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白滄浪在遠方看見戰鬥結束後,便帶著武器,加速從山頭處跑來。

他趕到的時候,正好聽見迦樓羅以很標準的美洲聯邦跪地舉手投降姿勢,老老實實地講述有關於黑色巨洞的相關事宜。

那大概是七年前左右,在迦樓羅約莫八九歲之時的一個夏季。

那時,迦樓羅剛剛在純青琉璃珠的幫助下,修成了金翅大鵬鳥從‘初生體’進階為‘幼年體’最重要的標誌,‘天青琉璃心’,得到了完全自由的行動能力。

金翅大鵬鳥是天生妖神級的神鳥,它一誕生便是開靈,然後在可以呼吸視物時便是覺醒階,等到可以自由行動時,便直接進入超凡,青年體便可縱橫天下,除卻其他強大的成年體神獸外,近乎沒有天敵。

而在靈氣斷絕的昆侖秘境,哪來的其他成年體神獸?那時的迦樓羅便已經是秘境最強,窮極無聊,根本不知道幹什麽——於是那時智慧還很渾渾噩噩的它。便依照本能,去找秘境中的靈獸打架。

當然,沒有任何靈獸打得過它,它自然地成為了秘境的獸王……而就在靈獸的簇擁之下,它總算是分辨出自我和其他生命的不同,解鎖了一點傳承中的智慧,知曉了自己究竟位於什麽地方。

然後,迦樓羅便開始探索昆侖秘境中的宮殿,以其中的各種書籍傳承打發時間度日。

而就在某一天,它探索到了一個位於昆侖中央五山山腳的奇異宮殿。

這所宮殿,看上去和昆侖秘境中的所有宮殿都差不多一樣破敗,但是以迦樓羅的神鳥之眼,它確能看出來,這個宮殿是自己見過的所有宮殿中,最新的那一批——實際上,這某種意義上就是舊日仙神們離開昆侖前,建築的最後一批宮殿。

不僅僅如此,這宮殿本身仿佛有一種奇特的力量,似乎會讓智慧生命本能的排斥進入其中。

感於這宮殿的奇異,所以迦樓羅便感興趣起來,準備進入其中,看看情況。

“這孩子有點憨啊……”白滄浪悄悄對認真聽的蘇晝道:“這種奇怪的地方,要換我進都不會進去,怎麽會探索。”

“唔……對。”絕對會因為‘你不想讓我進?那我偏要進去!’這種理由進去探索的蘇晝含糊不清的應和了白滄浪一聲,然後繼續聽迦樓羅講話。

迦樓羅自然也知道,越是奇怪的地方就越危險,但是那時它的心智還不健全,對死亡也沒什麽概念——哪怕是遇到攔路的陣法,它也就當成是解密遊戲,一路破解硬闖,最後抵達宮殿的最深處。

一個巨大的,虎爪封印之前。

“西母大天尊的封印?!”

聽見迦樓羅詳細的描述了一遍那封印的樣式和氣息後,白滄浪登時倒吸一口涼氣:“那究竟是什麽東西,才能被祂老人家親手封印啊?”

西母大天尊,實力是當時仙神一係中的至高頂點,甚至可以說是西北一係的天帝級人物。能讓一個大勢力首領親自出手這件事本身,就很能說明問題。

“我也不知道。”

迦樓羅搖搖頭,它的確不知道黑色巨洞背後究竟是什麽,而且也不知道正是這個家夥剛才把自己爆了頭,金發少女隻是繼續老老實實描述道:“那就是一個幽邃不定形,不知多深,也不知道通向何方的黑色巨洞——而那邊有聲音傳來,直入我心。”

迦樓羅和黑色巨洞的交流,其實很簡單,對方告訴它,它是最強大的神鳥之一,是天生的頂層神獸,力量的象征,與此同時,它們也順帶貶低人類和仙神。

“他們說,人類凶狠,殘忍,無情和恐怖,是一種凶殘貪婪,無所不食的怪物。”

迦樓羅小心翼翼地複述黑色巨洞的原話,然後膽戰心驚地觀察著蘇晝的反應——結果噬惡魔主蘇晝和遠程偷襲小女孩爆頭的白滄浪都一臉無感,顯然都覺得這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他們是如此的誠實勇敢榮耀忠誠,都是黑色巨洞的汙蔑。

當然,這並不影響誠實勇敢榮耀忠誠的蘇晝蘇教授,在迦樓羅說這段話時,便動手抬著一頭飛禽惡獸被戰鬥餘波烤熟的屍體,在它麵前美滋滋地吃了起來。

在一頭飛禽大妖麵前,吃一頭飛禽惡獸,這是非常正常,且沒有任何惡意的行為,蘇晝是這麽做的,其他人表示信了。

當然,白滄浪和迦樓羅都覺得這恐怕是蘇晝特意為之,用來威嚇迦樓羅的手法,但其實蘇晝根本就沒想過這些,他就是單純的打了一架,有點餓了,於是便隨手挑了最香的一頭惡獸屍體,心平氣和的吃烤肉而已。

——嗚嗚嗚,黑色巨洞居然沒有騙我,人類真的很凶狠殘忍,無情和恐怖!

總之,在這樣和諧的場景中,迦樓羅用強忍著顫抖和哭腔的少女音,事無巨細地將自己和黑色巨洞有關的消息全都竹筒倒豆子般說了出來。

黑色巨洞的要求,其實也很簡單,那就是告訴迦樓羅,它其實是它們的同胞,而它們想要迦樓羅為它們打開封印,令迦樓羅重歸獸神界,重歸家鄉。

為此,它們甚至還扔出了不少聽上去非常具備**力的條件。

聽到這裏時,蘇晝忽然想起了之前自己和迦樓羅戰鬥時,被餘波碾過的那些惡獸了——聽上去,感覺有點符合迦樓羅的描述?

所以他便吞下了口中的烤肉,打斷了對方的話,嚴肅道:“你難不成,已經將那個異世界通道打開了?”

“沒有。”

對於蘇晝的詢問,迦樓羅立刻波浪般迅速搖頭,它頗為驕傲地說道:“我還沒那麽蠢,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哪怕是傻子,都看得出來,獸神界的那些家夥隻是對我的血脈和昆侖秘境有興趣。”

“它們自以為我剛剛誕生,容易被欺騙,但是血脈傳承中的記憶,特意強化過這方麵,讓我輕鬆就能看穿他們的虛實!”

說到此處,各種問題。連帶自己的來曆全都差不多回答完畢,迦樓羅便不再說話,而是閉著眼睛,等待蘇晝宣布自己的下場。

而蘇晝也沒有任何遲疑——當然不是架起烤架,而是直接起身,他對一旁的白滄浪道:“走吧,我們去中央山脈那邊,讓這位金翅鳥小姐轉移權限。”

“順便,看一看封印的情況,別真的讓黑色巨洞那邊跑出來了。”

這兩件事的確是當下最需要幹的事情,白滄浪對此並無意見——雖然剛才正是他爆了迦樓羅的頭,但是倘若能活捉一頭神鳥,那堆擬道而言也是好事一件。

而擺脫了成為烤架上一員命運的迦樓羅,自然也不會傻到拒絕,當即便立刻帶路出發。

行走在通向昆侖秘境中樞的路上,通過總結迦樓羅的描述,蘇晝對黑色巨洞的本質已經心有猜測——那大概便是一個通向另外一個世界的時空通道。

昔日,察覺到靈氣斷絕即將到來的仙神們,想要前去其他有靈世界,但即便是祂們,也不可能運氣好到第一次傳承就找到合適的目標世界。

而黑色巨洞背後的聲音,自稱獸神界的存在,恐怕就是當初仙神們意外聯通,但是後續一直都沒關掉的世界通道。

與此同時。

遠方,平頂山。

已經收攏了絕大部分剩餘探索隊成員的湯緣統計著人數,蒼白的臉上透露出難色:“人居然還沒有來齊嗎?勤行書院那邊的,蘇教授的小隊還沒有出現……是受到襲擊了,還是隔著太遠?”

兩種猜測,都不奇怪,甚至,僅僅是因為發現了值得關注的遺跡,所以導致來遲了這件事也不是不可能。

就好比以玄家的玄錄老者為首的小隊,便因為被傳送到了一座妖神屍體所化之山的山腳宮殿,意外發現了其中儲存的各類傳承。

這昆侖秘境中的群山,絕大部分都是妖神屍體所化。

但是,卻並非是所有的屍體,都是靈氣斷絕前,類似太平洋海底龍王遺骸那般,被活活餓死地妖神遺體。

與之截然相反——昆侖山本身,就是類似象塚那樣的,眾多強大妖神在接近死亡前,自我選擇的埋骨之地。

“古之擬道,極其危險,需要操控自身血脈根源,基因乃至細胞結構,一不小心,便會身死道消。”

想著古代仙神,為了探索修行前路所付出的代價,即便是湯緣都為之感慨:“哪怕是接近不朽的妖神,一個不對,也很容易‘走火入魔’,而這大概也就是為何神話傳說中,妖族不宜修行,且容易入魔的傳說根源吧。”

遠古擬道,的確凶險萬分,所以為了保證自己的傳承不至於失傳,每一位妖神在選擇坐化於昆侖山之前,都會自己特意在屍體旁設下一座傳承小殿,內蘊它的血脈和傳承,並在其中指出,自己究竟修行到了什麽地步才導致自己身亡,不至於令後輩走上老路。

這一座座屍體形成的山峰,並不僅僅意味著眾多的擬道妖神傳承……它們也是人類修行曆史上,一座座無比明確的修正紀念碑。從中,可以清晰的觀察到,遠古擬道究竟是怎樣進步,怎樣傳承的。

玄家的老者,本就是玄武血脈,但是他們的傳承隻繼承了控水之係,失落了降魔之力,故爾需要修行其他的道法才能保證自己不是一個大號水資源搬運工,而平頂山正是一位玄武妖神的龜甲所化,找到自家傳承補全希望的老人家當場就興奮的差點暈了過去——而興奮的又何止是他一個人?環視昆侖百山,不少人都心神**漾,期待著自家殘缺不全的血脈和傳承,可以得到補完。

“玄教授,我們是現在出發,追上蘇教授和白副教授他們,還是說繼續等待勤行書院第一小隊那邊?”

湯緣走上前,很有禮貌的詢問一臉笑嗬嗬的老者,而玄教授心情極好,直接道:“再等十分鍾,倘若還看不見信號回應,那我們便留下指引條,前去尋找蘇教授他們。”

他們自然也感受到了蘇晝之前強闖一連串陣法,並且似乎和人戰鬥起來的靈力波動,甚至也有不少小隊遭遇了惡獸的襲擊——當然,全都被擊退了。

不僅如此,他們還通過探索隊內內置的通訊機,他們也得到了蘇教授有驚無險,戰勝了所有敵人的消息。

這樣一來,昆侖秘境中就沒有什麽值得稱道的魔物妖獸,哪怕是邵啟明他們那邊真的一時半會無法匯合,那也不至於有什麽危險。

但是,就在探索隊大部集合完畢,準備前往昆侖秘境中心,和蘇晝等人匯合之時。

突然地,所有身懷妖神血脈傳承者,都感受到了一陣不可言說,極其奇異古怪的吸引力。

這感覺,就像是在遙遠的彼端,有什麽東西正在呼喚著他們那樣……呼喚著他們體內的血脈。

而不遠之處,正帶著巨大的惡獸鳥屍急速行軍的勤行書院小隊,也同樣有所感應。

和關萬徑一齊扛著鳥屍,順便口中咀嚼著好吃烤肉的李寒山忽有所感,他微微皺眉,雙瞳神目看向昆侖秘境的中心,表情漸漸肅然。

“五色……”

他開口說話了,聲音因為嘴巴裏塞了肉而有些含糊不清,但是整個小隊的所有人都齊齊轉頭,看向李寒山,嚇得他下意識的將肉吞入腹中,然後才嚴肅道:“我感應到了氣息……”

“那邊,有五色神光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