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平原村
夜深人靜，一輪彎月懸掛半空，盈盈月光如水銀一般傾灑而下。冷風徐徐吹來，將疾馳在山路上的馬車燈籠吹得頻頻搖擺。
八匹駿馬及一輛馬車，行走一個時辰後，終於順利抵達平原村的村口。
宋雪染等人陸續下了馬車。
借著月色望去，入眼之處一片荒涼。村口的位置，已經被牢牢封住。
入口處各有一塊巨大的天然岩石，高高立在左右兩邊。
纏在兩塊岩石上的粗大鐵鏈，經過多年風吹雨打，已是鏽跡斑斑。貼在上麵的幾張封條，也幾乎脫落幹淨。
平原村入口的那條路高高聳起，自成一條狹窄陡峭的山路。隻要村口被封死，外人想從村口進去是不可能的。
偶有陣陣微風吹來，周圍的草木刷刷作響。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須臾，一個異常詭異清脆的聲音響起。
聽聲源，是從山裏麵傳來的。像是正在經曆垂死掙紮的人，所發出絕望的淒厲呼救聲。
一絲涼意爬上後背，宋雪染眉心微蹙，往後退了一小步。指尖下意識攏了攏外衣，想借此讓自己的身體暖和一些。
還好自己堅持讓小芹留在客棧，沒跟他們一起跟過來。不然，一向最怕牛鬼神蛇的小芹準嚇昏過去。
眼前的場景，讓宋雪染忍不住想起那個謠傳。如今親身體會，倒也不覺得是村民大驚小怪，
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思及此，眼角餘光瞄了一眼其他人的反應。
沈非世一如既往的平靜淡漠，眼皮子都沒動一下。仿佛對眼前這種情況，早已習以為常。
袁書禮和侍衛們的表情，跟沈非世一模一樣，根本不為所動。
就連身邊的唐如影和孫伶都比她淡定許多，儼然她才是這群人中的小白兔。
為了不暴露自己的緊張，宋雪染連忙挺直身體，努力維持臉上的嚴肅神情，跟大家一樣目視前方。
這時，一道溫和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無需害怕，風吹過斷壁頹垣就會發出這種聲音，並非村民傳的那些流言。
宋雪染聞言，猛地抬頭。
這句話，幾乎是附在她耳邊說的。溫熱的氣息還尚在耳邊，宋雪染頓感臉上一陣熱意上湧。
沈非世深邃漆黑的眼睛正望著她，很顯然，這句話是特意說給她聽的。
本被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到的宋雪染，在回過神後，馬上就意識到。這是沈非世怕她在大家麵前尷尬，才故意壓低聲音，提醒她剛才的聲音隻是自然現象而已。
原來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宋雪染點頭，緩緩道：“多謝。”
沈非世漆黑淡漠的眼眸一閃，爾後微微頷首。
袁書禮等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看到兩人之間的互動後，紛紛移開視線，保持眼觀鼻鼻觀心的動作，一言不語。
然而，全程狀況外的阿堅，卻不解風情的伸手一指：“大人，我們從前麵那條小路進去，然後繞半個圈子，大概半個時辰左右便可到達平原村。”
順著阿堅指的方向望去，隱約可見那裏長滿半人高的野草。
沈非世下令：“點火把，進村。”
“是。”
在阿堅的帶領下，一行人沿著一條偏僻小道前往目的地。
沈非世和袁書禮走在最前麵，負責探路。
宋雪染和唐如影幾個女子，走在中間的位置。
徒步走了很長一段距離後，終於走完小路。
小路的盡頭，還有一座小山丘。不高，卻有點陡。
沈非世他們是習武之人，體力充沛，這點難度自然不在話下。
但對於從沒走過這麽長，且崎嶇山路的人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略帶微喘的宋雪染，感覺喉嚨此時跟火燒一樣，不得已隻好減緩步伐調整呼吸。
伸手抹了一下額頭，指尖觸到濕意，竟出了一層薄汗。
體力一直是她的短處，這些年都沒改變過。
後來她掌管店鋪的生意後，更沒有時間去鍛煉。平時就是家裏和店鋪兩頭跑，馬車隨身，根本就不需要她花什麽力氣。
宋雪染在心裏歎了口氣，現在臨時抱佛腳也來不及了。
一旁和她挨得近的孫伶走過來扶住她的手臂，輕聲道：“宋小姐，你還好吧？”
“大娘，我沒事。”宋雪染抬頭往前看了一眼，嘴角微抿，低聲道：“可能我們還得走上一段。”
不知道小山丘過後，還有多長一段路要走？
但轉念一想，來都來了，就算剩下的路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也得咬牙走完，否則這趟就白來了。
剛邁步往前走，就聽到孫伶隨口說了一句：“宋小姐放心，翻過這座山丘，就是平原村的地界了。”
這句話語氣很輕很平，卻帶著一絲淡然的肯定。就好像是從經常路過這裏的人，隨意從嘴裏說出來的一樣。
宋雪染聞言喜形於色，開心道：“那太好了，總算是到了。”
然而，孫伶卻是神色一凝，立即住了嘴。
她將臉移向別處，連忙轉移話題：“宋小姐，我們快走吧！大家都等著呢！”
話音剛落，孫伶忙不迭的手腳並用，開始攀走山丘。
宋雪染若有所思的眼神，定定望著那抹匆忙離去的背影。
為什麽許多年沒來平原村的人，會知道翻過小路盡頭就是平原村？
直到身後的唐如影催了一聲，才停止思考，跟上前麵的隊伍。
翻過山丘之後，越是往前走，那股陰沉生冷的氣息就越濃。
當看到被黑夜籠罩的整個平原村的樣貌時，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眼前的一幕，用滿目瘡痍來形容都不為過。
最讓人觸目驚心的是，立在村莊附近不遠處的那大大小小幾十座墳墓。
孫伶曾說過，村裏幾乎有一半的人死於那場意外。
而官府為了息事寧人，把責怪推到下落不明的男丁身上。之後將這些人埋葬在這裏，草草結束了這起驚天大案。
可他們都忘了，在這個世上，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一行人舉著火把，踩著小心翼翼的步伐，進入平原村。
這裏果然如孫伶描述的那樣，因多年無人居住，早已荒草叢生，無一絲生氣。
所有的房屋都已坍塌，成為一片廢墟。僅剩幾座還有牆壁撐著，勉強到現在。
一些鍋碗瓢盆和衣物，被隨意扔在路的兩邊。有的支離破碎，有的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款式。
就連腳下行走的路麵也是凹凸不平，一不小心腳尖就會踢到前麵露出頭的石子，出現平地摔。
宋雪染跟唐如影兩人走在後邊，她幾乎是被唐如影攙扶著走的。中間好幾次差點摔倒，幸虧唐如影反應快，及時穩住她的重心。
路過之處所看到的畫麵，刺痛宋雪染的眼睛。
誰能想到，這裏昔日也充滿了歡聲笑語，一家人和樂融融的溫馨畫麵。如今卻成了被封鎖，人人避之不及的不祥之地。
“有人。”走在最前麵的張晏，突然喊了一聲。
幾個模糊不清的身影，從廢墟中的房子一晃而過。
對方動作熟練，上串下跳。快速行走在平原村裏的每個位置，似乎很熟悉這裏的一切。
袁書禮帶著幾個侍衛，一馬當先前往那幾抹身影逃走的方向追擊。
這麽晚了，怎麽還會有人出現在這個已經被官府查封的村莊？
沈非世將手中的火把交給唐如影和張境：“火把分開放，注意隱藏和保護好他們，等我們回來，明白？”
“是，二哥。”
“是，少主。”
沈非世微微頷首。
明亮的火光照在沈非世清雋雅致的麵容上，深邃幽黑的瞳眸看向宋雪染：“我們走吧！”
宋雪染點頭。
兩人一組，加入抓捕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