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哥。”水杏兒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一聲怒叫,身子一縱從馬背上躍起,飛鞭向肖乘龍抽去,口中狂叫:“你打我師哥,我跟你拚命。”

肖乘龍沒想到她這麽凶悍,急閃時,手臂上早著了一鞭,頓時動了真火,怒叫道:“好個野丫頭,我今天非抽死你不可。”急抽水杏兒,李傳燈忙挺身格檔,著了肖乘龍一鞭,身子一彎,手上勁力鬆了,寧鳳一抖,抽出鞭子,也一鞭向水杏兒抽過去,李傳燈忙擋她鞭子,急叫:“別打了,別打了。”

“打,往死裏打。”寧鳳打發了性,俏臉帶煞,肖乘龍也動了真火,兩根鞭子暴風驟雨般抽過去,水杏兒武功遠不如兩人,卻是野性十足,一根鞭子**亂舞,奮力還擊,她有李傳燈遮著,始終未挨一鞭,卻是苦了李傳燈,寧鳳肖乘龍兩條鞭子此起彼落,他前遮後攔,身上瞬時間鞭痕累累,頭臉和手上沒有棉衣遮著的地方,更是皮開肉綻,水杏兒又憤怒又著急又心痛,便如一隻小母貓般向著寧鳳兩個猛撲,口中狂叫:“我和你們拚了,師哥你還手啊。”

若論家資富有,水誌遠這個鐵匠自然遠趕不上一派掌門的寧劍仁,不可能有很多的錢扔在水杏兒身上,但論父愛,水誌遠放在水杏兒身上的,卻絕不比寧劍仁少,所以水杏兒雖是貧家之女,卻從小也是嬌生慣養,長到十四五歲,重話也沒受過一句兒,也就慣出個小野貓的性子,絕不服軟。人打她一下,她一定要打還兩下,她心裏就沒有忍辱受氣這回事。

李傳燈卻知道絕不能還手,心中隻是下定決心:“我絕不讓他們打著師妹。”奮力遮攔,額頭上著了一鞭,瞬時間滿臉是血,雙手也是鮮血淋漓,卻全無半分退縮之色,肖乘龍為他剛勇之氣所攝,倒有些不忍起來,叫道:“傻大個兒,再不閃開,可真要將你抽死了。”

李傳燈道:“那你別打我師妹。”

寧鳳道:“不行,我今天非抽死這野丫頭不可。”

李傳燈雙臂一張:“你先打死我。”他這時幾乎已是一個血人,但雙臂這麽一張,仍是氣勢凜然,寧鳳心中一凜,舉起的鞭子一時竟抽不下去。舉鞭看著李傳燈。

“住手。”兩個人影從莊裏急飄出來,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多歲年紀,白白胖胖一張臉,眉宇間一股儒雅之氣,他便是流雲山莊的莊主,流雲劍派這一代的掌門人寧劍仁,為人穩重隨和,頗有君子之風。他旁邊的女子三十多歲年紀,容貌極美,卻是玉麵帶煞,便是他的妻子肖紫衣。肖紫衣性子可就冷峻多了,在流雲劍派,怕肖紫衣的,遠多過怕寧劍仁的,方才寧鳳就是挨了她的訓斥,賭氣跑出來,這時出聲喝斥的也是她。

“師父,師娘。”肖乘龍忙收起鞭子。

“怎麽回事?”

“他們擋了我的馬。”寧鳳搶先開口。

“是這樣,師妹打馬出來,他們恰擋在路中間,差點把師妹閃下來,他們卻還強頭強腦,所以師妹惱了,就這樣……”肖乘龍知道肖紫衣性子嚴峻,象寧鳳這麽硬幫幫的一句,就隻是擋了她的馬她就要把人打成這樣,肖紫衣絕不會輕繞,所以避重就輕的解釋了一遍,倒似乎過錯全在李傳燈兩個身上一般。

“你放屁。”水杏兒狂跳起來,便要反駁,卻給李傳燈一把捂住了嘴,低聲道:“掌門師叔來了,不要放肆。”略整了一下給抽得稀爛的棉衣,屈身下拜道:“掌門師叔在上,弟子李傳燈水杏兒叩見。”

寧劍仁一臉訝異:“你說什麽?你是誰的弟子”。

“我師父是水誌遠。”

“什麽?”肖紫衣驚呼出聲,眼光刹時間變得淩厲無比,直射過來。

“大師兄。”寧劍仁也是一聲驚呼,表情卻十分複雜,道:“你真是大師兄的弟子,他——他人在哪裏。”

李傳燈垂淚道:“師父不幸已於日前過世,臨終囑我和師妹來投奔師叔,這是師父的女兒杏兒。”回身招手:“杏兒,來,給掌門師叔叩頭。”

“死了,死了,水誌遠,你為什麽死得這麽早。”肖紫衣忽地裏狂叫出聲,臉上肌肉**,神情獰惡無比。

水杏兒方要下跪,卻給她這種神情嚇住了,閃身躲到了李傳燈身後。

肖紫衣眼光忽地如利箭般向她直射過來,叫道:“你叫水杏兒,你就是水誌遠和那賤人生的孽種了。”

水杏兒本有些害怕,聽她辱及自己母親,野性瞬時間又給激了上來,回罵道:“你才是賤人,你才是孽……”最後一個字還沒出口,眼前一花,隨即臉上一痛,身子便向後飛了出去,原來是肖紫衣出手打了她一個耳光。

李傳燈一聽水杏兒回罵便知不妙,但肖紫衣出手實在太快,完全來不及阻攔,肖紫衣倏去倏回,一掌打完回到原地,李傳燈才來得及站起身來,忙回看水杏兒,隻見水杏兒跌翻在四、五步之外,又驚又急,忙過去扶她起來,叫道:“師妹,你沒事吧。”

肖紫衣這一耳光打得不輕,水杏兒刹時間頭腦發昏,但很快回過神來,目眥欲裂,狂叫道:“我跟你拚了。”便要撲上去和肖紫衣拚命。

“師妹,不可以。”李傳燈死命抱住她。

水杏兒沒他力大,掙紮不脫,一張臉脹得通紅,霍地裏身子一挺,竟昏了過去。

李傳燈大吃一驚,急叫:“師妹,你沒事吧。”忙掐她人中。這時水杏兒臉上給肖紫衣打過的地方隆起了高高的手指印,李傳燈心痛無比,他素來持重,這時再也忍耐不住,含淚對肖紫衣叫道:“掌門師嬸,你一個大人,為什麽下這般重手打一個小孩子。”

寧劍仁一直在一邊看著,這時似乎也有些不忍,走過來道:“我這裏有金劍藥,你給她塗上,她應該沒什麽事,你別急,先抱她進莊裏再說吧。”

便在這時,水杏兒霍地睜開眼睛,身子一挺,站了起來,起得急了,頭腦有些發昏,一個踉蹌,李傳燈忙扶住她,道:“師妹,你沒事吧,來,我背你,進莊裏先休息一會兒。”

“不。”水杏兒一把拉住了他:“師兄,我們回雙龍村去。”

“杏兒。”李傳燈心下為難,他知道水杏兒心高氣傲,受了這樣的屈辱,不願再投身流雲山莊,可就這麽回雙龍村去,又怎麽和九泉之下的師父交待。

水杏兒不再看他,卻轉頭看向肖紫衣,隨後掃過寧鳳肖乘龍,最後眼光停留在流雲山莊鎦金的門匾上,低低的道:“流雲山莊,好,它年我再回來時,這裏將不會有一隻雞或一隻狗會是活物。”

她的聲音並不高,但那種從牙縫裏擠出的字句,卻仿佛是從九泉中吹出的陰風,陰塞無比。

寧鳳與她眼光一對,情不自禁打了個冷戰。

水杏兒轉身便走,李傳燈知道事情已無可挽回,對寧劍仁深施一禮,轉身追上了水杏兒。

背後寧劍仁叫道:“天快黑了,你們……”他沒有說下去,水杏兒也沒有停步,李傳燈緊跟在她身邊,看著她緊蹦著的倔強的小臉,又是心痛,又是無奈,暗叫:“師父,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以後可怎麽辦才好。”

先前打鬥時驚散了馬,兩個人隻好步行,眨眼天黑,見路邊一座破廟,便走了進去,先歇一晚。李傳燈生起火來,水杏兒找了個破香爐,到外麵溪邊打了水,替李傳燈擦洗鞭傷,邊洗邊罵,李傳燈雖痛得吸氣,仍反過來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