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黯然收場
金紅色的殘陽下，一抹頎長如玉的挺拔身影立於長廊光影之中。
男子身著白紋藍衣，素衣若雪，雅正端方。
清俊雅致的麵容在聽聞那一聲淒厲的哭喊聲時，微微一凝。下顎緊繃，握著青冥的指尖收緊。
俊朗的眉宇隨之蹙起，久久沒有鬆開。
身後的影子被斜陽拉的很長，遠遠望來，那抹依舊站得筆直的背影，有一種說不出的孤單落寞。
讓人仿佛看到了七年前那個不經世事，笑容幹淨的明朗少年。那時的他，還沒有經曆過人性至暗和江湖朝堂之上的腥風血雨，更不懂得如何偽裝自己。
本以為七年過去，早已可以將情緒隱藏得很好的他，可以做到麻木不仁的去麵對那些傷感難受的事物。
最終，他還是高估了自己。
時過境遷，當初的三人行，如今隻剩他一個。就連那個他曾經如父親一樣敬重的長輩，也以黯然狼狽的方式收場。
心心念念的大仇終於得報，可他卻發覺心裏空虛一片，仿佛什麽都沒有得到過。
這七年來，一心隻想查清真相的強烈執念填滿了他的心。除此之外，從未考慮過其他的事情，也不願意去想。
對那時的他來說，找到凶手這件事是重中之重，幾乎成了他唯一的心願。
本以為解開一直追逐的當年事件的真相後，心情至少會感到輕鬆欣慰幾分。
然而，當他們真的把凶手逼到無路可走，主動承認當年的罪行。看著對方最後接受理所應當的嚴懲，為當年犯下的罪孽贖罪的這一刻真的來臨時，他的心情卻怎麽也無法高興起來。反而變得沉重鬱悶。
片刻後，感覺眼睛的酸澀感不再那麽強烈後，沈非世才緩緩睜開眼。深邃幽暗的黑眸裏隻剩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分不清是怒意還是悲傷？
骨骼分明的修長手指微微鬆開手裏剛才緊拽的青冥，隨即邁步往大門走去。
張晏和守門侍衛一見沈非世神色冷凝，一身寒意凜凜走來的身影後。紛紛低頭，不敢直視對方此時臉上的神情和眼神。
他們跟在沈非世身邊多年，四方殺伐，手裏的佩劍均都沾過血跡，更是早已聽慣了那些慘叫嘶鳴。
聽到從後院傳來聲音的當下，或許他們還有些許遲疑。但在看到沈非世的模樣後，便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老王爺就算再怎麽作惡多端，擾亂朝綱。可終歸是身份貴重的皇室貴胄，又是南國當今聖上的手足。
身為皇室的一員，天生就比一般人要強烈得多的心氣和尊嚴，對於他這種人來說高於一切。與其秋後被遊街問斬示眾，還要一路遭受沿途百姓們的白眼和唾罵詛咒，倒不如選擇用自己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至少最後可以體麵的離開。
顯然，皇上之所以在朝堂之上，沒有對罪行已足夠判處斬立決的老王爺馬上執行公開處刑。也許就是出自於他對老王爺多年來的了解，知道即使他沒有說的很清楚，但老王爺對接下來會有什麽處境，已經心知肚明。
於是，臨死前，老王爺便一直在等一個重要的人來找他。
而這個人就是沈非世，既是跟他有著血緣關係的外甥，也是他曾經的得意學生，如今卻形同陌路成為誓不兩立的敵人。
在如願見過沈非世以後，老王爺才親手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但這樣的沈非世，張晏等人還是第一次看到，一時間都沒敢出聲。
沈非世嘴角緊抿，一語不發的步上台階。在長腿跨過門檻之時，他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這個舉動毫無征兆，原本默默跟在他身後的張晏差點沒刹住，直接撞上他的後背。
幸好張晏反應快，身手靈敏。及時穩住兩人此時隻有一掌距離的身影，才沒有發生尷尬的場麵。
回過神的張晏立馬退後兩步，正當他準備開口詢問之際。沈非世暗沉清冷的聲音緩緩響起：“去請禦醫過來。”
“是，少主。”
張晏聞言沒有猶豫，旋即轉身離開。
門口往外的石階並不高，但那抹修長的身影卻走得緩慢。
走完最後一級台階時，沈非世驀地停下腳步站在原地。
須臾，驀然回首望向身後。
那些熟悉的畫麵再次湧上心頭，仿佛就在眼前浮現。一幀一幀閃過，清晰無比。
年少的他們第一次受邀來這裏拜訪時，眼前這張牌匾金光燦燦，氣勢恢宏。幾乎每天都有貴客光臨，是何等的風光輝煌。
那時，整個京城能進得了這府邸的人都不是凡夫俗子。而能入主人眼，受到青睞的更是少之又少。
他們三個則是被萬中挑一成了王爺府大劍師的親傳弟子，接受最嚴厲最全麵的指導。他們的際遇，當時不知羨煞了多少名門貴胄公子哥。
可盡管知道沒有什麽希望，南國四麵八方慕名而來的人還是擠破了腦袋想要上門碰一碰運氣。
直到老王爺親自對外明確宣布，自己的劍師不在招收徒弟，才勉強讓那些人死了心。
因為三人身份的原因，坊間都在傳他們之所以會這麽幸運的被劍師看中，除了天資過人，身份背景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但這些對於當時的他們來說並不那麽的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真的很喜歡劍術，也很享受每次取得成功時的那種喜悅和興奮。
尤其是當他們第一次能夠行雲流水般，使出所習得的高超刁鑽的招術所獲得認可的成就感。更是讓他們卯足了勁的埋頭刻苦練習。
因為真心喜愛和珍惜，他們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哪怕遇上下雨刮風的天氣也堅持不懈，從不偷懶，天天都準時來報到。
如此拚盡全力的努力，換來的是他們的進步神速。尤其是兩個哥哥的劍術更是突飛猛進，讓小小的他羨慕不已。
平時三人之間也會相互切磋，但都是點到為止，或是兩個哥哥讓著他，隻為逗他開心。
但從今以後，這些隻能深深的埋藏在心底，成為彌足珍貴的回憶。
思及此，沈非世的視線再度落在眼前這張如同它的主人一樣變得黯然失色，再也找不到當年痕跡的牌匾。
再過不久，這座曾經名揚四方的府邸，也會被世人漸漸淡忘，直至消失。
下一刻，沈非世收回視線，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