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知客跌得鼻破額腫,幸虧沒有碰著石頭,否則更是不堪想像。

爬了起來,嚷道:“快來人啦,有人撒野!”其實,無需他們叫嚷,裏麵已經聽見他們打架了。

有幾個人就跑出來,為首的是一個穿著一身華麗衣裳的少年。

這兩個知客叫道:“好了,表少爺來了!表少爺,撒野的就是這個臭小子。”

這個“表少爺”外貌溫文,人也似乎頗為講理,問道:“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跑到這裏打人?”轟天雷想不到這兩個人跌得這樣重,不禁呆了一呆,訥訥說道:“我可沒有打他們,是他們自己跌倒的。”

這個“表少爺”是個武學的行家,一看就知轟天雷說的不錯,心裏想道:“這兩人雖然沒有什麽真實功夫,但這小子能夠隻憑反震之力,便跌得他們四腳朝天,倒也不可小覷。

說不走他是那位江湖異人的弟子,先問問他再說。”

轟天雷不待他問,便先說道:“我是來給呂老前輩拜壽的。”

那兩個知客說道:“他沒有拜帖,就往裏闖,可怪不得我門攔阻他。”

“他說有一封他爹爹寫的信,我問他的爹爹姓名,這也是應該的呀,這小子不知是發了神經病還是怎的,竟然就上來打架了。

表少爺,你來評評這個理!”“表少爺”微微一笑,說道:“恐怕是誤會了。

今天是姨父的花甲大壽,有人來給他老人家拜壽,不管是誰,咱們總不能慢客。

不過來的客人也確實很多,敝姨父可不能分出身來,一一應酬。

你既有令尊書信,不知可否由我轉交?”意思很是明顯,要待呂東岩看了這封書信之後,才會決定見不見他。

轟天雷見他說話有禮,對他倒是頗有好感,隻因父親曾有吩咐,卻又不便就把這封信交給他,當下說道:“小可想交給呂老前輩親自拆閱,小可但求一見,想也不會耽擱了令姨父多少功夫。”

“表少爺”不由得心中著惱,哈哈一笑,說道:“敝姨父的大小事情,平時也都是交我料理的。

閣下信不過我,那就請進吧。

對啦,我還沒有請教閣下高姓大名呢,、這總可以說吧。”

說罷,伸出手來,與轟天雷相握。

跟著他出來的三個人是呂東岩的弟子,不約而同的冷笑道:“這小子不識抬舉,丘兄,你何必和他這樣客氣?”握手是一種最普通的禮節,轟天雷不疑有他,坦然和他相握,不料一握之下,隻覺一股力道震來,轟天雷的虎口隱隱發麻,就在此時,那“表少爺”的五指突然變成鐵鉗一樣。

轟天雷大吃一驚,這才知道對方乃是存心試探他的功夫的。

其實,說是“試探”,還不恰當,“試探”應當點到即止,對方卻乘他毫無防備之際,突施內力襲擊,而且還抓著他的脈門,要令他隻有挨打的份兒,根本就不可能和自己對抗。

這還有什麽“較量”可言?學武之人,驟然遇襲,本能的生出反應。

那“表少爺”抓著他的脈門,喝道:“渾小子,給我滾吧!”正待施展“大摔碑手”的功夫,把他摔出大門,陡然問,隻覺得轟天雷的手臂好象變成了鐵捧一般,他的五根指頭抓下,登時給一股內力反震回來。

轟天雷雙臂一震,喝道:“你趕走我,我偏不走!”那“表少爺”的內功亦是有相當造詣,卻禁不住“轟天雷”的神力,登時跌跌撞撞的斜衝幾步,連忙用重身法定住身形。

那兩個知客喝道:“好呀,這臭小子居然敢打起表少爺來了!”和“表少爺”一同出來的那三個人是呂東岩的弟子,當即便大聲吆喝,一擁而上。

“表少爺”老羞成怒,喝道:“你們退下,讓我教訓這個小了!”轟天雷亦是不禁火起,喝道:“分明是你欺人,你倒顛倒過來要教訓我了?好呀,你就來吧!”說時遲,那時快,那“表少爺”是欺身迫近,雙掌連環撲擊。

轟天雷認得這是一招極為厲害的分筋錯骨手法,不由得更是心頭火起,想道:“不給他一點厲害瞧瞧,他述當我是好欺負的呢。

不過呂伯伯是他的姨父,可也不能傷了他。”

轟天雷一個“脫袍解甲”,雙肩一矮,身形擰轉,反手抓他。

那“表少爺”武功甚是不弱,剛才吃了虧,已知轟天雷內力勝他,那樣還肯和轟天雷硬碰?身形一轉,以迅疾無倫的手法抓向轟天雷軟腰的麻穴,轟天雷一個“虎縱”,飛起鴛鴦連環腳踢他,隻聽得“嗤”的一聲,轟天雷的粗布衣裳撕爛,雙腿卻踢了個空。

那三個弟子叫道:“好,叫這小子多吃一點苦頭!”話猶未了,隻見轟天雷一聲大喝,雙掌齊推,並沒有打到表少爺身上,表少爺已是立足不穩,腳步踉蹌直退下去。

身子就好像風中之燭搖搖欲墜。

眼看他就要跌個仰八叉,轟天雷有點後悔,想道:“我這招霹靂掌力道用得太猛了,可奠跌傷了他才好。”

正要跑過去扶他,忽地有一個人飛跑出來,單掌一按他的背心,登時穩注了他的身形。

表少爺這一撞的力道本來亦是非同小可的,那人穩住了他的身形,自己的身形卻是穩絲不動。

這人舉重若輕,功夫之純,令得轟天雷不禁暗暗佩服。

抬頭一看,隻見來的是個三絡長須的老者,轟天雷依稀記得他小時候見過的“呂伯伯”,好像就是這個模佯。

那表少爺喘過口氣,連忙叫道:“姨父,這小子跑來撒野,我請他走,他還要打人!”轟天雷道:“是呂伯伯嗎、我可並沒有打他們呀,是他們先動手打我的!”呂東岩沉聲說道:“你是誰?”轟天雷這才想起還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

隔別多年,呂東岩已經認不得他了。

急忙說道:“我是淩鐵威,家父有信叫我轉呈伯伯。

我是特地給你老人家拜壽的呀!”呂東岩怔了一怔,皺了皺眉頭,忽地哈哈笑道:“哦,原來你是鐵威。

這可真是誤會了,到裏麵說話去。”

“表少爺”吃了一驚,道:“這人……他是什麽人?”他本來想說的是“這小子”的,見風駛帆,姨父既然認識“這個小子”,他隻好改口相稱了。

那兩個知客甚是尷尬,說道:“他不肯說出他爹爹的名字,又不肯把信交給我門,我們還沒有見著你老人家,自是不敢放他進去。”

呂東岩心裏明白,哈哈一笑,說道:“他是我一個老朋友的兒子,這次敢情是第一次出道,不大清楚江湖規矩,你們看在我的麵上,請莫怪他。”

接著笑道:“鐵威,你還是小時候的脾氣,可也未免是莽撞一點了。”

轟天雷終於見著了呂東岩,呂東岩對他又很親熱,他的氣也就消了。

想一想也是怪不得知客他們,倒覺得有點過意不去,於是接連說了兩個“是”字,向那兩個知客賠了罪。

呂東岩又笑道:“你們也是不打不成相識,過來拉拉手吧。

他是我的姨甥,名叫丘大成。”

丘大成笑道:“淩兄,俗話說不知不罪,剛才我糊裏糊塗的和你打了一架,你莫見怪。

你的功夫高明的很,小弟極是佩服。

有空還得請你指教指教。”

滿麵堆歡,和剛才判若兩人,又恢複溫文爾雅的態度了。

轟天雷還有點提心吊膽,恐防丘大成又來試他,伸手與他相握,這次丘大成可真是彬彬有禮,並無內力發出了。

倒是轟天雷那緊張的神色,瞧在呂東岩的眼裏,覺得轟天雷未免有欠大方。

心裏想道:“到底是個鄉下孩子,一出來就鬧笑話。”

轟天雷跟著上去拜見呂東岩,呂東岩道:“不必客氣。”

輕輕一托,將他扶了起來。

但轟天雷亦已屈了半膝,行了半個大兒。

呂東岩是不露形跡的試他內力,見他果然了得,心裏也很次喜。

便道:“你跟我來吧。”

丘大成跟著進去,呂東岩道:“大成,你到外麵幫我招呼客人。

若有貴客來到,你替我告個罪,我要過一會兒才能出來。”

丘大成心裏很不舒服,想道:“不知這小子是什麽來頭,姨父對他這樣親熱。

好,待會兒我向姨媽打聽,姨媽定會告訴我的。”

心裏很不願意,口裏連連道:“是”便走出客廳去了。

呂東岩把轟天雷帶進一間密室,問道:“你師父和爹爹都好?”轟天雷道:“好,多謝老伯惦記家父。

這是家父給你老人家的信。”

呂東岩接過書信,卻不馬上拆開,說道:“我與你的師父和爹爹都是多年老友,你來到我這兒,就像自己人一樣。

不過,你可莫隨便和人說你是淩浩的兒子,尊師的名字最好也不要提。”

轟天雷道:“老伯放心,小侄明白。”

呂東岩這才拆開書信,看了一遍。

轟天雷在旁注意他的神色,隻見他眉頭略皺,卻也沒說什麽。

轟天雷心裏想道:“這封信上不知說的是什麽,呂伯伯好像不大高興。

,爹爹吩咐過我若然他看過信後,對我冷淡,我就不必把曾到梁山尋找兵法的這件事告訴他,吃過了他的壽筵就走。”

呂東岩若有所思,把信緩緩折好,藏入懷中,這才說道:“你爹爹寫這封信可曾給你看過嗎?”轟天雷道:“沒有。

不知家父說的什麽?”他這樣表白一句,暗示非但沒有看過,他的父親也沒和他說過。

呂東岩微笑道:“沒什麽,不過托我照料你的,其實我和他已經是三十年的老朋友了那裏還用得著來這一套客氣的說話。”

神情忽地又轉親熱,雖然沒有初見時候的親熱,比起剛才的冷淡,卻是大不相同了。

呂東岩打開房門,把一個小丫頭叫來,笑道:“鐵威,你一路辛苦了。

你到後房歇歇,換一身幹淨衣裳。

今天來到我這裏的客人有許多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換過了衣裳,我再帶你出去,嗯,我是當你侄子一般,你可別要誤會。”

接著吩咐那丫頭道:“冬梅,你把我的一件新衣裳給淩少爺替換。

鐵威,我和你的身材差不多,大概還可以合身的。”

轟天雷那件衣裳又舊又破,剛才和丘大成打架,又給抓爛了袖子,心裏想道:“呂伯伯是怕我丟了他的麵子,這件衣裳也確實是應該換了才好去見貴客。

不過,讓一個丫頭服侍我更衣,這可是有點不好意思。”

轟天雷有生以來,從未有過丫頭服侍,臉上不覺就紅了起來。

呂東岩瞧在眼內,心中暗笑:“真是個鄉下人。”

當下說道:“冬梅,你帶淩少爺到我的書房,拿我的幾套衣裳讓他挑選。

然後你到小姐那裏去,叫她前來見我。”

轟天雷始知不必那小丫頭在旁伺候。

這才放下了心。

且說丘大成在外麵招呼賓客,老是記掛著姨丈和那“渾小子”在密室傾談偈事,以至胡思亂想,心神不定。

恰好來了兩位江湖上有點來頭的人物,他便抓著這個藉口,進門裏打聽。

其實這兩個人是不必呂東岩親自招呼的。

丘大成和呂家是至親,平時穿堂入室慣了的。

但他知道今天不同往日,呂東岩剛才表現的態度,分明是不想有第三者在旁,聽見他和那個“渾小子”的談話。

丘大成怕招姨丈惱怒,不敢進那密室。

於是就按照原來的計劃,先去見他姨母,讓姨母去叫姨丈。

順便可以向姨媽打聽這姓淩的來曆。

呂東岩夫妻的臥房外麵是一個庭院,庭院中有假山樹木,丘大成踏進了月牙門,忽地聽得臥室之中呂東岩夫妻正在小聲說話。

他們說話的聲音雖小,丘大成是自小練過梅花針之類暗器的人,聽覺特別靈敏,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飄進他耳朵裏的第一句話就正是他的姨母在問:“唔,這事我倒真是料想不到,這姓淩的少年家世如何,為人怎樣?”丘大成呆了一呆,心道:“為什麽姨媽要盤問這姓淩的家世?”心頭一動,就躲在假山後麵,偷聽他們夫妻說話。

假如給姨媽發覺的話,這才拿出那個藉口。

隻聽得呂東岩歎了口氣,說道:“你問這姓淩的家世,我可不知要怎麽說才好?”呂東岩道:“他的父親,就是我以前和你說過的那個淩浩。”

呂夫人大吃了一驚,說道:“淩浩不是梁山泊好漢轟天雷淩振的後人嗎?”呂東岩道:“就是呀,在江湖上的俠義道看來,淩家是英雄後代,這是一等一的家世。

但恐怕普通人就不是這樣看法了。”

呂夫人道:“這幾年來咱們總算有了點家業,你可得小心一些,別要惹禍才好。”

呂東岩道:“少年時候,我闖蕩江湖,曾得過淩浩的恩惠。

故人之子,我又豈能不收容他?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叫他守口如瓶了。”

呂夫人道:“江湖上義氣為先,當然是不能薄待他,免得人家知道了說咱們寡情薄義,不過厚待他是一回事,談婚論嫁,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丘大成在窗外偷聽,聽到這裏,不覺大吃一驚,心裏想道:“談婚論嫁?難道這臭小子癲蛤膜想吃天鵝肉,居然要討我的表妹嗎?”丘大成猜得不錯,原來轟天雷父親那封信正是為他的兒子向呂東岩求婚的。

不過轟天雷卻一點也不知道,丘大成以為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卻是冤枉他了。

丘大成心裏怦怦的跳,躲在假山背後,更是豎起耳朵來聽。

呂東岩沉吟半晌,說道:“鐵威這孩子武功倒是很不錯的,剛才我已經試過他了。

人也似乎很老實。”

呂夫人冷冷說道:“這麽說你是看中他了?”呂東岩道:“隻可惜這孩子未見過世麵,有點傻裏傻氣。”

呂夫人道:“傻裏傻氣是可以改變的,他住在咱們這兒,有你教導他,還怕他不能成材嗎?”呂東岩道:“那麽你的意思怎樣?”呂夫人忽地冷笑道:“可是你忘記了一件事情,咱們的玉兒和大成自小在一起,我看他們倒是相當情投意合的呢。

前些時候,姐姐曾經和我提過親,我說玉兒年紀還小。

哼哼,早知如此,當時我就應該答應她了。”

呂夫人的說話好像是定心丸,丘大成聽了她的話方始鎮定一些,想道:“原來姨媽還是幫我的,她剛才說的是反話。”

呂東岩忙道:“我也沒有說要答應淩家的婚事呀,你又何須發氣?不過——”呂夫人道:“不過怎樣?”呂東岩道:“這是王兒的終身大事,我想讓她自己選擇。”

呂夫人道:“你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她?”呂東岩道:“不,我隻告訴她有這麽一個故人之子在咱們家裹住,叫她把鐵威這孩子當做哥哥一樣。

以後如何,那就要看他們的了。”

呂夫人道:“你要留他住多久?”呂東岩道:“他喜歡住多久就注多久,難道我還好意思把他趕跑嗎?”呂夫人道:“他當真是不知道這封信寫的什麽?”呂東岩道:“這孩子決不是一個會說謊的人,聽他的口氣,他非但沒有看過這封信,求婚之事,淩浩也是從未向他露過口風的。”

呂夫人放下了心,這才露出笑容,說道:“那也好,讓玉兒自己挑女婿吧。

我做母親的知道,料想玉兒也不會挑上那個傻小子!”丘大成心裏也正是這麽想:“表妹自小和我在一起,她一向就是喜歡我的。

臭小子癲蛤蝗想吃天鵝肉,哼,做你媽的春秋大夢去吧。

可是也得想個法子把這隻賴蛤膜早點趕出去才好。”

心中正在盤算有何妙計,忽聽得有腳步的聲音,園中出現了一個少女,正自分花拂柳而來。

這個少女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表妹呂玉瑤。

丘大成從庭院的月牙門望出去,看見表妹,立即一縮身形,輕輕的從另一邊牆頭翻過去,不讓他的表妹瞧見。

然後裝作是剛剛從外麵進來的模樣,叫了一聲“表妹!”呂玉瑤道:“你怎的不在外麵陪客?”丘大成道:“外麵來了兩個客人,我是來替姨父出去招待客人的。”

呂玉瑤道:“我也正是爹叫我來的,卻不知他找我做什麽?”呂東岩聽得他們說話的聲音,說道:“你們來得正好,都進來吧。”

待他們進了房間,呂東岩首先問丘大成道:“來的是什麽客人?”丘大成說了那兩個人的名字,呂東岩眉頭一皺,說道:“這兩個人是有點來頭,不過有你替我招呼也可以了。”

丘大成道:“他們遠道而來,一心想給姨父拜壽。

我見他們急於求見,隻好進來通報。”

呂夫人道:“那你就先出去一會兒吧。”

呂東岩不置可否,說道:“玉兒,你表哥有沒有告訴你剛才來了一個客人,這個客人可不比別的客人,是我的一個老朋友的兒子。”

呂玉瑤道:“是嗎?表哥可還沒有告訴我呢。

是你那一位老朋友的兒子?”呂東岩道:“你還沒有見過的。”

正自考慮要不要在丘大成麵前說出轟天雷的來曆,忽地有個丫頭走來,就是剛才服侍轟天雷的那個丫頭冬梅。

呂東岩說道:“淩少爺換好衣裳沒有?”他還以為冬梅是喚小姐之後,又轉到那個書房去替轟天雷收拾衣裳,這才來的。

冬梅說道:“不知道。

老爺,你不是叫我不必伺候他的嗎?”呂東岩道:“那你來這裏做什麽?”冬梅道:“我從小姐那裏出來,剛好碰上了丁大叔來找老爺,他叫我把一張拜帖送給你。

他說那兩個客人是知客都不認識的,似乎氣派不小,他不敢阻攔,已經放他們進來了。”

“丁大叔”是呂家的管家,冬梅說罷,將一個拜帖呈給主人。

呂東岩道:“兩個客人怎麽隻有一張拜貼他們姓甚名誰?”冬梅道:“丁大叔說來的一老一少,那老的姓年,小的那個是他徒弟。”

呂東岩聽得一個“年”字,麵色倏變,連忙打開拜匣,抽出拜帖,丘大成在旁觀看,隻見拜貼上畫著兩麵交叉的黑旗,黑旗上方,有一隻展翅飛騰的黑鷹,拜貼並沒有具名,除了這幅書畫,隻有一個大大的“年”。

丘大成道:“姨夫,這人是誰,怎的如此無禮?”呂東岩好像沒有聽他的說話,自言自語道:“我早料到他會來生事的,卻想不到他竟有這麽大膽,什麽日子不挑選,居然挑選了今天這個日子。”

呂玉瑤好奇心大起,說道:“爹,表哥在問你呢,這個性年的是個什麽人?”呂東岩這才歎了口氣,說道:“你們不必管這閑事。

大成,你到書房看看,淩鐵威換好衣裳,你就陪他坐吧。”

丘大成道:“你不是要介紹他和一眾親友相見嗎?”呂東岩道:“本來我是想讓他在人前漏麵的,現在出了這件書情,隻好等待事情過了再說了。”

丘大成暗暗歡喜,心裏想道:“這小子本領比我高強,姨父若是讓他在人前漏麵,他的風頭恐怕超過我了。

好,我且趁這機會,探聽他的口風。”

於是暗暗連聲,便奉命而去。

呂東岩雖然沒有說出那個客人是誰,丘大成已是明白,這人一定是他姨父的仇家。

丘大成明白,呂玉瑤也是明白。

她按奈不下好奇之心,說道:“爹爹,我和你一同出去見見這個人好麽?”呂東岩道:“你去做什麽?”呂玉瑤道:“幫你的手呀!爹爹,你在武林中這樣大的名頭,豈能輕易和人動手?由我打發他不就行了?”呂東岩苦笑道:“你說得不錯,等閑的人,我是不會和他動手的,但這個人卻是非得我親自應付不行!”呂玉瑤吃了一驚,說道:“爹爹,他是什麽奢攔人物,居然值得你親自出手?”呂東岩板起麵孔,說道:“我告訴過你,叫你不要管這閑事的。

你媽有話和你說呢,你給我乖乖的躲在房間裏吧!”呂玉瑤咂著小嘴兒,心裏想道:“你不許我出去,待會兒我偏要出去。”

就在她賭氣的時候,呂東岩已經跨出房門了。

大廳裏的一眾賓客都在詫異,他們心裏有著和呂玉瑤同樣的疑問:“這個姓年的究竟是什麽人呢?”這人披著狐裘,像是個大腹賈,他的徒弟也是個衣服麗都的少年。

兩人進了客廳,就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神情做岸得很。

別人和他說話,他卻是兩眼朝天,愛理不理。

甚至對別人的問話,隻是咀裏輕輕哼了一聲,根本就不回答。

呂家的來客都是在江湖上或多或少有點名望的人,這兩師徒的態度如此無禮,眾賓客都是暗暗惱怒。

不過賓客們也恐怕這姓年的是呂東岩的朋友,打狗得看主人麵,是以對他的無禮態度,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正在眾賓客暗暗嘀咕之際,呂東岩大踏步走了出來。

隻見呂東岩雙眉一軒,冷冷說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黑鷹,今日飛來寒舍!”眾人聽了這話,都是不禁大吃一驚:“他就是黑鷹年震山?”原來這年震山是江湖上最著名的一個獨腳大盜。

不過他雖然是名震江湖,卻很少人認識他。

因為他總是獨往獨來,從不和人合夥的。

做了案他也總是有辦法叫事主不敢張揚。

江湖上都知道他心狠手辣,武功極是高強,但到底高強到什麽程度,卻是誰也說不上來。

眾賓客大驚之下,人人都是想道:“幸好我剛才沒有得罪他。”

年震山這才緩緩站了起來,說道:“你老哥六十大壽,我敢不來助興嗎?”呂東岩冷笑道:“不敢當!請你還是實話實說吧!”年震山哈哈一笑,說道:“好,那麽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一來是特地給你老哥拜壽,二來嘛——”呂東岩厲聲說道:“二來是要和我算算舊賬,是不是?”年震山冷冷笑道:“你老哥言重了。

不錯,咱們是結有一點梁子,卻也用不著‘算賬’這樣嚴重。

說實話,年某今日攜了小徒來此,也不過是趁這機會,以武會友而已!”呂東岩道:“以武會友也好,算賬也好,你劃出道兒來吧。”

年震山道:“好,端的是快人快語!那麽咱們就訂個約吧?”呂東岩道:“訂什麽約,說!”年震山道:“我若輸給了你,我給你磕三個響頭拜壽。

你輸給了我,對不住,也請你給我磕一個響頭,以三換一,你總不至於吃虧了。”

以呂東岩的名望,豈能給人磕頭?磕了響頭,三個和一個都是一樣。

年震山分明是要當眾侮辱他,掃他的顏麵。

呂東岩心裏想道:“他隱忍了十年,方始前來挑戰,定然有聽恃而來。

我可不能中了他的激將之計。”

當下強忍怒氣,定了定神,暗運內功,說道:“好,悉依尊意。

請!”客廳裏動手不便,是以呂東岩請他到外麵的院子裏比武。

年震山卻不舉步,又是冷冷一笑,說道:“且慢!”呂東岩道:“有話快說!”年震山道:“登禹,過來!”指著那個和他同來的少年人道:“這是小徒登禹。

登禹,來的時候,我和你說了一些什麽?”那少年恭恭敬敬的答道:“你老人家要我來學點功夫,長點見識。”

年震山道:“對啊,那你還不求呂老英雄指點?”呂東岩涵養再好,也禁不住動怒起來,說道:“年震山,你竟敢這樣藐視於我!”年震山哈哈一笑,說道:“老哥你誤會了。

我是請你‘指點’他,不是要你‘指教’他。

當然若是你肯親自出手指教他,在下更是求之不得。”

呂東岩因為自己說過,任他劃出道兒的說話,隻好忍著氣道:“閑話少說,你要我怎樣指點他?”年震山緩緩說道:“聽說你有四個徒弟,還有一個早已在江湖上露了頭角的姨甥,也算得是你的半個徒弟。

我說過我們師徒今日來此是為了以武會友,倘若隻是我領教你老哥的功夫,豈不是把他們小一輩的冷落了。

也該讓他們會一會呀!”呂東岩道:“哦,你的意思是師對師,徒對徒?”暗自想道:“這少年雖是麵黃肌瘦,但兩邊太陽穴突起,顯然內功造詣不凡。

我門下的四個徒弟恐怕不是他的對手,隻有大成或許應付得了。”

年震山道:“你親友中的晚輩,若要指教小徒,一樣歡迎。”

高登禹走出院子,當中一站,說道:“呂老英雄的門人晚輩甚多,為了省事起見,我想請他們一齊上來指教!”年震山跟著就說:“對,車輪戰大花時間,還是並肩子上的好。

小徒誌在以武會友,當然是點到即止的。

又即使他是僥幸勝了,功夫也一定還有不到之處,要請呂老哥不吝指點。”

此言一出,呂東岩門上的四個弟子都是勃然大怒。

“好小子,膽敢口出狂言,待我來教訓你!”脾氣最急躁的三弟子呂剛首先衝了出去,他是呂東岩的侄兒。

大弟子趙嶽叫道:“讓我先上!”二弟子華岱和四弟子周應幾乎也是同時跑出,一個叫道:“割雞焉用牛刀,大師兄,你讓給我!”一個喝道:“好小子,未曾動手,就吹大氣!我是本領最不濟的弟子,你也不見得就能贏我!”四個弟子都是欠缺江湖經驗的少年,一窩峰的爭著出來,做師父的呂東岩不由得皺了眉頭,正想喝令他們退下,可是已經遲了!四弟子周應話猶未了,眼睛一花,年震山的那個麵黃肌瘦的弟子已經撲到了他的麵前。

高登禹麵黃肌瘦,身手可當真是矯捷之極,隻聽得他嘿嘿的一聲冷笑道:“是麽?”眾賓客連他用的是什麽手法還未曾看得清楚,便聽得“卜通”一聲,周應已是給摔出數丈開外!呂東岩早已看出他的本領非凡,但卻想不到竟是如此厲害,大吃一驚,心裏想到:“這可是大擒拿手的分筋錯骨手法呀!分筋錯骨也還罷了,他還兼有小天星的掌力。

看來隻怕嶽大成也未必打得過他,我這四個徒弟恐怕要大大的出醜了。”

四個弟子是幾乎同時撲上去的,周應吃了虧,大弟子趙嶽和二弟子華岱已經趕到,呂東岩要顧著自己的麵子,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叫他們退下了。

高登禹哈哈大笑道:“對啦,你們還是並肩子上的好!”大笑聲中出手如電,一個“陰陽雙掌”猝擊趙嶽麵門。

趙嶽不愧是呂東岩的首徒,立即霍的一個“鳳點頭”,雙臂一架,使了一招攻中帶守的“橫架金梁”,勉強拆開對方的招數。

二弟子華岱長拳搗出,立即猛擊高登禹的後心。

高登禹背後好像長著眼睛,一擊趙嶽不中,迅即變招,反手一抓,冷冷說道:“請恕我不能接受你的教訓,對不住,得罪啦!”。

“哢嚓”一聲,華岱的手腕脫了日,三弟子呂剛怒道:“你敢動手傷人!”猛衝上去,右手揮拳,左臂扶人。

高登禹道:“對不住,我拳頭沒長眼睛。

多謝際提醒,這次我小心點兒就是。”

呂剛一拳打了過來,他不躲不閃,一個“順手牽羊”已是抓著呂剛的虎口,將他摔了出去。

他是一手扶著二師兄的,他一摔倒,華岱也就變成了滾地葫蘆了。

不過他倒是言而有信,這次他沒有令呂剛受傷。

趙嶽是首徒身份,明知不敵,也隻好硬著頭皮上去。

高登禹笑道:“趙兄,你是‘牛刀’,你肯指教,真是給我臉上貼金了。”

這話是針對他的師弟剛才所說的‘割雞焉用牛刀’這句話的。

就在他說這三句話的時候,他已是閃電般的攻出了七招,分筋錯骨手法招招淩厲,趙嶽已是竭盡所能,勉強接到了第七招,實在是無法抵禦了,哇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搖搖晃晃的直向後退,他不是給擊中的,而是給對方的小天星掌力震傷的。

高登禹停下腳步,淡淡說道:“獅子撲兔,牛刀割雞原來也不過如此,領教了!”四弟子一敗塗地,呂東岩氣得麵色發青!“呂老英雄門下,不知還有那位要來指教?”高登禹淡淡說道。

猖狂的神態雖然沒有顯露,得意的心情已是見之辭色。

忽見衣袂輕飄,屏風背後突然閃出一個少女,說道:“我替爹爹領教你的高招!”原來呂玉瑤早就躲在屏風背後偷看;她見四個師兄一敗塗地,忍不住就出來了。

呂東岩吃了一驚,說道:“玉兒,你,你——”他要說的是“你怎麽不聽我的吩咐,擅自出來?”話到口邊,忽一想,這樣說豈不是更長敵人誌氣。

正在他底下的話欲說未說之際,呂玉瑤已是搶著說道:“爹,我也算得是你的徒弟呀,人家要伸量你門下弟子,難道還能由你親自發付嗎?”“對,呂小姐家學淵源,正該替令尊掙個麵子。”

年震山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一個哈哈說道。

呂東岩給年震山的說話逼住,更不便叫女兒退下了。

“哼,分明是你想要徒弟出頭露麵,卻拿我的徒弟消遣!不過玉兒的本領是比她的師兄要強一些,沒奈何也就讓她試一試吧。

這臭小子倘敢傷了我的女兒,我也隻好不顧身份了。”

呂東岩暗自準備,女兒若有閃失,他就要把高登禹擊於掌下。

年震山好似瞧破呂東岩的心神,緊緊的靠近他的身旁,笑道:“呂姑娘剛才沒在場,也許沒有聽見我的說話,我再說一遍,小徒隻是以武會友,亦即是說這場比武隻是點到即止。

不過拳頭刀劍,都沒長著眼睛,倘有誤差,也隻能各安天命!”高登禹接著說道:“呂老英雄請放心,令媛肯予指教,我是寧可讓他傷了,也決不敢放肆誤傷她的。”

呂玉瑤柳眉倒豎,怒道:“誰要你讓,廢話少說,亮兵刃吧!”一來她是因為自知氣力較弱,掌上的功夫,決比不過高登禹;二來她也不願和一個陌生的男子動手動腳,以免肌肉接觸,失了閨秀的身份。

高登禹哈哈一笑,說道:“我的兵器就是一雙肉掌,呂姑娘不必顧忌,盡管進招!”呂玉瑤唰的撥出劍來,說道:“好,這是你自己說的,傷了可別怪我。

接招!”高登禹讚道:“好劍法!”話猶未了,倏的便是一個盤旋,欺到呂玉瑤身前,展開空手人白刃的功夫,硬搶他的寶劍。

呂玉瑤一劍刺空,吃了一驚,想道:“怪不得四個師兄敗在他的手下!”劍隨身轉,立即變招,反手削他右臂。

這一變招迅速淩厲,高登禹也不禁暗暗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