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最後的談話(1)

王爺府,昔日華燈高掛,賓客滿座。南國各地的許多名門世家曾因慕名而千裏迢迢趕來登門拜訪的熱鬧景象,已不複存在。

如今有的隻是門前蕭瑟,清冷孤影,無人問津。

在昨日之前,還是京城人人稱讚為之向往的高貴風雅人士。眨眼間已成階下囚,人人唾棄的罪犯。

還真是世事無常,白雲蒼狗。

從皇上下令讓星兆閣侍衛將王爺府層層包圍,不允許任何人出入後。不僅官員百姓對其避如蛇蠍,不敢靠近半步。就連府裏的下人,也隻留下貼身隨從,其他的一律都被遣散送走。

除了守在門口兩邊神情嚴肅的佩刀侍衛,附近並無看到其他身影,就連動靜都不曾聽聞絲毫。

周圍安靜的仿佛就像是一座空城。

台階之下,一雙黑色靴子赫然出現,旋即緩緩步上台階。

守門的侍衛一見來人,立即躬身作揖,恭敬道:“少主。”

沈非世微微頷首,目色淡淡,他沉聲對身後的張晏道:“你守在門口,任何人不得入內。”

張晏拱手道:“是,少主。”

沈非世徑直邁過大門,往裏麵走去。

長廊上,陽光斜照,投下一片陰影。

男子身著白紋藍衣,手執青冥,雅正之中透著一股決然。

修長如玉的挺拔身影從長廊的一端緩緩走來,行走間,有少許光影打在男子俊雅清雋的麵容上,雅人深致的眉眼間覆蓋一層霜意。

緊抿的嘴角,繃緊的下顎。無不顯示男子此時的心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深沉壓抑。

即使沒有開口說話,單是身上散發出來的冰冷寒意,也能讓人自動退避三舍。

一路上,他的步履不疾不徐,走得並不快。但對王爺府的內部構造和路況,卻輕車熟路,極為熟悉。

沈非世目視前方,幽深凜凜的黑眸隨著腳步的不斷往前,愈發冷凝。

這裏的一切均與七年前相似,沒有一處變動過,所以找起來並不費力。

而長廊的盡頭,便是目的地。

抬眼望去,位於王爺府後方的一處庭院裏,周圍樹木蔥鬱,青磚小道穿梭其中。

庭院寬闊,微風徐徐。在左手邊上一棵長得極為高大茂盛的大樹下,一座綠瓦紅柱,可容十來個人的涼亭矗立其中。

望著眼前這個承載了過去最快樂,最珍貴的回憶的地方。沈非世冰冷的神情才有稍稍緩和的跡象,不那麽駭人。

那時,他們兄弟三人隻要練完劍做完功課,就會跑來這裏玩耍嬉鬧你追我趕。而身為他們的長輩又是老師的老王爺對他們視如己出,每次總會吩咐府裏的廚娘提前準備好他們愛吃的東西和茶點,生怕他們餓著了。

那充滿歡樂笑聲的一幕在腦海裏不斷回放,曆曆在目,仿若昨日之事。

此時陽光正好,讓他有種回到七年前的恍然。

溫暖的陽光透過茂密的樹葉間隙,在涼亭的屋簷和圓柱上灑下一片斑駁光影,與記憶裏的畫麵重疊交錯。

但他的內心卻很清醒,世事翻覆,早已不是當年的光景。

兩位兄長的生命,已經永遠的定格七年前的那場陰謀詭計中。他們不會再回來,往後隻能活在人們的心裏。

這是他記憶深處最明亮純粹的一抹色彩,但每每想起,卻能輕易刺痛他的心。

眼前的擺設和布置,跟那時的場景一模一樣。此地是他與大哥和槿表哥兒時待過最久的地方,因怕觸景傷情,從那以後,他不敢輕易踏足這裏。

之前雖然偶爾有過來拜訪,也隻是在主屋那裏稍作停頓罷了。

而打破這一切的人,就在這裏。

一陣微風吹來,周圍的花草樹木發出刷刷細響。和著清風的草木香,迎麵拂來。淺藍色衣帶在身後隨發輕揚。

風吹落的樹葉,在空中不斷飄揚,最後落於地麵。

須臾,當沈非世的視線觸及涼亭裏那抹熟悉的身影時,眼神頓時暗了下來。

沒有片刻猶疑,抬腳朝對方走去。

那人仿佛早已知道沈非世會親自來這一趟似的,在即將靠近之際,對方緩緩轉身,抬眼看向沈非世。

中年男子卸下了往日的繁複著裝佩飾,隻著一件灰色長袍,既簡單又樸素。但與生俱來的貴氣卻遮掩不住,即使隻是再普通不過的衣著,也能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儒雅翩翩。

隻見他麵容和藹,嘴角依舊噙著一抹淡淡淺笑,人畜無害。

沈非世黑眸淡漠疏離,不帶一絲溫度與之對視。

若是隻看表麵,任誰能想象出這樣一個溫文爾雅,與世無爭的人。竟會是那個鬧得滿城腥風血雨,視人命如草芥的凶手!

這七年來,星兆閣動用一切力量和手段,隻為找出那個犯下累累血債後潛伏在幕後的罪大惡極的凶犯。

然而,那個人就在他身邊咫尺的地方。

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早在前往鬆延縣之前,他心裏就有了不好的預感。直到看見胡飛的畫像,才如當頭棒喝。

如今想來,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前或許更早以前。凶手就已經開始了精心策劃籌謀,等著大哥和槿表哥一步一步走進他設下的圈套。

然而,現在真相大白,凶手也已俯首認罪。可有一點他始終想不通,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會有其目的在。犯人會犯罪,自然也需要有動機驅使。

但眼前這個人,已經擁有一切。居於高位,享盡榮華富貴。

在什麽都不缺的情況下,卻做出了誅心之舉。連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侄子外甥,一手用心栽培的學生都能狠得下心親手摧毀。

七年間,他憑著心裏的一股執念和恨意,嘔心瀝血傾其全部,隻為找到凶手並將其繩之於法。

然而,在凶手現身的那一刻,他隻剩一個想法。

沈非世緩緩邁步至對方麵前站定,薄唇輕啟,語氣淡極:“事到如今,你就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坐吧!”老王爺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馬上回答問題,而是抬手往旁邊的位置做了一個手勢。隨後動作輕緩地將一杯剛斟滿香茗的青瓷杯盞,遞到沈非世麵前才道:“你比本王預想的要來的晚一些,看來這些年你成長了。能力毋庸置疑,性格上也比以前要沉得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