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落雪()

等內侍簇擁著中宗端王走遠,雪沫兒才從桃林出來尋著玲瓏她們。

幾人原本等在林外,見中宗進了桃林也不知裏麵情形如何,雪沫兒一徑出來便被圍住。玲瓏心急,隻管問個不停,半天沒問出個首尾,怏怏扶著雪沫兒回去。未到宮門,天『色』越發陰沉,風起雲湧零零星星地下起雪珠子,落在地上被寒風一吹滴溜溜地打轉,撲得群角翻飛,行路艱難。

這一年倒春寒風勢凜冽,幾人凍得全身僵硬走了許久回到渙月閣,進門便命人再端兩個火盆子過來放在屋裏。炭火在盆子裏劈剝有聲,圍著火盆子坐了半晌雪沫兒才緩暖過來。

用過午膳,雪沫兒命人都退下隻叫落霞過來說話,道:“姑姑上次說家裏母親病了,現在可好了?銀兩還夠嗎?”

落霞陪笑道:“主子叫奴婢的名字就好,前次多虧了主子恩典。奴婢母親已經大好了,多謝主子惦記。”

雪沫兒斟酌再三欲言又止,落霞思量著她又話要問,便道:“主子有什麽話隻管問,奴婢但凡知道必不隱瞞。”

雪沫兒便問皇上情形,落霞果然不瞞她,娓娓道來。

原來當今中宗段羿是先皇第五子。先皇共有七子,大皇子是皇後所出,皇帝皇後甚為寵愛,一次狩獵中大皇子意外身亡,皇後抑鬱不已,不久便撒手人寰。嫡子身故,先皇雖傷心也隻得從其餘幾位皇子裏頭另擇繼位者,二皇子四皇子早夭不提,三皇子資質平平乏善可陳,也可忽略不計。五皇子的母妃是宮女出身,因出身地位低下在宮裏飽受排擠,連累兒子也不得先皇歡心,五皇子幼年就知人情冷暖,成年後『性』格內斂喜怒不形與『色』,行事謹慎素漸得先皇注意,隻是他在朝中孤立無援,冊立他為太子實在勉強。七皇子年幼失怙寄養在五皇子的母妃跟前,以五皇子馬首是瞻,五皇子最後能即位,他是有功之臣。當年呼聲最高的就是六皇子,六皇子母妃的父親是副督禦史正三品,六皇子豪闊大方廣交朝臣,擁者甚眾,卻在緊要關頭牽連進一件軍餉案子,惹先皇雷霆震怒,與太子一位失之交臂。先皇大行前立了五皇子,朝中之人紛紛倒戈,反而顯得六皇子可憐。

中宗登基立三哥為賢親王,六弟端親王,七弟瑞親王。賢王不管事,整日鬥雞走狗的,鬧到中宗麵前不過博一笑。端王因當年與中宗暗中較量素有嫌隙,何況當年受案子波及後便灰了心,遠離政事閑雲野鶴一般,朝中大臣背後稱“閑王”,中宗見他自曰“守拙”倒也不難為他。瑞王幼年喪母,在宮裏也受了不少委屈,後由五皇子的母妃養大,因此與中宗兄弟情誼深厚,曆練多年已是朝中棟梁。

雪沫兒又問中宗相貌,聽完落霞的答話心知今日桃林中遇見是便是中宗與瑞王。

落霞退下,命玲瓏冰脂進來伺候,雪沫兒躺在碧紗櫥裏輾轉難眠,思忖著如何應對今日之事,輾轉良久才有了主意。

雪沫兒起身命各人做各人的事情不用伺候,隻著一身單衣進了堂後小花園裏。玲瓏冰脂見狀吃了一驚,跟過來忙拉著讓進屋子,被雪沫兒厲聲嗬斥退下,不許前來。兩人不知她是何用意,

也不敢硬勸隻好跪在跟前。

此時雪已經下的又密又急,鋪天蓋地蒼穹落淚一般,殿宇宮閣籠罩早茫茫白『色』之中。院子裏青磚地上覆著一層雪白,雪霰子被風一吹一層層翻卷,如撲浪如『潮』掀,雪沫兒衣衫單薄隨風飛舞,仿佛欲淩空而去,才站一會便凍得手腳冰涼臉『色』青白。玲瓏冰脂越發惶恐,跪地苦苦哀求。雪沫兒竟一反平常的溫言和順,神『色』淩厲不容人辯駁,命她們退下不得出聲驚動旁人,兩人又驚又怕苦勸不下隻好退到簷下。

飛雪扯絮般無聲無息地飄落,雪片子緩緩落在衣服上,著了溫度便化,又濕又冷貼在身上,冰寒刺骨此刻已經不僅僅是寒冷,而是有利刃在肌膚刮割,硬硬的生疼,雪沫兒咬牙站著,每次呼吸都無比艱難,頭發撲塌在額上,

一縷一縷漸漸地嚦嚦嗒嗒順著脖子往***,不過一會功夫,渾身濕透往地下滴水, 竟似從冷水裏撈出來一般,直凍得眼前陣陣發黑。

玲瓏冰脂站在簷下實在耐不住又過來跪在地上苦勸,雪沫兒這時已失去知覺,全身抖如篩糠,唇『色』烏青,哆嗦半天才出了聲;“不許說出去!”說完再撐不住,軟軟暈厥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