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裏隻剩下兩個人,高軒心裏總是覺得怪怪的,宋誌堅被車撞死的事如果真有什麽貓膩,也沒什麽必要跟自己說吧,他可從來不認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況且這事是警察的事情,跟自己這個教育局監察室的副主任有個毛關係,遠的不說,上頭還有個馮曉薇呢,輪不著自己多管閑事。

朱五一開了口道:“高主任,你所在的科室職責我是知道的,我很想知道宋誌堅在出事前,他打電話給你幹什麽。”

高軒道:“昨天上午他到教育局來投訴,是我接待的,臨走的時候就留了手機號碼給他,他打電話給我說是要約我見一麵。”

“為什麽要見你?”朱五一又問。

高軒淡淡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高軒又道:“朱隊長,你問了我半天,讓我覺得宋誌堅的死不是個意外啊。”

朱五一笑了笑,道:“高主任,我還想問你一件事,在事發前一個小時,你也打過電話給他,你找他幹什麽?”

高軒的心裏忽然閃過一個詭異的畫麵,道:“他約我見麵我本來沒答應,後來想通了,再打電話給他,又沒聯係上。”

朱五一緊追道:“你為什麽一開始沒答應?後來又為什麽想通了?”

高軒淡淡道:“朱隊長,我好像沒有義務回答這些吧?”

朱五一笑著站起了身,伸出手道:“高主任,謝謝你的配合,如果以後還有什麽需要的話,可能還會麻煩高主任,還希望高主任能理解。”

高軒微笑道:“配合警方的工作是公民的義務。”

將朱五一送出門,高軒回坐到辦公桌前,皺著眉頭在想一些事情,從朱五一的口吻來看,宋誌堅的死多半不是意外,如果是這樣的話,是不是宋誌堅發現了些什麽呢?那麽又會是誰向他下了手?難道這一切與那位趙副市長有關?

想了一陣子,高軒頭大之極,自己現在就是個瞎子,而且手無寸鐵,宋誌堅的事剛剛露個頭,人就有可能是被滅了口,這讓高軒根本沒法子著手,畢竟他隻是教育局監察室的,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別說是他了,就是常士誠也沒辦法。

想通了這一點,高軒也就安下心來了,畢竟他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什麽衛道士,做人,最重要的就是知足,量力而行。

這麽過了兩天就是周末了,這是高軒來教育局的第一個周末,原本想好好睡個懶覺的,不過樊梨花顯然是把他當成家裏的一員了,打電話讓他過去吃午飯。

從內心來說,高軒是很願意把樊梨花當成親人的,但是馮兆坤的存在讓他總覺得有些別扭。他知道,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馮兆坤對自己照顧有加,多半是出於樊梨花的考慮,而這一次自己能夠從免職狀態下到市教育局來工作,也是馮兆坤打的招呼,可是他總覺得經常出入馮兆坤家,會給人一種抱大腿的感覺,更重要的是,從馮兆坤的眼睛裏,他看不到尊重,所看到的隻是愛屋及烏般的冷漠,以及——他不經意間一閃而過的不屑。

馮兆坤有這種心態自然有他的理由,他是市委常委,平時接觸的最次的也是處級幹部,像自己這樣的小副科,能正眼說個話已經很給麵子了,所以高軒扯了個謊說自己有點事情。

樊梨花也不強求,不過在掛電話的時候,高軒明顯聽到樊梨花發出一聲微弱的歎息。

樊梨花雖然隻是個村支部書房,但是理解能力還是非常強的,她能夠體會到高軒的心態。

“來嗎?”馮兆坤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淡淡地問了一句。

樊梨花笑道:“高軒不是你想的那種年輕人。”

馮兆坤笑了笑:“梨花,我知道你跟他投緣,我也會盡量給他照顧的。”

樊梨花給馮兆坤的杯子裏續了些茶水,道:“老馮,你想岔了。你信不信,就是你不幫高軒,他也會出人頭地的。”

“你的眼光很準。我信。”馮兆坤向樊梨花招了招手,讓她坐到身邊來,握著她的手道,“梨花,其實我是不希望這些孩子走入仕途的,太累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們沒有權力左右他們的將來。曉薇也挺不錯的,懂事知禮,小於也上進,老馮,你應該很幸福,不要整天想著政治上的事情,人活這一輩子為了什麽?就活一個精神狀態,什麽名啊利的,都是過眼煙雲,我覺得你現在應該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你看你最近勞的,頭發又白了不少。”

馮兆坤微微歎息了一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既然加入到這個遊戲中來,就必須要遵循遊戲規則,很多事情根本由不得自己。前兩天喬市長來,唉,不說了,工作的事情不帶回家。”

樊梨花走到馮兆坤身後,給馮兆坤捶起了肩膀,道:“政治人物都是如此,其實我知道,喬市長現在要拉攏力量跟史書記拚一把,這幾年他也挺壓抑的。”

馮兆坤就笑著道:“你錯了。史書記在省裏雖然有東方書記撐著,但是喬市長也有賀省長撐腰,而且最重要的是,喬市長以前可是陸主席在京城任書記時的秘書,這也正是史三立一直不敢太過分的原因。”

樊梨花擰神想了一下,笑道:“這些事件夠複雜的,老馮,你打算站在哪一邊?”

“我哪邊都不站,做我自己的事情就行了。”馮兆坤這麽選擇也有他自己的考慮,市裏一二把手的角逐完全是省裏力量鬥爭的一個反應,馮兆坤雖然是常委,但是層麵升級了,他也隻不過是個炮灰,鬥爭,要的是勝利,最起碼也不能讓自己犧牲了。

樊梨花點了點頭:“老馮,不管怎麽樣,都看得開一些吧,不要太執著。”

馮兆坤笑了,心道,執著,在政治體係裏隻會是死亡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