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坐收漁翁利 眾俠皆作階下囚玉虎兒和小乞俠二人眼見紫虛道人步步逼來,不由大急,齊齊朗喝一聲,雙雙揮動手中兵刃迎上。

紫虛道人一笑說道:“你們兩個娃兒這是以下犯上,可不是我以大欺小。”

手中雪竹杖一掃,潛運八成真力,一粘一帶,便將玉虎兒的長劍和小乞俠諸坤的飛索五芒球震飛。

然而他雪竹杖並不收回,趁勢往前一送,一招“推窗望月”,徑向玉虎兒和小乞俠諸坤襲去。

他這一招出手時從從容容,看上去平淡無奇,但卻隱含著無窮變化,無限殺機,這兩位年輕小俠哪裏躲得過,隻見滿天白影,猶如銀花焰火紛灑而落。

忽聽一聲震天大喝,道:“老雜毛,你果不愧為當今武林中最陰險狠毒之人,我矮子與你拚了!”原來矮方朔見這邊情勢危殆,他擔心老友瘋俠柳夢台的安危,是以情急之下,連施“奪魄三杖”把黑神君吳兆麟逼退,一跳將紫虛道人攔住。

手中虎頭镔鐵杖一頓,觸地有聲,一招“橫掃五嶽”,攔腰劈去。

紫虛道人冷笑一聲,手中那拇指粗的雪竹杖一抖,比作千萬條銀蛇盤空,竟然將矮方朔那沉重的虎頭鐵杖封住。

那邊接替下矮方朔的小乞俠,被黑神君吳兆麟逼得險象環生,玉虎兒連忙補了上去。

盞茶時光之後,矮方朔聶耳漸感不支,紫虛道人惟恐神醫俠等三人運功醒來,功虧一簣,是以手中雪竹杖一緊,“幽鬼附身”的奪命三招中第一招“遊龍回空”,挾著一縷尖銳厲嘯,往矮方朔胸前“神封穴”點去。

當初紫虛道人在十二連環峰下,差點以這連環三招,將萬裏遊龍呂九皋擊斃杖下,但此時矮方朔聶耳卻似比呂九皋棋高一著,見勢不妙,竟然虛晃一杖,飄身後退。

紫虛道人哈哈一笑道:“我這一連三招,名為‘幽鬼附身’實是‘狡兔三窟’,難道你還跑得了嗎?”如影隨形,右手雪竹杖點出之勢不變,左掌變招“毒龍噴霧”由側麵搶攻,右腳同時飛起,踢出一招“倦龍歸海”,這三招迅辣兼俱,力道互用,猶如密網天羅一般,向矮方朔追蹤襲至。

矮方朔鋼牙猛挫,胸前銀髯根根豎起,虎頭镔鐵杖撒手飛出,直往紫虛道人拋去,身形同時向右橫躍三尺。

矮方朔這邊一被逼脫了兵刃,肖俊等一幹小俠大起恐慌,這一分神,俱都微現敗象,而神醫俠萬永滄等的運功調息,卻也正值緊要關頭。

紫虛道人環掃全場一眼,突地振聲大喝道:“住手!”全場激鬥中之人,果都收勢停身,愕然佇立,齊把目光向他投來。

他卻又乘著眾人愕然之際,再度大喝道:“拿下!”雙飛環鄭元甲等四人,就像預先曾得到紫虛道人暗示一般,倏然向前疾跨兩步,甩脫手中兵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兩手齊出,各各執著了兩個小俠的手腕脈門之處。

未遭擒獲的隻剩下一個羅寒瑛和矮方朔聶耳倆人,但紫虛道人出手如電,早點了羅姑娘背後的“風府穴”!這一突然轉變,大出眾人意料之外,氣得矮方朔頓足大叫道:“你這牛鼻子如此歹毒!”雙掌一錯,連起“純陽掌”力,呼呼劈出兩股勁力,直向紫虛道人撞去。

紫虛道人一飄身,躍至瘋俠柳夢台身後,微笑道:“聶兄若再無理取鬧,就休怪貧道無情了。”

伸手抵住瘋俠背後的命門穴之上。

矮方朔與瘋俠二人,乃數十年生死之交,怎忍老友被人擊斃掌下,心下一懍,急急說道:“不可!”大步走了過去。

紫虛道人一笑道:“貧道隻不過嚇你一嚇,聶兄竟這般認真起來了!”他一頓,肅容說道:“若貧道請聶兄作一件隻是舉手之勞的事情,不知聶兄賞不賞臉?”矮方朔一怔道:“那要看是什麽事情了,老夫豈是任人要挾之人!”紫虛道人道:“貧道素知聶兄和柳兄交誼深厚,情同手足,這點小事,聶兄也不便推辭。”

矮方朔道:“牛鼻子,你少廢話,先說與老夫聽聽。”

紫虛道人笑道:“此事簡易之極,隻是借聶兄大力,把這幾個小輩的‘風府穴’點了……”矮方朔冷哼一聲道:“老夫是何等之人,豈肯做此等見不得天日之事。”

紫虛道人陰陰一笑道:“貧道若先將這靜坐運功的三人毀了,再去點上那些小娃兒們的穴道,不再勞動聶兄,不知聶兄以為如何?”矮方朔一驚,暗忖:此人被譽為目前江湖上心地最陰險,手段最毒辣的一代梟雄霸主,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當下不禁發出聲輕蔑的冷哼。

忽聽紫虛道人一笑說道:“聶兄可是在心中咒罵貧道,是嗎?其實貧道若是如聶兄所言,為當代武林中最陰險狠毒之人,這一班人早都命喪當場了。”

矮方朔乃是心直口快,無甚城府之人,他一聽紫虛道人此言,脫口說道:“不錯!不錯!”紫虛道人微笑道:“那就有勞聶兄了。”

矮方朔略一猶疑,大步先向他徒弟身前走去。

紫虛道人道:“那位可是令高足嗎?”矮方朔一怔道:“好說,好說!你怎地知道?”紫虛道人道:“聶兄大公無私,貧道以此便可推知。”

矮方朔聽得受用,身形如風,疾快地點了各位小俠背後的“風府穴”。

紫虛道人突地哈哈一笑道:“物以類聚,其實貧道光以他們的外形判斷,也可猜得個八九不離十了。”

緩步從瘋俠背後走過來。

矮方朔聞言,大怒道:“臭牛鼻子,膽敢譏諷老夫!”俯身拾起那支虎頭镔鐵杖,呼地一招“伏地追風”,向紫虛道人下盤掃去。

紫虛道人一笑閃開,道:“聶兄此時孤掌難鳴,就是聽著貧道的話有些不順耳,說不得也隻好忍耐一番了。”

他這麽一說,矮方朔果然硬壓下一股怨毒之氣,停手不攻。

紫虛道人突然轉向雙飛環鄭元甲道:“派中的輸送工具,可是在附近待命嗎?”雙飛環鄭元甲躬身答道:“皆在附近,聽候掌門師祖派遣。”

紫虛道人說道:“你且召他們前來吧!”轉首目注靜坐行功的神醫俠等三人,一動不動。

雙飛環鄭元甲發出兩聲龍吟長嘯。

盞茶時光之後,果見前麵山峰回轉處,現出五點黑影,行動頗為快速,漸行漸近,矮方朔看清之後,不禁大聲叫道:“怪!怪!”九位小俠被點上“風府穴”,但因矮方朔下手不重,故雖不能說話行動,卻未失去知覺,一聞矮方朔稱怪,齊都縱目看去。

原來那竟是五匹似牛非牛,似馬非馬的東西,長有丈二,闊約四尺,四條腿下,各有一輪,經五個健壯大漢催趕著,片刻之後,即至麵前。

紫虛道人一笑向矮方朔道:“這便是漢末三國時,諸葛武候曾用以輸送糧秣,但失傳已久的木牛流馬,我今用作代步,聶兄以為如何?”矮方朔從那兩廂小窗中看進去,果見那流馬腹中,鋪著枕寢等物,人處其中,可坐可臥,甚是舒適,但他卻不知怎能在這崇山峻嶺中行走?矮方朔覺得這流馬製作,倒頗新穎有趣,但他一瞥被製住穴道諸人,不由心下微懍,說道:“你可是要用這流馬,載送他們去大雪山十二連環峰嗎?”紫虛道人說道:“不錯,隻待這三個人運功完畢,兄弟就要啟程了,不過令師徒二人,還請自便吧。”

那邊靜坐行功的三人中,江南神乞功力最為深厚,他首先動了動,想是運功完成。

他那一雙怪眼,剛剛睜開,便被雙飛環鄭元甲飛身上前,點了“風府穴”。

片刻之後,瘋俠柳夢台和神醫俠萬永滄行功完畢之時,也被一一點上穴道。

紫虛道人突地發出一陣震天狂笑,有如神龍長吟一般,曆久不絕。

他笑聲未落,驀然間,一聲清越鳥鳴,劃空傳來。

雙飛環鄭元甲等幾位堂主齊都心中一震,仰首長空看去。

隻見一點黑影,自百丈高空,如隕星飛墜直瀉而下,眨眼之間,已至地麵,那竟是一隻奇大無匹的青雕。

青雕背上飄然下來一個身著玄色衣裙,風華絕代,但卻微帶憔悴和幽怨的少女。

這少女一出現,在場被點穴道之人,俱都麵有喜色。

而雪山派的三位堂主,卻是齊感驚駭。

紫虛道人一怔之後,微笑說道:“你可是東海無極島苦因大師的掌上明珠,淩雪紅姑娘嗎?”他雖未見過淩雪紅其人,卻聞其名,是以一見青雕,便即猜出。

淩雪紅那微帶蒼白的嬌靨上,神情淡漠,對眼下諸人被點穴道之事,竟然視若無睹,卻冷然向紫虛道人說道:“你就是雪山派的紫虛道人?”紫虛道人仍是鎮靜如常,一笑說道:“不錯,不錯,姑娘在此現身,可有……”淩雪紅前行幾步,說道:“我的青冥劍被你們雪山派中人劫走,就請你即刻交出,我就要趕回昆侖山煙霞洞去了。”

鐵書生肖俊等聞言,俱都大感失望,但因穴道被製,有話也說不出。

紫虛道人略一遲疑,說道:“這個……”淩雪紅嬌麵一沉,黛目上閃過一抹殺氣,冷冷說道:“你若不把青冥劍交出,今天就別想離開了。”

她此言一出,雪山派的三位堂主和黑神君吳兆麟,齊都麵現怒容,躍躍欲試,他們雖知道淩雪紅武功高不可測,但今日情勢不同,是以了無懼色。

紫虛道人畢竟是一代梟雄霸主,聞言仍是毫無怒意,淡淡一笑道:“淩姑娘藝出名門,當代武林之中,甚少敵手,不知青冥劍為何被我雪山派中人奪去,姑娘可願詳告嗎?”淩雪紅一聽他這似讚揚實譏諷的話,不由氣得粉麵變色,嬌叱一聲道:“我若說出你雪山派中之人暗算傷人的卑鄙手段,隻怕你這張老臉沒處放,若識時務,還是把青冥劍快點交出,不然,我們從武功上分勝負好了。”

紫虛道人縱聲一陣大笑道:“那很好,很好……”他口中雖然連聲說著很好,但卻始終不肯出手,仍是長笑不絕。

要知他雖沒親眼看過淩雪紅施展武功,但就以她在武當山七星峰下,連挫諸葛膽等高手看來,她的武學造詣已至出神入化之境,若是今日一戰敗在這個少女手中,那可是大大丟臉的事。

他心中沒有製勝把握,所以不敢貿然出手。

淩雪紅聽他大笑之聲,猶如神龍長吟一般,長久不絕,隻震得耳中嗡嗡作響,暗自忖道:此人內功這等精深,和他動手時,倒真得小心。

紫虛道人長笑之聲,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仍然不停,而且笑聲愈來愈大,音震山穀,蕩人魂魄。

淩雪紅霍然警覺,暗道:糟!這牛鼻子,分明是借這長笑之聲,暗中和我較量內功。

轉臉掃視了在場諸人一眼,那些小一輩人物,頂門上俱是汗水如珠,不停滾下,似正在極力忍受。

她此時雖是對這一般人,表現得漠不關心,但卻覺得不容紫虛道人這般稱雄,倏然一聲嬌叱,欺身直進,左掌橫拂右手並食、中二指疾點“玄璣”要穴。

紫虛道人霍地收斂笑聲,雙肩微一晃動,人已退出八尺,右腕一振,雪竹杖迎頭劈下。

淩雪紅對雪山派之人,恨入骨髓。

她一見紫虛道人雪竹杖迎頭劈下,竟是不閃不避,陡然一個旋身,直向對方身側欺去。

這一招避襲還擊,合一出手,那旋身一進,驚險至極,雪竹杖差數寸就要擊中,但妙就妙在那數寸之差,這身法要拿捏得恰到好處,錯一點立時得濺血杖下。

直看得個矮方朔聶耳大聲喝起彩來。

紫虛道人雖然久經大敵,會過無數高人,但淩雪紅這怪異身法,他還是初次遇上,不覺微微一怔。

就在他一怔神間,淩雪紅己欺到身側,右手反臂擊出一招“冰封長河”,隨手劈出一股潛力,把他雪竹杖逼住,左掌指顧間連續拍出三掌。

這三掌雖然是先後拍出,但因速度太快,看上去好像是三掌一齊出手,使人眼花繚亂,避無從避。

紫虛道人吃了一驚,全身陡然向後一倒,直持背脊距地三寸左右時,腳跟微一用力,全身貼地,倒飛出八九尺遠。

倆人在交手一合之內,各人露出了一招江湖上罕見的絕學,隻看得一旁觀戰諸人,個個暗中驚駭!紫虛道人避過淩雪紅一擊之後,心頭怒火高燃,但他畢竟是位蓋代梟雄,喜怒向不形諸於色,隻是微微一笑道:“姑娘的武學,果不愧為東西雙仙的真傳。

實是貧道生平所遇第一人,敬佩!敬佩!”淩雪紅冷笑一聲,嬌靨上如罩寒霜,曬然說道:“東西雙仙的真傳,我還沒施展出來呢!”饒是紫虛道人城府深沉,也不禁麵色微變,冷笑一聲說道:“那就請姑娘盡展所能,貧道倒可一開眼界了。”

他正待揮杖出手,突聞一陣颯然風響,一條人影疾躍而出,擋在紫虛道人前麵,單掌立胸,躬身說道:“掌門師祖何等身份,這一陣請先讓敝堂接下。”

紫虛道人聽言知人,仍是目注淩雪紅,淡淡一笑道:“鄭堂主對這位姑娘的武學想是見識過了,你要小心一點。”

須知紫虛道人早就擔心無製勝淩雪紅的把握,一招對拆,更增加了他對此的顧慮,雙飛環鄭元甲怎會體諒不出紫虛道人的心情。

他雖自知非敵,也得硬著頭皮上去,為紫虛道人製造下台之階,而紫虛道人也為雙飛環鄭元甲預留了下台的階梯。

淩雪紅星目中神光如電,眉宇間殺機更濃,冷哼一聲,不屑地說道:“車輪戰何足為奇,最好你們能一齊出手。”

鄭元甲對她那譏諷之言,充耳不聞,卻哈哈一笑道:“姑娘與我雪山派為敵,可隻是因為失了一把寶劍嗎?”他弦外之音,點到了淩雪紅情場失意之事。

這短短一句話,字字有如利劍,透穿了淩雪紅一寸芳心,氣得她略帶蒼白的玉麵,變成紫青顏色,一口玉牙咬得格格作響,聲音顫抖著,叱道:“你敢逞口舌之能……”看得矮方朔大惑不解,不知為何雙飛環鄭元甲這平平淡淡的一句話,竟把淩雪紅氣得這般光景,但卻為她暗暗著急,遂朗聲大叫道:“女娃兒千萬不能生氣。”

淩雪紅本是絕頂聰明之人,聽得矮方朔這一叫喊,心中那激怒之情,立刻平靜下來。

鄭元甲自知不是淩雪紅敵手,本想將她激怒,可突然下手施襲,以求一出手,便占先機,正暗慶狡謀得逞時,卻被矮方朔點破,不由將一股怨毒之氣,盡發在矮方朔聶耳身上。

但他究竟是久經大陣之人,經驗閱曆,異常豐富,聞言不怒反笑道:“聶兄這般曲意奉承,可是想拉上東西雙仙這層關係嗎?”矮方朔一頓虎頭镔鐵杖,氣得須眉皆顫,大喝一聲道:“胡說!老夫是何等之人!”鄭元甲一笑道:“如此最好,聶兄何必生氣!”他借這番說話的工夫,早已暗中運集了功力,隻聽他一聲大喝,手中鳩頭杖一振一抖,一招“浪卷流沙”,直向淩雪紅攔腰掃去。

淩雪紅剛被他出言觸及隱衷,心中餘怒未息,又見他陡然施襲,更是火上加油,冷笑一聲,左掌含勁橫立,右掌運功蓄勢,直待鄭元甲鳩頭杖挾著虎虎勁風,襲至左側,橫立左掌忽的向旁側一揮,把掃來鳩頭杖撞開,右手同時閃電般穿出,徑點雙飛環鄭元甲左肩並穴。

以談笑書生諸葛膽的身手,尚且傷在淩雪紅指掌之下,雙飛環鄭元甲豈是她的敵手?大驚之下,連忙收杖後退,險險避過這驚險萬狀的一擊。

看得矮方朔聶耳眉飛色舞,連連叫好。

淩雪紅恨極了雪山派中的人物,一招得手,哪肯輕易放過,冷叱一聲,嬌軀飄然躍起,淩空擊下。

鄭元甲知道厲害,哪敢硬接,右袖一拂,向左橫躍九尺。

淩雪紅一疊腰,懸空忽的打了一個轉身,快愈流矢,直向鄭元甲追去,指風似劍,掃擊後肩。

雙飛環鄭元甲還未站穩,淩雪紅指風已經近身,他心頭一震之下,身子急向前麵一伏,反臂一杖“回頭望月”,橫掃過去。

淩雪紅雖身負絕世武學,但她對敵經驗,究竟欠缺,且吃了手無寸鐵之虧,何況鄭元甲又是拚著兩敗俱傷的打法,不顧本身危險,回杖全力反擊,果然逼得淩雪紅收招自保,柳腰一挫,急衝的嬌軀,陡然收住,隨著那逼來的杖勁,飄退出六七尺外。

鄭元甲冒險化解了一招危勢,已驚得出了一身冷汗。

紫虛道人眼看淩雪紅這兩招絕學施展,不禁心頭暗懍,當下竟存了暫時退走,以避其鋒之心。

但他一想到這俘獲武當派一幹人等的千載良機,卻又不願離開。

略一分神之間,淩雪紅和鄭元甲的另一招相搏,已起變化。

原來雙飛環鄭元甲自忖在雪山派外三堂中,向被認為第一高手,而今被人一連兩招逼得連連後退,不禁激發了他爭雄好勝之心,大喝一聲,鳩頭杖演“力劈五嶽”,猛向淩雪紅頭上擊去。

同時左手往背後一探,兩隻大如輪月,光耀奪目的鋼環,也一先一後挾著銳嘯,直取淩雪紅。

淩雪紅冷笑一聲,全身真氣盡貫右手,霍地向擊來鳩頭杖抓去,嬌喝一聲:“撤手!”雙飛環鄭元甲想不到她會有此一著,微一怔神間,鳩頭杖已脫手而出,隻聽嗆嗆連響,原來他那隨後打出的兩隻飛環,卻盡套人鳩頭杖之中。

紫虛道人看得暗暗驚心,沉聲低喝道:“鄭堂主速退!”他話剛出口,淩雪紅手中的鳩頭杖與兩隻鋼環齊向鄭元甲反擲而出,環帶急響,杖挾勁風,倆人距離本近,鄭元甲再想閃避,哪還來得及,隻聽悶哼一聲,他一隻右臂,已被杖柄硬生生地撞折。

兩聲大喝響起,神火真人邵文風和黑神君吳兆麟雙雙搶奔而出。

淩雪紅冷笑一聲,手指紫虛道人說道:“你也一齊上吧!”雙掌微錯,呼呼兩掌,分向邵文風和吳兆麟襲去。

邵文風吳兆麟一躍閃開,正待還擊,卻聽紫虛道人低喝一聲,道:“你們退下。”

他手持雪竹杖緩緩前行兩步,先是一聲喟歎,目注淩雪紅說道:“淩姑娘除了要索回青冥劍而外,我大雪山十二連環峰上,可還有什麽值得惦念之人嗎?”淩雪紅聞言,不由麵上微現淒然之情,但卻稍現即逝,眉峰緊聚,嬌叱一聲道:“胡說,天下之大,除了我父親和師父外,再無使我惦記之人。”

紫虛道人毫無惡容,仍是莊肅地說道:“姑娘雖是不惦記於他,他卻是時時思念於你,唉!他幾乎是癡念成狂了,若姑娘能和貧道去敝派總壇一行,不惟可將青冥劍取回,而且……”他的話聲,突被一聲童稚語音所打斷,說道:“紅姊姊,不要聽他的話,秋哥哥不在大雪山,剛才我還在這裏見過他了。”

這突然插口之人,乃是嚴燕兒。

原來矮方朔出手點各人穴道時,他因嚴燕兒年紀太輕,還隻是個孩子,是以點穴,用的手法最輕,但嚴燕兒功力卻是不弱,這多時間來,他不斷運氣行功,是以便被他自行解開。

此時他一聽紫虛道人竟欲將紅姊姊騙去大雪山,不禁幼小的心靈中甚是著急,才沉不住氣地脫口說了出來。

紫虛道人麵色微變,冷冷地瞟了矮方朔一眼。

矮方朔聶耳卻嘻嘻一笑道:“想不到這娃兒年紀輕輕,倒有自解穴道之能,難得!難得!”黑神君吳兆麟疾步而出,探手直向嚴燕兒抓去。

豈知他那小小的身形一晃,便到了淩雪紅身後,急急說道:“紅姊姊,你看這黑大個兒欺負我!”黑神君吳兆麟一抓不中,倒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不禁怔在當地。

嚴燕兒滿腹委屈地向紅姊姊訴了苦,豈料淩雪紅竟如未聞一般,連看也不看他一眼,不禁大是傷心,眼圈一紅,淒然說道:“紅姊姊,秋哥哥不認嚴燕兒,難道你也不理我了嗎?”他怎知淩雪紅自曆情變之後,對世事看法,已因恨而走入極端,認為普天之下絕無好人,是以當她看到武當派之人穴遭受製時,仍是漠然無動於衷。

她雖是對羅雁秋恨之入骨,但一念及前情,卻又有些不能自己,故紫虛道人編的一個謊話,竟也曾令她怦然心動。

嚴燕兒見自己說完之後,紅姊姊對他仍是不理不睬,竟自嗚咽著哭了起來,斷斷續續道:“秋……哥哥……往……西北方……去了……紅姊姊……你……要不要……去……找他?”淩雪紅聽得心中一動,急急說道:“你這話可是當真?”矮方朔聽得似懂非懂,插口說道:“姑娘問的可是那個叫羅雁秋的娃兒嗎?他確是在半個時辰之前,往西北方奔去。”

淩雪紅銀牙一咬,恨恨說道:“好!”她倏然住口,轉向紫虛道人說道:“你們劫走我青冥劍之事,我們改日再行了結吧。”

轉身向那大雕走去。

在場所有被製住穴道之人,又是齊齊大感意外,心下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矮方朔也頓感孤掌難鳴,疾忙跨前兩步,大聲說道:“姑娘這就要走嗎?”嚴燕兒竟一時急得說不出話來,直待淩雪紅跨上雕背,他才哇地一聲大哭,說道:“紅姊姊!紅姊姊!你不能走,他們的穴道還沒解開呀!”但是他的呼叫,卻被一聲悠長的雕鳴所遮掩,一陣勁風激蕩,那大雕已鼓翼向西北方飛去。

雕鳴甫歇,卻又響起紫虛道長一陣得意的長笑!羅雁秋抱起香消玉殞的司徒霜直向西北奔去。

此時,他隻覺得萬念俱灰,在這人世上僅有的兩個親人,竟然有一個被死神奪去。

但同時他也感到無比的憤怒,覺得自他出道以來,所見所識之人,俱是見利忘義、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

他腦子中一片混亂,信步而行,但那如世外桃源的“七絕山莊”和莊上淡泊仁厚的七位老人,卻早存在他的潛意識之中,是以在不知不覺間,便往西北方向行去。

奔行約有頓飯時光,他已翻過了幾個山峰,仰首長空,隻見一抹斜陽,正自漸漸西沉。

看著那一抹斜陽,他像是無限的淒惶,那潛伏在他心底深處的孤獨之感,又悄然浮起,不禁止步停身,發出一聲長歎。

這一聲歎息之後,他的心情像是舒暢許多,微運真氣,便待向前奔去。

但卻在他暗運真氣之時,竟然發覺微有不適,羅雁秋自忖道:莫非所中的那七孔黃蜂針毒發作了嗎?原來在他中了小乞俠諸坤七孔黃蜂針之後,突然想起在祁連山中,一個老婆婆曾送他三粒紅色丹丸,說是能療傷解毒,隨取出那羊脂玉瓶盡數吞下。

須知那三粒丹丸,乃是南天叟遍曆各深山大澤,采集罕世靈藥製成,功效果然非同凡響,服下之後,經過一夜間的運功調息,幫助藥力運行,果然無事。

豈知七孔黃蜂針更是非比等閑,雖被南天叟所煉丹丸,暫時遏阻,且因羅雁秋功力深厚未曾立刻發作,但十個時辰之後,所服丹丸效力消失,針毒仍然侵入內腑。

羅雁秋毫無江湖經曆,雖聽小乞俠說出七孔黃蜂針的厲害,但並不深信,此時雖微感心驚,亦未十分重視。

他瞥了抱在手中的司徒霜一眼,不禁又是一陣黯然,星目中不自覺地滾下幾滴淚水,口中喃喃說道:“師妹!師妹!是我害了你……”他在一座幽靜的山穀中停下,然後用白霜劍掘了一個坑,將司徒霜的遺骨掩埋完畢,並用一方山石,在墓前立了塊石碑,他正用白霜劍刻著“司徒霜之墓”幾個大字之時,便聽背後驀然響起了一個慈祥的聲音,說道:“小娃兒,你可是叫羅雁秋嗎?”羅雁秋聞言,不禁大吃了一驚,暗忖道:是什麽人居然到了我背後,仍未發覺?輕功這般了得。

轉身望去,隻見兩丈以外,站著個身著白衣白裙的中年道站,正對著自己點頭微笑,似是毫無敵意。

但他剛經曆過一場人事慘變,對任何人都仍保持著幾分戒心,當下冷然答道:“不錯,在下正是羅雁秋,不知你怎知道?”中年道姑連連點頭,日中喃喃說道:“果然是個美質良村的少年俊彥,無怪……”她倏然住口,朗聲說道:“你手中的白霜劍,不是已告訴我了嗎?”羅雁秋似是仍然不解她這種推論的道理,嘴唇牽動剛要說話,卻見那中年道姑慈祥地一笑,極為親切地又道:“孩子,你可知道我是誰嗎?”羅雁秋雖是傲骨天生,但本性仁慈,喪失記憶後,從不知自己的身世情形,是以情感變得極為脆弱,他一見那中年道姑對他這般稱呼,親切之感,油然而生,連忙恭謹地答道:“這個晚輩不知。”

中年道姑卻突地黯然一歎,說道:“唉,不知道算啦,這樣最好。”

她一頓,又道:“看來你是個好孩子,卻不知怎的……”她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隱,說至此,又複倏然中止。

羅雁秋看得大是奇怪,不禁微生怒意,恭謹的態度,又轉為冷傲,說道:“你這般吞吞吐吐,不知是何用意!”中年道姑毫不動怒,仍是微笑說道:“孩子,你可願跟我走嗎?”她這句話說得沒頭沒腦,羅雁秋自是不解,一怔說道:“什麽?你要我跟你到哪裏去?”中年道站一歎說道:“我若告訴你到哪裏去,恐怕你便不去了。”

羅雁秋冷哼一聲道:“難道你還能把我騙去嗎?”中年道姑慈祥地一笑,說道:“孩子,那你是誤會。”

她像是有一件事,極為不願說出,略一思忖,突地雙眉一揚,身形疾展,隻見白衣飄飄,竟向羅雁秋身前欺去。

羅雁秋冷哼一聲,怒道:“原來你也不是什麽好人!”連忙施出“幽靈身法”,一閃躍開,順勢一掌拍去。

他這一式避襲還擊,身法招術怪異無倫,像是大出那中年道姑意外,她輕身閃過後微一錯愕,一笑說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