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從天而降

隨著這陣劇烈的顛簸,馬車裏的物品被抖落一地。

宋雪染的身體因為慣性推動,猛然往前撲。

“小心。”唐如影一手抓住馬車的邊沿支架,一手拽住差點被甩出車外的宋雪染。

唐如影的聲音響起:“雪染,你沒事吧?”

宋雪染搖了搖頭,有些驚魂未定:“我沒事。”

意識到馬車有可能即將側翻,自己也會狠狠甩出外麵的那一刻。宋雪染不是想著如何自救,也顧不上驚慌失措。而是下意識伸手緊緊捂住腰帶的某個位置,生怕那裏的東西磕著碰著。

在唐如影伸手抓住她的一刹那,才驚覺自己剛剛與死神擦肩而過。

直到被拉回車廂裏,停留在腰帶上的指尖仍帶著冰冷顫意。

唐如影看了一眼馬車外麵的方向,低聲喝道:“發生什麽事了?”

“有刺客。”馬夫急忙喊道。

緊接著,馬車的布簾出現一陣輕微的晃動,隨後歸於靜止。

這時,一陣刀劍相接的激烈打鬥聲在前方響起。即使外麵雨勢很大,但仍能聽的清楚。

兩人對視一眼,很快就明白過來。剛才那抹身影是馬夫離開馬車,迎擊敵人。

咻,幾道淩厲充滿殺氣的劍鋒緊接而至,同時朝馬車的方向刺來。

唐如影臉色一沉,在對方劍鋒抵達的瞬間,抓住宋雪染的手臂,兩人迅速從馬車裏閃身而出。

黑衣人來數眾多,且分工明確,一撥人專門對付馬夫,一撥直奔宋雪染和唐如影而來。

馬夫本就是由唐府的護衛所喬裝,而此時,他正被幾個黑衣人圍住。雖然他武功高強,但對方的身手也不差。

順利刺傷幾個黑衣人後,又被不斷前仆後繼的黑衣人同夥纏住。

在敵人的聯手對付下,護衛已是分身乏術,難以脫身。

當看到幾個黑衣人朝倆人跑去的時候,護衛嘶聲力竭喊道:“小姐,快走。”

隨即,又陷入對方混亂密集的攻擊之中。

轉眼間,黑衣人殺到。

唐如影利劍出鞘,在舉劍迎擊敵人的同時,對著宋雪染喊了一句:“快走,去丞相府搬救兵。”

因為從小就跟著名師刻苦習武,唐如影年紀輕輕練就一身過人的功夫。其劍法在同輩女子中,可說是佼佼者,很多習武的男子都不是她的對手。

幾個回合下來,黑衣人在唐如影這裏討不了好。

交手間,對方幾次想要越過她襲擊宋雪染。結果都被攔了下來,陰謀無法得逞。

察覺到敵人真正意圖的她,再度朝宋雪染大聲喊道“快走,他們的目標是你。”

宋雪染聞言眼神一沉,唐如影說的沒錯,她留在這裏也不是辦法,眼下他們最重要的是要找到救兵。

想到這裏,便不再猶豫,轉身用盡全身的力氣,拔腿就往前奔跑。

一心隻想趕緊前往丞相府搬救兵的宋雪染,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遠,直到再也聽不見身後的打鬥聲。

豆大的雨水不停滑過臉龐,宋雪染嘴唇泛白,卻不敢停下腳步。這個時候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能爭取多少時間算多少,死馬當活馬醫,總比坐以待斃的好。

“啊!”下雨天讓視線變得模糊,正奮力奔跑的宋雪染並沒有留心路麵。腳尖不小心踩到地上一塊石頭,一時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前飛撲出去。

“砰。”身體重重摔倒在地上,水花四濺。

渾身傳來的鈍痛感讓她眉頭緊蹙,嘴角溢出一絲痛苦的悶哼聲,精致的五官都快擠壓在一起。

掌心嬌嫩的皮膚,被粗糙的地麵磨破了好幾道口子,火辣辣的疼,冒出的血絲很快與雨水融為一體。

宋雪染臉色煞白,腳踝處傳來的陣陣劇痛告訴她,接下來她可能連動都動不了。

頭發和衣服本已經被淋濕,這會被地上渾濁的水濺了一身,模樣看起來前所未有的狼狽。

還沒等她從疼痛中緩過勁來,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

糟了,宋雪染心下一沉,那些人追上來了。

求生本能驅使她雙手握緊成拳,僅靠殘存的意識和力氣支撐。緩緩從地上爬起,踉蹌著身體勉強的站了起來。

透過雨幕,宋雪染努力睜開眼睛往四處張望。

最後,視線落在角落處的一條幽幽小巷裏,那裏的寬度僅能容兩個人走過去。

拖著緩慢的步伐,拚盡所剩無幾的全部力氣往小巷走去。

來回踱步尋找過後,終於找到一處有遮擋物可作為藏身之處。

宋雪染貓著身子,在一個由兩塊長方形牆壁連接而成的窄小空位處站好。

這個角度從外麵看,確實不易發現。

此時濕透的額間,已分不清是冷汗還是雨水。來自心理和身體的雙重折磨下,宋雪染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不斷流失,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但她絲毫都不敢放鬆,黑衣人就在附近,隻要她一不小心發出細微的聲響,對方隨時都有可能發覺。

這樣一來,唐如影他們的付出就白費了,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撐住。

也不知道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是否已經成功擊退了黑衣人?

然而不斷襲來的陣陣睡意,讓她幾次差點受不住誘惑,好想就這樣睡過去算了。

用力搖了搖頭,努力想保持清醒的狀態,但都沒有成功。

凝眉望著掌心的傷口,看來想要時刻保持清醒的辦法隻有一個了。咬咬牙,將指尖用力按壓傷口處。

嘶,掌心傳來的刺骨疼痛讓宋雪染倒抽一口涼氣,張嘴用力咬住手背,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果然,疼痛過後,混沌的意識總算有所減輕。

宋雪染眉宇緊蹙,呼吸有些孱弱。她神情疲憊的將背部靠在牆壁上,腦海裏卻細細回想剛才的情形。

對方來勢洶洶,衣著打扮和那日遇到的那批人一模一樣。

這些人究竟是什麽身份?會出現在這裏,難道是跟玉佩有關?那他們又是如何得知他們會在這個時候路過這裏?所以才會搶在他們到達丞相府之前攔截馬車,殺人滅口的。

電光火石間,一個令人萬分驚恐的想法在腦海掠過。宋雪染突然伸手捂住嘴,難道是。

那日中年夫婦上門鬧事,之後深夜闖入店鋪的黑衣人。還有,她在馬車裏和護衛身上聞到的香味,都並非是純屬意外。

這些都是在她遇見黃源和收到玉佩開始,才接二連三發生在她身上的。所以回到京城的那一刻,她的一舉一動就已經進入了對方的監視,而她對此卻毫無察覺。

為了得到玉佩,他們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在常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是否都布滿了他們的眼線?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要讓一個人無聲無息的消失,豈不是易如反掌。

噠噠噠,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從小巷的路口處傳來。

一道冰冷毫無溫度的聲音道:“人呢?”

宋雪染渾身一震,眼底劃過一抹恐懼,雙手不自覺的抱緊身體。

第二道聲音明顯弱了許多:“我們追到這裏,人就突然不見了。”

“一群蠢貨,還不快給我搜。”

“是。”

過了一會,宋雪染發現外麵已無動靜,隻剩下雨聲。

正當她大著膽子,轉身準備找個隱秘的位置往外查看情況時。

一個鬼魅般的腳步聲,在身後悄然響起。

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濃烈殺意,猶如一張無形的網,牢牢籠罩在宋雪染周身。

一股寒氣從腳底竄起,迅速蔓延至全身每一個毛孔。宋雪染瞳孔一縮,全身血液逆流。

想回頭張望,卻始終做不到。

這個路段極少會有路人經過,此時混合著越來越大的雨勢,確實是個適合發生意外的好時機。

宋雪染身上的淺藍色紗裙有好幾處已破損,鮮血從傷口處溢出,隨即暈開,像朵朵梅花綻放,看著頗為觸目驚心。

這一刻,宋雪染已經在心裏做了最壞的打算。

她沒有回頭,隻是拖著扭傷已經無法動彈的腳,往外走了一步,立身於小巷之中。

對方語氣森然:“你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交出玉佩,或許可以保命。”

宋雪染聞言勾唇冷笑,果然是衝著玉佩來的。她才不會那麽傻,把玉佩交出去,到時還是死路一條。

宋雪染咬緊牙關,強忍身體的不適,一口否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們會不會找錯人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黑衣人眼神冰冷,殺氣驟生。舉劍朝背向他,毫無反抗之力的身影急急刺來。

一切到此為止了嗎?

異常冰冷的寒風混著雨水襲來,雨幕中,宋雪染緩緩閉上了眼睛。

敵人手中的劍,穿過雨簾,破風而來。

突然,一陣輕微的錚鳴聲響起。

在敵人的劍鋒離宋雪染眉心隻有一線之隔時,一道強大的劍意從天而降,生生將黑衣人連人帶劍一起掀翻。

突如其來的轉變,原本閉上眼睛的宋雪染感覺到異常,驀地睜開眼睛。

然而,意識逐漸模糊的她,隻看到一抹擋在自己麵前的高大身影,以及倒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黑衣人。

是誰?還沒看清對方模樣,宋雪染再也支撐不住,纖細的身體向後緩緩倒下。

沈非世深邃冷冽的眼神驀地一沉,身形一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扶住宋雪染搖搖欲墜的身體。

還沒等他開口詢問,就聽到一個虛弱無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快去救如影他們。”

說完這句話,宋雪染便不省人事,徹底陷入無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