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澤州點了點頭,笑著道:“所以說嘛,集體的力量是強大的,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效果很好嘛。關於規劃的事情,段鎮長就辛苦一點,高軒鎮長配合一下吧。下麵說說五辦一中心的組建。”

這個方案沒有什麽太多可說的,方案也早已經拿好了,除了幾個事業單位以外,條管的站所負責人也分別歸類納入各辦,唯一不同的就是鎮裏的一些股級幹部和大學生村官也充實了進去。

散了會之後,高軒回了辦公室,把筆記本放回去,出來時正好看段瑞鬆也出來,打了個招呼,段瑞鬆就道:“中午一起吧。”

高軒遲疑了一下,爽快地應了下來。

從今天的會上情況來看,王澤州對自己肯定有了意見,如果說他眉毛一揚還未必如此的話,那他說的那“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擺明是在說段瑞鬆和高軒就是臭皮匠,好在段瑞鬆及時挺了一下自己,才不至於太難堪,高軒感覺到,將來自己的日子不好過。更重要的是,他不是一個混日子的人,心裏有著自己的發展思路,那就是建立農產品加工集中區。這個思路顯然與王澤州提出的工業強鎮格格不入,高軒能夠預想到自己在向王澤州提出來的時候會有什麽樣的待遇。所以他必須走另一條路子,那就是段瑞鬆。今天會議上看不出段瑞鬆跟王澤州有叫板的意思,所以對於段瑞鬆讓他中午一起吃飯,是不是拋來橄欖枝,高軒心裏沒底。

出了辦公樓,雪仍然在下著,高軒的心裏忽然有點涼涼的,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開始去揣摩人心了,而且這根本是在他自己完全沒有刻意的情形下,一切都是那麽出乎自然,這時他想到了父親跟他說的一句話,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也不要相信耳朵聽到的,要用心去體會,要用腦去分析。突然之間,他似乎有了很多的感悟,無論是出於對工作的忠誠,還是對事業的熱愛,抑或是不辜負一些人的期望,在這個過程中,不僅僅是與各種困難作鬥爭,更是一個與人在作鬥爭的過程。此時的高軒已經意識到,自己這個比同齡人看起來要穩重成熟的人,並沒有占據多少的優勢,隻因為,自己一旦涉足這個圈子,沒有人把自己當成一個年輕人,一旦自己影響到了或者說挑戰到了一些人的利益、權威,那麽自己就是敵人。

不知不覺中,高軒的腳已經走上了進入小賓館的台階,小賓館的負責人蔣誌霞打了聲招呼:“高鎮長,段鎮長在二號廳,讓你直接上去。”

高軒點了點頭,走上了樓梯。

小廳裏,段瑞鬆正坐著跟一個人下棋,是分管工業的副鎮長劉正官,高軒沒跟他打過交道,進了去,笑著打了個招呼,坐到邊上看他們下棋。

“高鎮長,縣規劃局你有沒有熟人?”段瑞鬆走了一步棋,隨口問道。

“段鎮長笑話我了,我來的時間加起來隻有半年,鎮裏的人頭才剛剛弄熟,管的也是農業農村方麵的,還真是不太熟悉。”高軒笑了笑,也不死要好看。

段瑞鬆輕哦了一聲,淡淡道:“老王也真是亂彈琴。”

高軒心裏抽了一下,段瑞鬆這話什麽意思?瞧不起自己,還是另有所指?

高軒覺得全身上下都有些不舒服,不過他一直牢記著父親說的話,用心用腦,不要被別人左右,所以他顯得很坦然,他也知道,年輕人的進步在很多人的眼裏都是顯得極為刺目的,段瑞鬆四十多歲才是正科,像高軒這麽大的時候,還在村小組裏幹組長呢,這種抵觸情緒很難保證不會出現在段瑞鬆心裏。因此,高軒暗暗告誡自己,自己需要做的是工作,至於工作以外的東西,需要認真把握。

隨著段瑞鬆的一聲“將軍”,劉正官推開棋盤笑道:“段鎮,這麽多年沒見,棋藝大增啊。”

段瑞鬆嗬嗬一笑道:“正官,你有心思。”

劉正官聳了聳肩,吸了一口煙道:“我能有什麽心思啊,你來了,跟著你幹事,心情好得很呢。”

段瑞鬆也不多說,道:“高鎮長,來殺一盤?”

高軒笑道:“下棋我三腳貓,哪禁得起段鎮長的犀利攻勢啊,甘拜下風。”

“年紀輕輕,沒有鬥誌可不行啊。”段瑞鬆笑了起來,“就像順崗的發展一樣,是需要鬥誌的。順崗一直依賴於旅遊業和農業,工業是短板,現在發展方向變了,難免會不適應,麵對新生事物,沒有昂揚的鬥誌,就會敗下陣來的呀。正官,你分管工業,擔子更重,卵子再長戳不破天,這個思路確定下來了,還是要麵對的,是不是?”

段瑞鬆看上去挺斯文的,說出來的話卻是讓高軒一呆,不過這種粗蹋塌的感覺倒是挺不錯,微微笑了一下,劉正官卻是道:“段鎮,不是我叫苦,招商引資是趨勢,可問題是這個任務下得太大了,咱們關上門就是自家人,不說兩家話,下任務下指標我不反對,但總也要切合實際吧?工業最牛逼的鄉鎮是哪個?不是他王澤州待過的地方,是黎城。人家現在都要求實事求是,不再弄虛作假,他王澤州還抱著他那一套,億元項目?現在靠的不是包裝啊,任務下得太多,我看呀,要麽是反彈,要麽就是軟抗。”

“正官,你這個態度不對。”段瑞鬆批評道,“人吧,總得有奮鬥的方向,愚公有移山的精神,咱們難道還不如愚公?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但是不拚一把,出工不出力,說大了,對不起人民對不起黨,對不起組織的培養,說小了,也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是不是?盡力而為吧。”

高軒在邊上聽著,覺得段瑞鬆說的是這麽個道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高軒總覺得這番話裏有一種陰陽怪氣的味道。

“高鎮長,你說是不是這個理?”段瑞鬆突然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