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加霜(1)

京城商街走水的事,依太後的意思,顧念雪沫兒身子孱弱不願她抄經『操』勞,便未說與她知,可到底還是從春華嘴裏知道了。

這日抄好經文,便命歸雁凝霜跟著去送,才走到禦花園半落突想起日前給段康繡好的肚兜未帶,隻得差凝霜回去取。禦花園不時有宮女太監經過,雪沫兒自病後不耐見生人,便扶著歸雁一路且走且尋,找了許久才找到一座假山旁閑置著的石桌石凳,位置偏僻正好歇腳等人。歸雁忙走過去拂去凳上浮塵扶著她坐下。

秋將逝,秋風蕭瑟,樹枝上葉黃半凋瑟瑟顫抖,落葉鋪地百花歸塵,昔日的盛景繁華似過客行遠,留下淒涼的背影。

這般滿目蒼夷由不得教人心生惆悵,眺望長空,似一柄才出鞘的利劍,碧光冰寒咄咄四『射』,刺得人眼中酸疼:昨日春如錦,今日悲秋涼。。。。。。那人還恨著自己麽?或者已經忘記,忘記茫茫人『潮』中回眸一顧的驚喜,忘記曾經執手期許一生。緣者如斯,終成了擦麵而過的眼淚,跌落在塵埃中被風吹幹,了無痕。

雪沫兒猶自看著遠處景『色』發愣,恍惚間,假山後突然隱約傳來說話的聲音,說話的人好似直往這邊過來,聲音越來越大,竟象是吳昭儀與趙寶林。

吳昭儀牙尖嘴利說話不饒人,雪沫兒折實不願與她見麵徒添不堪,便起身要走,不想起的猛了頭暈目眩幾乎站不住,被歸雁在後麵扶住,閉上眼睛半天才緩過來。這一耽擱聲音愈發近了,此時再走已是不妥,不想假山後說話的人象是停住腳步,雪沫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隻得站著不敢出聲。

隻聽趙寶林的聲音道:“不過是個奴才,死就死了,值不得大驚小怪。”

吳寶林道:“這個奴才卻與旁人不一樣,她原是林昭儀帶進宮的貼身侍女,後來才被麗妃娘娘討了去,也就是兩三月的事。”

雪沫兒聽兩人話語好象是說玲瓏死了,心裏咯噔一下,不由凝神細聽。

趙寶林道:“玲瓏是林昭儀從娘家帶進宮的,麗妃娘娘怎麽會討了她去?如今又是為著什麽死的?”

吳昭儀道:“正是這樣才大有文章 ,玲瓏死的不明不白,其中與林昭儀脫不了幹係。”

趙寶林奇道:“她現不在煙霞宮,怎麽與林昭儀有關?”

吳昭儀道:“你想想,她跟林昭儀這麽久自然對林昭儀的事了如指掌,要不是說了什麽,林昭儀又怎麽會失寵?”

趙寶林“哦”一聲,道:“這麽說林昭儀有把柄在玲瓏手裏捏著。”

吳昭儀冷哼一聲:“別看林昭儀平日一副清高模樣,暗地裏卻能幹出教人不齒的醜事,我們都小瞧她了。”

聽到此處歸雁便要出聲,被雪沫兒死死攥住手腕,臉『色』煞白朝她搖頭,歸雁隻得忍住。

趙寶林好奇心越發被勾起,追著問道:“什麽醜事?好姐姐,快說罷。”

“宮裏早傳開了,怎麽你還不曉得?林昭儀本來不姓林,當年她家滿門獲罪,所有女眷都被遣送到青樓,後來也不知道林昭儀使了什麽手段被一個男子救出去,這才到了林家代替林小姐入宮。”

趙寶林吃驚道:“天,她居然入過青樓?這樣的人怎麽能進宮伺候皇上,欺君之罪要殺頭的,林家怎麽就這般大膽?”

“要不怎麽說自作孽不可活,林家正是因此倒了。說起來林昭儀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你想,青樓是什麽地方,豈能說出來就出來?她就能叫恩客給救出去,進宮後還偷偷見麵。自古女子侍君是天大的恩賜,林家居然不讓自家閨女入宮,為什麽偏偏叫她替代。。。。。。”

“你是說。。。。。。”

“艾寶林說她是狐媚子,可一點沒錯。枉她怎麽裝,也不過是個『妓』。。。。。。”吳昭儀啐一口又道:“別汙了我的口。林昭儀暗中做手腳害死玲瓏,就是為著玲瓏說出她的醜事。”

雪沫兒如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手腳瑟瑟發顫站都站不住,歸雁扶著她不敢出聲急得一頭汗。

趙寶林“嘖嘖”道:“她怎麽還有臉待在宮裏?皇上難道不知道麽?

“怎麽不知道,這不晾起來了麽?皇上心裏恐怕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刮,定罪是遲早的事。隻不過事關皇家臉麵,不好明說,要找個由頭才行,不信你等著瞧罷。”

“怪不得皇上住在上苑不回來,連累著我們見一麵都難。”

“可不是怎地,前頭就因為她霸著皇上。。。。。。”才說到這裏,有小宮女聲音傳出:“麗妃娘娘請兩位主子去清華宮說話。”

一行腳步聲順原路漸漸遠去,也不知過了多久雪沫兒一軟坐在地。

歸雁趕忙扶她坐在石凳上,急得連聲叫:“主子主子!”雪沫兒卻似全聽不見,眼睛直楞楞看著半空,茫然無神。

歸雁哭道:“主子您別嚇奴才!”驚駭之下團團『亂』轉。

凝霜取了肚兜又往花園尋雪沫兒與歸雁,找一路不見蹤跡,繞過樹林才想著要往慈安宮去就聽見假山那邊依稀有人嚶嚶哭泣,尋聲而來,遠遠便看見歸雁圍著雪沫兒掉淚。

凝霜唬了一跳,三步兩腳跑過來:“這是什麽了?”待看清雪沫兒的形狀嚇得慌了手腳:“主子?”

雪沫兒此刻如中魔怔一般,牙關緊咬臉上無半分血『色』,秋寒天氣,額上竟出了密密一層汗。

凝霜見她不答應,忙拉住歸雁問:“出了什麽事?怎麽我一會子不在主子就這樣了?

歸雁哽咽半天不知該如何說,隻求凝霜道:“先扶主子回去再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