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信物

在沈非世的注視下,宋雪染幾乎全程都是處於身體僵硬的狀態下,喝完一整晚藥湯的。

右腳傷口處的血跡很快滲透白紗布,隱隱有繼續流動的跡象,看起來觸目驚心。

待侍女端著湯碗離開後,本想彎身去查看腳上的傷勢,卻在移動身體時,感覺腰間傳來一陣抽痛。

宋雪染驚呼一聲,精致的眉眼緊蹙,下意識扶住腰。

在指尖觸碰的瞬間,一股刺痛襲來。宋雪染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腰間的位置也受傷了。

沈非世見狀,修長的身影在宋雪染麵前緩緩俯身,就這麽單膝跪地。臉上的神情沒有任何猶豫,雙手開始在白紗布打結的地方翻動。

宋雪染驚訝的目光落在對方身上,但礙於自己現在身上有傷,不敢亂動。

看到男子的舉動後,一個奇怪的念頭在心裏浮現。

等等,他該不會是.....

一抹不敢置信的神色從眼底劃過,以至於心裏的疑惑脫口而出:“你這是要給我上藥?”

沈非世聞言眉宇微蹙,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抬眼看她,反問道:“不上藥?”

這個反應讓宋雪染感覺被噎了一下,但又找不出任何反駁的話語,一時間隻能磕磕絆絆的解釋道:“不,不是,我的意思是”

其實是想說男女授受不親這句來著,但目光觸及對方純粹平靜的眼神時,宋雪染知道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腰部受傷的事,太醫已經診治過,沈非世肯定也知道了。正因為看她行動不便,沒辦法自己處理,才主動幫忙敷藥。

沈非世的人品和為人處世,甚至整個家族,在南國都有著極好的風評,這樣雅正端莊的君子又豈會對自己有非分之想呢!

沒等她再繼續說,沈非世已經開始動手,將她腳上的沾了血跡白紗布,一層一層解開。然後團好放在一邊,伸手去拿桌案上的托盤。

之前隻覺得疼,現在一看才發覺觸目驚心。腳踝處的傷口深可見骨,讓人看著不寒而栗。

宋雪染眉頭緊蹙,心想,這麽深的傷口估計愈合了也得留疤吧!

從沒在陌生男子麵前露出雪白雙足的宋雪染,即使知道這是迫不得已而為之的情況,但還是感覺有些許難為情。

可沈非世對此卻毫不在意,修長白皙的十指拿過托盤上的白紗布和青色小瓷瓶,指尖握住瓶蓋用力一轉。

瓶蓋被擰開後,一股淡淡的青草味飄散開來,雖是藥物,卻不會令人排斥。

瓷瓶的旁邊放著一個銀製的方盒,盒蓋已經被打開,裏麵整齊的排放著一套幹淨的器具,觀其形狀,想來應該是專門用來幫助於外傷敷藥的。

沈非世神色極為平靜,仿佛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一樣。絲毫沒有察覺,這番舉動與他的身份格格不入。

宋雪染低聲道:“謝謝。”

這話並沒有引起沈非世太大的反應,手上的動作依舊,隻是在敷藥的時候淡淡說了一句:“太醫囑咐要勤換傷口處的青草藥和白紗布,這樣才能好得快。”

宋雪染聞言機械性的點點頭,沒敢再開口。

當清涼的青草藥醬敷上傷口處時,灼熱的刺痛感才稍稍有所緩解。剛才一直緊繃著的情緒,也稍微放鬆了下來。

視線落在此時正微低著頭,認真為自己上藥的沈非世身上。

此人似乎跟傳聞中的不太一樣,神情冷漠,為人處世雷厲風行不假,但一點都不端架子,也沒有所謂的仗著自己得天獨厚的優越條件,而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睥睨。

身為天之驕子,相貌品行在所有世家公子之中都極為出挑,卻一向以冷漠外表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沈非世,竟會如此紆尊降貴的為一個女子敷藥,這簡直是天方夜譚,說出去都沒人願意相信。

這時,宋雪染臉上的笑意一頓,像是突然想起什麽重要的事情似的。右手下意識就往腰間地位置探去,然而,什麽都沒有。

視線朝四下掃視一圈,都沒有看到。神情慌亂的她,連忙俯身在錦被之上,仔細查找一番。

片刻後,當看到枕頭上方,安然無恙的白色錦袋時,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但下一刻,她臉上殘存的笑意,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凝重而悲傷的神情。

宋雪染動手扯開錦袋的繩索,把裏麵的東西拿了出來。

當看到一個沾滿斑斑血跡,幾乎看不出原來顏色的錦袋,出現在宋雪染手中的時候。沈非世原本淡漠的神情出現了細微的變化。

隨著第二個錦袋被打開,出現在兩人視線裏的是一塊雪白澄明的玉佩。

即使是尋常人,單看玉佩的成色與那栩栩如生的精致圖紋,就知道這是一個價值不菲的物件。

沒有任何遲疑,宋雪染將手裏的玉佩呈雙手遞給沈非世,語氣輕描淡寫,仿佛這隻是一件尋常的受人之托,而她也隻是順手而為之似的:“這是黃叔的的遺願,他托我一定親手交到你手上,並讓我轉告你,這塊玉佩跟七年前的一樁血案有關,凶手是京城貴胄所為。”

接過玉佩之際,男子的神情出現一瞬間的恍惚。淡定漠然的神情終於有所鬆動,目光定定的注視著手中的玉佩。

好一會,沈非世的視線再度轉移到宋雪染臉上,或許是錯覺吧!她竟然在對方眼裏看到一絲憂傷的神色。

就在宋雪染被看得不好意思,想找個話題轉移目標時。

一個低沉暗啞的聲音響起:“謝謝你,不惜冒著生命危險把這塊玉佩送過來。”

“沒什麽,舉手之勞而已。”宋雪染故作輕鬆地擺了擺手,有些不適應沈非世突如其來的鄭重道謝。

“還有,對不起,害你受傷。”

宋雪染抬眼與沈非世的視線碰上,一時竟不知說什麽好。隻好嘴角一揚,回以微笑。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兩人都默契的沒有再開口說話。

沈非世低頭繼續剛才未完成的事,在敷好藥的位置纏上幹淨的白紗布,確定綁緊後,才把剩下的物品一一收拾好,放進托盤擱置一邊。

沈非世隨即起身,對去而複返的侍女,淡淡吩咐道:“小姐腰上有傷,你來敷藥。”

侍女點頭行禮:“是,二少爺。”

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宋雪染垂下眉眼。纖細白皙的指尖在錦袋的緞麵上細細摩挲,心裏一時五味陳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