉,形成一個個暗流漩渦,釋放著足以將尋常超凡者磨碎的恐怖力量。

沒有被恐怖的暗流影響,這位老人察覺到蘇晝的到來,很明顯,他此刻暫時無法分心和轉頭,隻能和之前一樣,通過靈魂傳訊的方法與蘇晝交流:【你好,蘇晝,正國最年輕的統領階,久仰大名。】

【久仰大名,劉理老先生。】

這其實是一句謊話,實際上,蘇晝在被偃聖告知前,根本不知道對方叫做劉理,甚至就連唯武一係有一位早就隱居的老館主這一點,也不過是知道大概有這麽一回事而已。

不過,對方的實力,的確有統領階,而且境界非常穩固。

看來,他在靈氣複蘇之前,就已經將基礎打得無比紮實,以至於一路修行破境到現在,那一身龐大的靈力仍處於他的掌控之中。

對於這種境界,蘇晝也很是佩服,他一路順風順水,修行速度極快,固然是天賦,但是能在靈氣斷絕那種逆境環境中磨礪自身的境界至如此純境,也是另外一種絕佳的天賦。

不過,他並不喜歡磨磨蹭蹭的交流模式,所以便有些沒有禮貌的直接說道:【偃聖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知於我,而我看老先生您現在的確很忙,所以咱們也就別浪費時間,直接談正事吧。】

【的確非常重要。】

劉理如今仍然背對著蘇晝,他雖然已經突破至統領階,但仍然滿頭白發,不過除此之外,單單看背影,簡直就像是一個強壯無比的年輕人。

對於蘇晝直截了當的詢問,劉理並不介意,而是平靜的說了一段耐人尋味的前言:【不過,蘇晝,修行至如今,你應該很清楚,對於這個有超凡的世界來說,單純表麵上的科技和軍力,實際上並不能代表一個國家所有的力量。】

【一個贏了常規戰爭,贏了核戰爭,固然值得慶賀,但是倘若與此同時,卻輸了超凡戰爭,那麽這個國家也算不上取得了真正的勝利。】

【從仙神們準備放棄地球之後,知曉自己會被留下來的人類們,便始終在思考,離開仙神的庇護之後,自己應該怎麽在這個危險且陌生的世界保護自己——為此,他們或是嚐試獲取仙神留下的神器,或是自己打造足以鎮壓一國的神兵,亦或是準備一些足以與可能存在的敵人同歸於盡的手段……】

【所以說……】

蘇晝並不傻,聽到這裏,站在老者身後的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並很快就想到了自己的滅度之刃。

思索著滅度之刃相較於神木世界百家義軍的意義,蘇晝便忍不住道:【所以說,在失去仙神之後,剩下來的人們,為了保證自己能在未知敵人和環境的侵襲下能夠存活下來,便製作了‘威懾’?】

【是的,你很清楚——而所謂的‘威懾’,便是鎮國之物。】

對於蘇晝的回答,劉理點了點頭,此刻他似乎已經感應完畢,便轉過身來。

能看見,這是一張並沒有抹去所有皺紋,但也沒有那麽蒼老,顯得平靜而沉穩的老者麵容,劉理與蘇晝對視,他凝視了一會蘇晝,然後,便向蘇晝展示了,被封存在這個小秘境中央,一整個巨大的靈力湖泊底部,那顆巨大而閃耀,密布無數玄奧靈紋的玉珠。

此時,玉珠釋放著沒有顏色的靈光,釋放出一種極其溫潤沉靜的意蘊。

而在它的中心,有著一根純黑色的彎曲木條,以及一根晶瑩剔透的絲線,被凝固在這由純粹靈氣凝固而成的‘玉髓’中央。

唯武一係的傳承者,正國靈武第一人稱,劉理的聲音,隨之而來。

【而正國持有的,三大鎮國之物中,其中便有一件,被保存在這虞淵小秘境之內,在這長達六百八十一年的漫長時光中,被我等唯武一係看管。】

【其名為,落日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