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困擾

遊湖之後,段羿竟不敢去渙月閣,心裏越發不自在。

皇帝整日介黑沉著麵孔動輒發怒,左右人沒少吃苦頭,林安也沒了主意,每日提心吊膽伺候著,無計可施。這日正在殿內伺候,見外麵有個小太監在門後探頭探腦朝他打暗號,林安不動聲『色』悄悄退出來,找了個僻靜處站住,問道:“叫你打聽的事可是問清楚了?”

“我找了當日伺候的宮女偷偷問了。”小太監將艾寶林壽辰那日發生的事情細細講了一遍。

當日林寶林與皇帝發生口角,一掃平日溫和說出狠絕的話來,林安在旁邊伺候著折實嚇得不輕,出忽意料地皇帝並沒有將她怎樣,隻是跟前伺候的人沒少吃排頭,後遊湖又鬧出一場,大夥日子越發地不好過了。林安伺候皇帝多年擅揣聖意,還從未見皇帝對那個後妃如此上心過,便知道這林寶林非比尋常。林安思來想去料定必是另有蹊蹺,因此叫小太監偷偷去打聽,現聽完回話心下有了計較,揮手命小太監去了轉身又輕手輕腳折回正殿。

皇帝仍舊心不在焉拿本書,眼光卻落在別處,林安屏聲息氣站在後麵,見他半天不翻一頁不由暗暗好笑。

早看見林安鬼鬼祟祟被人叫出去又悄悄進來,段羿猜出幾分原由,隻是一直忍著不問,兩眼盯著書心裏卻翻江倒海一般,半盞茶工夫過去,終於忍不住,罷了罷了,心下歎氣低聲問道:“方才出去做什麽了?”

林安正思忖著怎麽開口,聽他一問趕緊陪笑道:“奴才做什麽也瞞不住萬歲爺。”遂將打聽來的話回稟。

皇帝眉鋒越皺越緊,中間“啪”地一聲將手裏的書狠摜在地上,胸口一起一伏似怒到極處,林安暗暗吃驚,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皇帝卻好象漸漸平靜,站起身走下丹陛縛手低頭在殿內踱步,突然停住,道:“傳朕口諭,林風遠之女林子悅恭順賢良,晉封為昭儀,另選宮殿居住,擇日受禮。”

林安親自帶著內廷的人來渙月閣宣讀聖旨,宣完笑道:“奴才恭喜林昭儀”將雪沫兒攙起,卻不見她有什麽驚喜之『色』。

玲瓏等人扶著雪沫兒跪地聽著宣讀完半天才回過神,又驚又喜將她圍住道喜行禮,雪沫兒神『色』淡然隨她們鬧騰,未置一詞。破格晉封為昭儀,換了任何一個寶林恐怕都會喜不自禁,但顯見林昭儀並未將此放在心上,林安暗暗納罕不得其解。

“萬歲爺說將煙霞宮賞與昭儀主子,待收拾布置妥當主子受了禮便可搬過去。”

“多謝公公費心。”雪沫兒從玲瓏手裏接過銀子親自賞給林安,又命打賞其餘內侍。林安等人謝過賞賜告辭去了。

林安回勤和宮回話,段羿問:“你見林昭儀可還高興?”

林安實話實說:“林主子麵『色』淡淡的,奴才倒看不出高興不高興。”

段羿聽完鎖眉沉思,顯見雪沫兒還在氣頭上,依她的『性』子未必就在乎這些虛名,到底怎麽做才能教她釋懷呢?又暗自苦笑,軍國大事於他或許更容易些。

“你將前些日子進貢來的珍玩取來,待朕選幾樣你去送到渙月閣。”段羿實在想不出法子,隻得使出最俗的手段,她喜歡與否尚在其次,至少會明白他的心意罷?

等林安與太監們拿著選好的東西走了,段羿仍覺此舉未必妥當,越想越覺心煩,下意識使力一捏隨手而握的折扇,突然手硌得生疼,垂下頭一看,原來吊墜纏在扇柄上,剛好被他捏在手心。吊墜是三股擰成一股的絲線打成的,凹凸有致棱角挺刮,金『色』與黑『色』相配極其別致,正是雪沫兒打的“攢心梅花”絡。雪沫兒向來不善女紅,為打這絡子用了不少心思,那時候誰能料到會發生這些事?現今她受了委屈又鬧成這樣也不知心中如何淒苦。段羿睹物思人,恨不能即刻便去渙月閣。

段羿本是收『性』之人,自當年還是皇子時娶了王妃後又納了張氏,黎氏,王氏,秦氏,李氏,黎氏便是現在的麗妃。王妃自幼身子不好,與閨房之事多有節製,做了皇後以後越發地嫻靜,段羿與她談不上夫妻恩愛,隻是互相敬重而已。張氏是先皇在位時賜給他的,隻跟了他兩三年,身懷有孕被封為如妃,可惜這個女人自以為有了依仗,嬌縱跋扈連皇後都不放在眼裏,後來難產而死不提也罷。至於麗妃與其餘幾位是既敬畏他又指著得寵生個一子半女穩固地位,與如妃同出一轍,所以段羿亦是不喜,與女『色』上也不大上心。

一直到雪沫兒出現,他才體會到男女***並不隻是魚水之樂。隻要見到她就從心裏生出無盡的歡喜,仿佛她原本就是他的一部分,尋找了幾生幾世才失而複得,這樣滿足又隱隱地恐懼,惟恐她會轉瞬不見。待到現在,一想到她又惶恐不安,心微微地疼著,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因為即便將整個江山捧在她的跟前卻怕她不肯回眸一顧。一個帝王遇見心愛的女子,幸焉?禍焉?

可憐段羿初次領略男女平常之愛卻陷入苦惱之中,如何下這個台階與雪沫兒重歸與好使他犯了難,總不成白刺刺地就去渙月閣,一想到雪沫兒仍舊冷著臉『色』不搭理他竟覺得有些膽怯。

身為帝王他並不懂如何討好一個女人,想來想去想不出法子,隻得將些玉器珍玩源源不斷送至渙月閣,每次林安回來都道林昭儀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話要回。段羿一籌莫展,除了上朝與去太後處坐坐便是在勤和宮輾轉難安,平生初次為情事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