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江湖再涉險 七絕山莊逢故人羅雁秋帶好應用之物和赤煞仙米靈、碧眼神雕胡天衢及司徒霜,辭別了玄陰叟,取道玉樹、西寧,向東北關外的長白山進發。

他們一路所經之地,盡是邊荒地區,此時又是深秋時節,觸目草黃葉落,林木蕭蕭,顯得一片淒涼!四人俱有著上乘輕功,又是在絕無人跡的荒山野嶺中,是以可毫無顧忌的施展,他們奔行了十餘日,眼看所攜幹糧將盡,仍是在高峰峻嶺、連綿山勢之中。

這日已是夕陽銜山時刻,四個人方自感到十分焦急,驀然,遠方一座峰頂上,響起了一陣“嗚嗚”的笳聲,不禁心中狂喜,暗忖:笳聲起處,必有人居,幾個人精神一振,各緊腳程,向那峰頂上奔去。

隻不過頓飯時光,便抵峰下,此時日早西沉,暮色蒼茫,山霧漸起,但找遍那座峰頂,卻是不見半點人影。

饒是赤煞仙米靈及碧眼神雕胡天衢都是江湖閱曆極為豐富之人,也不由大感迷惑,本來在這等荒山絕嶺之上聞到笳聲,已是奇跡,但笳聲突然隱沒,而又無人跡出現,則更令人不可思議。

但就在四人迷疑驚駭之時,那“嗚嗚”的笳聲,又在遠處峰頂響起,笳聲剛落,一陣輕微的枝葉簌簌之聲,遂從一株巨大翠柏上,如幽靈似的飄落下兩個人影。

隻見那倆人俱是穿著緊身黑衣,連麵部也是用黑巾罩起,隻露出兩隻神光湛湛的眼睛。

赤煞仙米靈一見倆人現身,早氣得五內皆裂,他一陣怪笑,說道:“原來是你們這兩個小子裝神扮鬼,嚇唬大爺,今天算是你們碰到了煞星!”說著身形如風,欺到那倆人身前,十指齊張如鉤,徑向那兩個黑衣人胸前抓去。

誰知那倆人輕輕一閃,便自閃開,卻齊都抱拳,朗聲道:“朋友誤會了,我家主人有請!”這一突兀的變化,四人全都怔住。

羅雁秋奇道:“你家主人是誰,怎會無緣無故地請我們?”那兩個黑衣人仍是躬身答道:“恕在下不能奉告,等四位會見到我家主人時,自然便知一切。”

碧眼神雕胡天衢冷冷一哼道:“這倆人鬼鬼祟祟,師兄別著了他們的道兒。”

羅雁秋傲然一笑道:“就是龍潭虎穴也未必就能困得住我們,又有什麽好怕!”一頓又道:“既如此,你們倆前行引路吧。”

那兩個黑衣人又是躬身答道:“請四位由此西行,轉過前麵的山峰後,我家主人自會派人迎接。”

說完身形一晃,便自消失不見。

四人滿腹疑團,不知他們所說的主人是何等人物,但憑四人的武功,自是毫無所懼,遂按照兩個黑衣人所示的路徑直往西方奔去。

不到盞茶時光,四人便抵峰下,隻聽當當兩聲響,緊接著響起兩聲朗喝:“貴客駕到——”四人急止腳步,隻見一塊大石之後,緩緩走出倆人也是一身黑衣,黑巾罩麵,見了四人,同時躬身行禮。

赤煞仙米靈冷哼一聲,道:“我倒要看看你們玩些什麽名堂!”那兩個黑衣人也不答話,轉身向前行去。

轉過山腳,已來到一處穀口,四人仰首一看,隻見高峰夾峙,峭壁千仞,而這穀口也不過兩丈餘寬,真是個一夫當關,萬夫莫入的天險要隘。

四人方自微感驚駭,隻聽一陣軋軋輪響,放眼望去,隻見一輛翠幔素帷,金轅紅軾,四馬牽曳的豪華大車,已然停在身前。

兩個黑衣人轉身恭聲說道:“四位貴賓請移駕登車,我家主人已在莊前恭候了。”

羅雁秋雖是愈來愈覺奇疑,但也不再多問,當先登上,米靈等三人默然相隨,但全都運氣凝神,功聚雙臂,準備必要時全力一擊。

四人進入車內之後,兩個黑衣人當即將垂簾放下,隻聽車把式一聲吆喝,那華麗的翠色車輦掉轉頭往穀內馳去。

車輪轆轆,蹄聲得得,馬車拐了幾個彎後,忽然峰回路轉,眼前景物大變。

從簾縫中望去,但見一片鬆竹,環繞著一座巍然矗立的高大莊院,紫瓦紅牆,莊外燈燭輝耀,把漆黑的山穀照映得如同白晝。

隻因那環繞在莊院外的鬆竹濃密異常,縱有銳利的目光也很難看清那莊院的全景。

鬆竹搖動之間,隱現出幢幢人影,那華麗的馬車已正自穿行於鬆竹之間,越過一座吊橋後,戛然聲響,車停在一對紅漆大門之前。

四人剛一下車,那兩扇紅漆大門,已然大開,現出七個身著華服的老者。

那最右麵一人,身高七尺,生的方麵大耳,長眉慈目,白髯垂胸,氣度雍容,年齡約有六旬開外,依次站著的六人,麵目身材和第一人相似,隻是年齡各有差別,那最左麵一人,至多亦不過五旬。

七個華服老者同時向羅雁秋等四人一拱手,卻聽右麵那年齡最長的老者,朗聲哈哈一笑,說道:“我們這‘七絕山莊’已是二十年沒有生人涉足,今晚四位貴客來此,也算是與敝莊有著一大機緣,請進,請進!”說完,七人身形一閃,讓開一條道路,同時抱拳肅客。

赤煞仙米靈嗬嗬一陣幹笑道:“好說,好說,你們這般……”他一瞥羅雁秋的冷澈目光,倏然住口。

那七位老者看了赤煞仙米靈一眼,眉頭一皺,但瞬即又恢複欣悅之色。

羅雁秋本是絲毫不諳世俗禮數之人,也不謙讓,當先大步而入,碧眼神雕胡天衢道:“我等師兄弟妹四人驚擾各位莊主大駕,深感不安。”

那六旬開外的華服老者哈哈一笑說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有朋自遠方來,乃為人生一大樂事,又何況諸位趕得如此湊巧,若不是四位路經此處,就是請還請不到呢。”

羅雁秋也是嘻嘻笑道:“你這話倒說得不錯,我師兄弟等要不是奉了師命,遠赴關外長白山去找那……”司徒霜嬌嗔的轉首睨了羅雁秋一眼,說道:“大師兄,你怎麽啦?你即使不再說下去,人家各位莊主也知道你去關外找什麽了。”

然後轉向七位華服老者嫣然一笑道:“就請各位老莊主猜猜我師兄妹等人去關外長白山找什麽好嗎?”那七位華服老者一見司徒霜從旁打斷羅雁秋的話,不覺微感詫異,俱都轉首向她看去,但七人一看之下齊都發出會心的微笑,互相交投了一瞥目光,這次卻是那最年輕的華服老者說道:“貴師兄弟、妹等四人遠赴關外的長白山,想必是尋找什麽最為珍貴之物是嗎?”赤煞仙米靈和碧眼神雕胡天衢倆人,剛才在羅雁秋說話之時,惟恐他脫口說出找尋百妙佛珠之事,幸經司徒霜從旁岔開,現見那七位華服老者交投一瞥的神態,不覺心頭起疑,又見這最年輕的華服老者,一開口就猜出自己四人去關外長白山是找某種最珍貴之物,不禁大急,冷哼一聲,說道:“你們胡亂猜些什麽,諒你們猜上個一年半載,恐也無法猜到。”

哪知羅雁秋卻哈哈一笑,接口說道:“這位莊主已猜得八九不離十,我師兄弟四人確是去找一種人間極為珍貴的東西,再請哪位猜上一猜,便可猜中了。”

這邊三人都知道羅雁秋平時任性已極,又毫無江湖閱曆,不知人心險惡,這種重大之事,豈可輕易說出,不由大是著急,一個個紛紛向羅雁秋拋遞眼色,但他卻是渾作不覺,仍然麵帶微笑,目光投注在七位華服老者的臉上。

此時那七位華服老者見這四人之間的神情,又是眉頭一皺,但都是還未待人發覺即行消失,隻聽那年紀最長的華服老者肅容說道:“老朽等既是猜上一年半載都猜不出,我看就不必猜了。”

說話間已來在一座大廳之前,四人在途中俱曾留心打量,見這座山莊是依山而連,房舍少說也有百間,疏疏落落,散築各處,而各棟房舍之間,卻滿植著蒼鬆翠柏,奇花異草,原來這間大廳是在山莊的極北麵,是以直走了一盞熱茶的工夫始到。

那七位華服老者再度抱拳肅客,羅雁秋仍是當先拾級而上,昂然走入。

這大廳足有六七間房子大小,裏麵紅氈鋪地,紅綾掩窗,在熊熊的燭光映照下,令人有置身爐火中的溫暖感覺。

那廳內牆壁之上,掛了幾幅名人的字畫,點綴得甚是雅致。

各自落座之後,早有四個青衣童子分別執壺,為四人斟滿香茗,隻見茶色澄碧,芳香四溢,他們四人一路行來,早覺幹渴,羅雁秋一探手,便端起茶杯,就待喝下。

那七位華服老者同時投過一瞥奇異的目光,看著羅雁秋一言不發。

就在司徒霜等人暗暗為羅雁秋著急之時,他卻又突然放下茶杯,一笑說道:“我們去長白山找什麽你們還沒猜出呢,各位隻要再猜上一猜,我保證便可猜中。”

這邊三人方為羅雁秋放下這隨意飲茶的一顆心,他卻又把他們帶入另外一種焦急與緊張之中。

隻聽那年紀最輕的華服老者說道:“你們遠去長白山,莫非去找……”他瞥了其他六個老者一眼,竟然住口,不再猜下去。

羅雁秋哈哈一笑,道:“各位既是不願猜,我就說出來吧,免得你們疑神疑鬼。”

微微一頓,瞟了米靈等三人一眼,一笑又道:“我們去關外長白山找千年成形人參,為師父治病,這千年成形人參也算得人世間珍貴之物了。”

七位華服老者同時釋然地輕哦了一聲,又是相視一笑,而赤煞仙米靈、碧眼神雕胡天衢和司徒霜也才噓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其實羅雁秋雖是毫無江湖閱曆,但卻是冰雪聰明之人,剛才在途中被司徒霜一打斷話頭,他便已體會到她的用意,但若是不說到底,又恐人家起疑,於是靈機一動,想起師弟們平時和他談起東北關外的特產人參,臨時編了個謊出來。

赤煞仙米靈冷眼旁觀,見七位華服老者十四隻眼睛,總是不離開司徒霜身上。

不禁大起妒恨之心,陰惻惻一笑,說道:“七位莊主對我師兄弟妹四人如此熱情的接待,不覺太為隆重嗎?”那七位華服老者,似是對赤煞仙米靈的那副尊容最無好感,聞言一怔之後,齊聲哈哈大笑,其中最年長的一人說道:“隆重?這確是本莊內先祖建莊以來,百年中最隆重的迎客大典,因這中間有著一大淵源。”

他轉首吩咐那站在門首的四個小童叫廚下開始上酒菜之後,續道:“七絕山莊係一百年前九九重陽節那天建立,因地處峻嶺絕峰環抱的深山之中,極少外人到此,故先祖曾製定了一項遺訓,凡是到我這七絕山莊之人,都算有緣,今天係重陽佳節,為建莊百周年紀念,而各位又恰是本莊二十年來的第一次來客,緣份更是深遠,是以接客之禮也最為隆重。”

羅雁秋等人聽得連連點頭,但赤煞仙米靈卻仍是心中狐疑,暗忖:你這話算是有理,但為何目不轉睛的看著我師妹微笑,那又是打的什麽主意!他思忖未完,隻聞陣陣菜肴的香氣,撲鼻而入,隻見一個小童以托盤先端了四盤菜來,猶自熱氣蒸騰,色香俱是一等,想來味道自不會差。

四十餘天來吃的幹糧,喝的白水,即使在九幽穀陰風洞中也沒吃過這等上好的菜肴,不禁一齊瞪著那幾樣菜,咽下去一口口水。

那七位華服老者同時起身肅客入座,而此時又是一個小童端來一盤白銀精製的酒壺酒杯,後麵緊跟著的兩個小童,卻各捧著兩壇美酒,那年紀最輕的華服老者,舉手將泥封劈掉,隻聞一陣濃烈的酒香,彌漫整個大廳,想來定是不知存放了多少年的上好佳釀。

羅雁秋本不善飲酒,兩眼隻是注視著桌上菜肴,饞涎欲滴,急道:“快拿飯來,光擺著菜不吃,我可受不了啦!”那年長的華服老者和顏一笑,吩咐身邊的一個小童道:“你先去把饅頭取來,並把其餘的菜一齊端上。”

此時另一個小童已為其餘各人斟滿了酒,那銀杯俱是半尺高的巨觥,司徒霜本會吃一點,但一看那麽大的酒杯,便嚇得一伸舌頭,笑向小童道:“我不會吃酒,別給我斟啦,我要先和師兄一起吃饅頭呢。”

羅雁秋一向生長在南方,很少吃過麵食,隻有在年前北上徐州,探望他舅父時吃過,不過現在早已不複記憶了。

盞茶工夫,大廳門口彌漫著一片蒸氣,一個小童端了兩大盤雪白的饅頭來,另外三人,卻又上來四盤八碗,俱是美味珍饈。

赤煞仙米靈和碧眼神雕胡天衢,雖然仍懷疑酒茶中有什麽蹊蹺,但見七位華服老者各各舉起酒杯,先自一飲而盡,於是疑慮頓失,也各自舉杯飲下,其實,即使其中有毒,他們此時也顧不得了。

七位華服老者殷殷相勸,又正好碰上幾個饕餐勇士,一陣鯨飲大嚼,直吃個杯盤狼藉,酒足飯飽。

此時羅雁秋等四人早對七位華服老者消除了戒備之意,已然相談甚歡,而和那年紀最長和最輕之人所談尤多,但他們卻絕口不提自己的姓氏,更不問對方的姓名來曆,這使得多疑的赤煞仙米靈有些莫測高深。

酒飯一過,立即有小童端上來一盤山果,果色豔紅,入口甘美,羅雁秋等人竟是從來沒有吃過。

驀然,一陣悠揚的樂聲,遙遙自大廳外飄傳而來,七位華服老者同時相視微笑,霍然站起,徑自緩緩向廳外走去。

赤煞仙米靈看得起疑,他人本莽撞,此時更未多加思索,大喝一聲,縱身而起,一振臂抓住那年紀最長華服老者,用力往回一帶,那華服老者竟被他拉得蹌踉退後四五步,一交跌倒。

其餘六位華服老者同時佇足轉身,愕然相顧。

這一來直把赤煞仙弄得如墜入五裏霧中,怔在當地,他再未想到這七位華服老者居然不諳武功。

羅雁秋雖是不諳世俗禮儀,但對赤煞仙米靈的粗暴舉動也是大感不滿,連忙上前攙起那跌到的華服老者,怒聲向米靈說道:“你這成何體統!”那摔倒的華服老者先是一皺眉頭,然後又向著羅雁秋慈祥地一笑,仍自向大廳外走去。

他這一舉動,連碧眼神雕胡天衢、司徒霜甚至羅雁秋也感到大惑不解,同時緊隨七位華服老者向廳外走去。

此時夜已初更,仰望長空月明星朗,俯視七絕山莊,仍是處處燈火,一片通明,這雖是深秋的夜晚,但卻顯不出一點簫條與寂清。

那悠揚的樂聲仍是不斷響起,離大廳愈來愈近,羅雁秋幾人正自奇詫不已之間,突見兩對綠衣少女,手中各挑一隻宮燈,自一叢翠竹中緩緩轉出,直對大廳走來。

赤煞仙米靈本還在大廳內生他的悶氣,一見此狀,連忙急走幾步,站在碧眼神雕之後翹首觀看。

兩對挑燈少女方自前行了丈餘,那翠竹叢中又轉出四對綠衣女子,齊都奏著絲竹管弦,發出韻律悠美的樂聲。

此時,那年紀最長的華服老者倏然轉首,向羅雁秋等四人抱拳說道:“先請各位貴客廳內落座,小女即來相見。”

其實,他們四人早已看出,這隨後而來的必定是一個女子,隻是不知是什麽人,有這麽大排場,一聞此言,疑念頓去,於是齊都返回廳內。

四人甫行落座片刻,那年紀最長的華服老者,也相隨而入,他突地哈哈一笑,說道:“老夫等七個弟兄膝下,僅得小女一人,且平日又極少在家,是以嬌縱慣了,不識什麽禮數,等下還望各位不要見笑。”

碧眼神雕胡天衢抱拳欠身答道:“好說,好說,老莊主千金定是仙露明珠,愚兄弟今得一睹芳容,福緣不淺。”

赤煞仙米靈這才恍然大悟,無怪七位華服老者總是微笑地注視著司徒霜姑娘,原來是愛屋及烏。

他們正寒喧之間,樂聲已悄然而止,一頂綠色軟轎,已在八名綠衣少女的前護後擁下,停在大廳前石階之上。

轎簾起處,緩步走出一個麵蒙薄如蟬翼般綠紗,風華絕代的綠衣少女。

羅雁秋等四人,齊都瞪大眼睛,癡呆呆地向那少女看去。

那少女步入大廳後,使得廳中的一片紅色,頓時柔和。

她星目掃了廳內四人一眼,然後轉向那年紀最長的華服老者,嫣然一笑說道:“爹爹,你老人家就是要女兒見這幾個人嗎?”那華服老者臉上滿露慈愛之色,說道:“瓊兒,快上前與幾位貴客見禮,他們在今天來七絕山莊,真與我們機緣不淺。”

其餘那六位華服老者也是滿現慈愛之情,微笑地注視著綠衣少女。

那綠衣少女又緩緩轉過臉來,向羅雁秋四人幽幽一歎,說道:“唉!我還以為是什麽貴客呢,原來其中有一個女兒最不願見之人。”

在場之人齊都一愕,暗覺奇詫,而赤煞仙米靈自慚形穢,最為敏感,不禁醜臉一紅冷哼了一聲。

那年紀最長的華服老者慈祥地一笑,說道:“瓊兒,你在胡說些什麽,這四位貴客今晚剛來,你為什麽不願見他們?”那綠衣少女又是幽幽一歎,道:“男人都是這般沒良心,才十幾天不見,就把人忘得一幹二淨了。”

羅雁秋聽她罵男人沒良心,不由有氣,他本是極為任性之人,冷哼一聲,說道:“你說誰沒有良心?”那七位華服老者一見羅雁秋對綠衣少女出言頂撞,齊都瞿然一驚,移步站到她的後麵,隨來的綠衣小婢也都柳眉倒堅,微現怒意。

綠衣少女黛眉微顰,姍姍前行數步,一伸皓腕,指著羅雁秋說道:“我說你沒有良心,怎麽樣,你還想與我打架?”羅雁秋方才那句話,本隻是為天下男子打抱不平,眼下見她竟衝著自己而來,不由大是震怒,脫口說道:“我為什麽沒有良心?”綠衣少女突又淺淺一笑,道:“當然啦,那個騎雕的女子你不要了,現在又換了一個,還不是沒良心嗎?”羅雁秋哪會知道她所指騎雕的女子是淩雪紅,聞言不禁莫名其妙,但略一思忖之後,卻是哈哈一笑,說道:“姑娘定是認錯人了,我羅雁秋從未見過什麽騎雕的女子!”綠衣少女一撇櫻唇,不屑地說道:“哼,你還想賴,沒出息!”羅雁秋被她罵得一愕,怒道:“你罵誰,難道我就不能打你!”綠衣少女幽幽一歎,道:“我說過不再見你,才躲到家裏,並且把白妮也交給了師父了,打算把此生老死在這七絕山莊中,想不到你又鬼差神使的找上門來。”

羅雁秋聽得如墜入五裏霧中,茫然道:“你究竟在說些什麽?”綠衣少女搖頭說道:“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把那顆紅豆給他,他隻是虛有其表,什麽也不懂。”

說完緩緩轉過身來,便待離去。

羅雁秋一聽她提起紅豆,不禁靈機一動,大喝道:“什麽紅豆,是不是那顆佛珠?”綠衣少女倏然停步佇足,轉身說道:“我以為你全都忘記了呢?我給你的那顆不是和我這串佛珠一樣嗎?”她緩緩舉手,撫摸著胸前怔怔地出神。

這時,羅雁秋四人才看到她頸間掛著一串佛珠,剛才,因為都被她絕世的姿容和高貴的氣度所吸引,而且那佛珠又是紅色,與室內燈光一樣,故沒有看清楚。

羅雁秋剛自一懍,赤煞仙米靈身形疾如飄風,乘綠衣少女出神之時,一把將那串佛珠抓入手中,隻聽一陣劈劈啪啪的脆響,早有十餘顆掉落地上。

赤煞仙望著手中那串佛珠嘿嘿一笑,說道:“直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說著俯身又搶落在地上的珠子。

羅雁秋見米靈竟突然對一個嬌弱的女子如此粗暴,不覺有氣,冷冷說道:“站住!你從一個弱女子手中搶得,難道還是什麽光榮之事嗎?我以‘九幽令牌’命你將此串佛珠還給她!”誰知赤煞仙米靈竟又發出一陣怪笑,說道:“師父吩咐過為了取得這串百妙佛珠,不惜采取任何手段,你的九幽令牌也吃不開了。”

碧眼神雕胡天衢從旁接口道:“師父倒真是這樣交代過。”

此時,那綠衣少女早氣得淚珠盈睫,但一聽到羅雁秋這般說,嬌麵上卻又現出安慰之容。

那七位華服老者早氣得身形抖顫,齊聲大喝道:“你們這些丫頭是死人,還不將他們圍住!”隨護那綠衣少女前來的八個女子,同時嬌叱一聲,身形晃處,早將羅雁秋等四人團團圍住。

四人掃目一看,隻見那八個綠衣少女手中各執著一樣東西,竟都是她們原來所持的樂器和宮燈。

赤煞仙米靈和碧眼神雕胡天衢久走江湖,一望之下,立時看出這八個少女各取方位,擺出了一種陣勢,不禁一懍。

但轉而一想:即使你們是擺的什麽陣,光憑那燈籠和樂器也奈何不了我們,他倆人嘿嘿一笑,翻腕拔出背上的兵刀,喝道:“你們要幹什麽?”正北一方站的一個綠衣少女,似是這八女的首領,輕輕一搖手中洞簫,冷然說道:“不要多說話,眼下隻有死、殘兩條路,任你們選擇一條。”

她聲音盡管嬌柔如黃鶯出穀,但言詞神態卻冷峻至極。

赤煞仙米靈怪笑兩聲,道:“女娃兒,好大的口氣,我就不信你能將大爺們困住。”

倏地一振手中長劍,直向正北方那綠衣少女刺去。

碧眼神雕胡天衢卻徑攻南方那綠衣少女。

司徒霜依偎在羅雁秋的身邊,看他還在癡呆呆的發怔,倆人一時都未出手。

哪知米靈長劍攻到,隻聽那綠衣少女冷笑一聲,右手洞簫橫向上麵一撩,直向來劍撞去,出手迅快絕倫。

米靈陰陰一笑,貫注劍身的內力陡地加到十成,他想一舉震飛那綠衣少女的纖細洞簫,但是劍簫才一接觸,隻聽“哢”的一聲輕響,那綠衣少女身形不動,而米靈卻感手腕一麻,長劍幾乎脫手,驚駭得疾然後退三步。

在他想來這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女子能有多大功力,縱然從一出娘胎就練功,也難有什麽成就,他哪裏知道這站在北方的綠衣女子就是小婢綠雲。

而在赤煞仙受挫的同時,攻向南邊的碧眼神雕也吃一次暗虧。

羅雁秋一看情形,哪容他再袖手旁觀,翻腕拔出背上的白霜劍,但見銀芒閃耀,寒氣侵人,大喝一聲:“讓我者生,擋我者死!”一劍“起風騰蛟”,白霜劍幻化出三朵劍花,點向那攔路少女。

那守住南方的綠衣少女,手執一盞宮燈,此時燭光早熄,隻見她纖手一抖一拋,卻以那係住燈籠的繩索,向白霜劍纏繞而去。

羅雁秋哈哈一笑道:“這倒是別致的兵刃,別致的打法!”白霜劍往回一纏一帶,卻用劍刃向那細不可見的繩索削去。

隻聽一聲“撲哧!”嬌笑,響自圈外,那一向冷眼旁觀的綠衣少女嬌聲說道:“你上當啦,別看你寶劍鋒利,也削不斷她那緊係燈籠的天蠶絲!”果然,羅雁秋的白霜劍滑了開來,那持燈的綠衣少女也是嫣然一笑,狀甚得意。

羅雁秋初試身手,竟連一個弱質女子也戰不下,不由大怒,白霜劍一抖,招化“浮雲掩月”,“八方風雨”,“飛鳳出巢”,唰唰唰一連三劍,灑起萬道寒芒,似劈似點,忽東忽西,同時攻襲三個不同方位的少女。

他這一招詭異絕倫,威勢奇大,那三個綠衣少女又都是手執樂器,不敢硬撞,故隻得閃身讓開,羅雁秋等才乘機衝出空隙,卻又被鄰近站立的少女補上。

赤煞仙米靈見有機可乘,身形倏然躍起,右手劍“長虹經天”探臂右掃,左掌一式“雷霆萬鈞”反臂拍出。

一片森森劍氣,夾著一股強淩絕倫的陰煞掌力,直衝過去,正西和正南的兩個持燈少女,吃那劍氣和掌風一逼,迫得疾向兩側退去。

他就借那反臂拍出之勢,向前疾躍出七八尺,落出包圍圈外。

但見綠衣飄飄,守在南方的兩個女子,同時振袂飛起,迅速無比的搶在米靈之前,一抖纖手,兩盞宮燈,直向米靈當頭打去,赤煞仙米靈還手不及,又被逼回圈內。

司徒霜在雪山派中是有名的紅衣女飛衛,論武功也算是一流高手,但在這八個綠衣女子麵前,卻是無法施展,每向外衝出一次,未將人家逼退,自己反被人家迫回。

這七個華服老者,卻是始終站立一旁,一言不發,但一個個雙眉微皺,顯是在思索著一件難決之事。

此時,那站在圈外的綠衣少女突然長長地舒了口氣,說道:“好了,別打啦,你們既然想要那串珠子,就拿去吧,其實,你們這些人也真笨得要死,既然想要,為什麽不明說,而要乘人不備,淬然出手搶奪呢?”她又微微一笑,轉向七位華服老者道:“又有客人來啦,事情也真湊巧,二十年沒來過一個外人,今天大家都來趕熱鬧,你還是和各位叔叔再出去迎接他們吧,看看是否又是些毫不講理的人。”

說完瞥了羅雁秋等四人一眼,又道:“你們也先別走,看看是什麽客人來了再走不遲,反正我不為難你們就是了。”

綠衣少女黛眉又是一顰,道:“爹爹,女兒要回‘飛瓊院’去啦,我看你們也不必到莊外去接來訪的貴客,人家都早到了!”她語音剛落,便聽一陣哈哈大笑,響自廳外十餘丈處,隨之一個如破鑼似的語音響起,道:“想不到在我‘祁連八全’的轄境內,還有這片化外之土,一但傳揚開去,那真是太大的丟臉之事!”那七位華服老人同時長眉一皺,轉身迎出廳外。

而羅雁秋等四人在這一刹那也是暗自心驚!以他們目前的功力,自忖可辨十丈外飛花落葉,但有人來至廳外,竟還是渾然不覺,更令他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那綠衣少女早已不知何時離去,廳內的綠衣小婢,也都蹤影不見!此時,那自稱“祁連八全”的八個人,已停身在大廳之前,原來是八個奇裝異服的漢子。

司徒霜姑娘向八人掃了一眼,竟然“撲哧!”笑出了聲。

原來那八個人不但穿著服式,身材高低胖瘦等各自不同,而其中斷腿缺臂,少耳沒鼻者,亦有四人之多,再看他們指手劃腳的表情,似乎盲啞聾跛俱全,倒真是名副其實的“八全”!那為首之人,是個身材瘦長,穿一件古銅長衫的眇目老者,他用陰冷的獨目,向廳內外掃了一眼,哈哈大笑道:“你們哪一個是主人,我祁連八全到來,居然大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