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心即定,立即收拾一個小包袱動身起程,好在先前搜得的烏鐵翼的銀子還有不少,路上不愁花銷,他心思慎密,擔心圖被搶走遺失,記憶清楚後,索性一把火燒了,心中暗想:“除了換回師妹,天下間誰也別想從我心裏把圖拿走。”

下決心容易,真找起人來難,天下這麽大,誰知道蘭花婆把水杏兒帶去了哪裏?鎖上鐵匠輔,李傳燈一時竟不知該往哪邊邁腳,左右躊躇,想:“杏兒是在流雲山莊附近給蘭花婆帶走的,也許蘭花婆還在那一帶停留也不一定,說不定蘭花婆的家就在西天目呢。”這麽想著,一時興奮起來,又依舊路,再向流雲山莊來,一路上自然時時留意有沒有水杏兒的消息,其實水杏兒是不可能有什麽消息的,誰會留意一個小女孩兒,主要是蘭花婆的消息,老怪名重江湖,隻要現身,江湖中自有傳言,找到蘭花婆,自然也就找到水杏兒了,但一路行去,半點蘭花婆的消息也沒有。

這一路快些,不到一個月就到了流雲山莊,又看到了流雲山莊巨大的莊院,隻是再不見水杏兒的半片衣角。李傳燈看著晨光中的流雲山莊發了一會兒呆,繞路而行,便以流雲山莊為中心,四麵轉悠,大半個月中,將流雲山莊方圓百裏轉了個遍,仍是半點消息沒有,這日又回到流雲山莊,心中突地生出一個想頭:“杏兒會不會在流雲山莊裏呢?”這個念頭一生出來,立即又給他壓了下去,斷然搖頭,想:“不可能,杏兒性子最倔了,她是絕不肯去流雲山莊的。”

流雲山莊附近是打聽不到什麽了,李傳燈回身,也不知去哪兒找,順腳而行,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找到水杏兒。

李傳燈的厚嘴唇比較打眼,這麽一個傻大個兒圍著流雲山莊附近轉了大半個月,終於傳進了流雲山莊,寧劍仁肖紫衣一聽,立即認定是李傳燈,肖紫衣立即派人出來找,不過那時李傳燈離開流雲山莊差不多有十來天了,自然找不到。

沒找到人,肖紫衣心中悵然,寧鳳不樂意了,小嘴兒一撇,道:“好意收他做弟子他不幹,自己卻又偷偷跑回來,這樣的傻大個兒竟也會假模假樣,哼,不要派人找,我擔保過不了幾天,他自己又會轉回來。”

“你知道什麽?他是在找那野丫頭。”肖紫衣搖頭,忽地轉身看著寧鳳,厲聲道:“以後若遇著他,絕不許叫他傻大個兒,這人外表憨拙,內裏其實極為機靈,你們那點小聰明和他比,十個也及不上他一個,真惹得他惱了,必有大苦頭吃。”

她疾顏厲色,寧鳳心中雖不服氣,卻隻是吐了吐小舌頭,不敢再吱聲。寧劍仁遙望遠山,悠然神往,低聲道:“烏老怪武功之高,還在你我之上,竟栽在這小子手裏,我至今也想不通,這小子到底是怎麽騙了烏老怪的。”

肖乘龍也在邊上,眼見肖紫衣兩個對李傳燈頗為欣賞,更想起那日肖紫衣竟要立李傳燈為掌門弟子的事,心中一股妒火直竄起來,暗暗咬牙:“那傻大個兒有什麽了不起,下次碰到了,看我打得他滿地找牙。”

李傳燈漫無目地的順腳而行,偶爾也能聽到蘭花婆的事,卻往往都是多年的老黃曆,新的消息一點也沒有,他卻並不灰心,總是每天天一亮就起來,邁開大腳往前走,就這麽東尋西覓,眨眼一年多過去,他個子又長高了老大一截,以前的衣服是再穿不下了,又舍不得扔,做一個包袱背著,晚上就拿來做被蓋,抱著包袱的時候,似乎師父師妹就在身邊,心底特別的踏實。

這一日入了潼關,一步步便向長安來,終究是天子腳下,雖在亂世之中,仍是人煙繁密,各種各樣的消息也要多得多。

李傳燈心中思忖:“京師重地,來來往往的人多,也許能有蘭花婆的消息也不一定。”一時間興奮起來,腳步也不由快了許多。

這日午後,能看到長安城了,李傳燈正大踏步走,身後忽傳來急驟的馬蹄聲,李傳燈閃到一邊,扭頭看了一眼,卻猛地心中一跳,來的一共是兩騎,一男一女,兩匹馬一紅一白,竟赫然是寧鳳和肖乘龍。

李傳燈再沒想到竟會在這裏巧遇寧鳳兩個,而寧鳳也一眼看到了他的厚嘴唇,不過李傳燈個子又高了許多,一時不敢相認,到李傳燈麵前一勒馬,與李傳燈目光一對,確認沒錯,頓時就叫了起來:“這不是傻大個兒嗎?你怎麽會在這裏的?”

肖乘龍先前根本沒留意到路邊的李傳燈,見寧鳳勒馬他才勒馬,聽了寧鳳的叫聲,他也認了出來,叫道:“是傻大個兒,還真是巧遇了呢。”

李傳燈的厚嘴唇實在太過打眼,這一年多來,碰上的人大部份都是叫他傻大個兒,他也一概不在意,但別人這麽叫他不在意,寧鳳兩個也這麽叫,他心裏便很不舒服,這證明寧鳳兩個完全沒把水誌遠這個師伯放在眼裏,否則見了李傳燈,無論如何也該叫聲師弟。再想到水杏兒就是因為寧鳳兩個而杳無音信,心中更惱。惱歸惱,李傳燈麵上卻並不顯出來,臉上平平淡淡,抱拳打個招呼:“原來是兩位。”他也再不叫什麽師姐師兄。

“你怎麽會在這裏的?還在找那個野丫——哦,找你師妹?不是說她給蘭花婆帶走了嗎?你找到了沒有?”乍遇李傳燈,寧鳳有一絲因巧遇而帶來的驚奇,她是個小美人兒,這麽興致勃勃的發問,換作其他年輕男子一定興奮異常,但李傳燈臉上卻沒有半點表情,甚至看都沒看寧鳳,也不回答,隻是垂著眼搖了搖頭。

寧鳳打小便給寵溺慣了,從沒人給過她冷臉兒,哪受得了李傳燈這副冷冰冰的樣子,俏臉兒立時就是一扳,哼了一聲道:“好了不起麽?表哥,我們走,不理他。”

她是個直性子,肖乘龍卻有心計多了,上次肖紫衣要立李傳燈做掌門弟子的事,把他嚇出一身冷汗,這一年多來,他心裏一直就有一個陰影——萬一肖紫衣再遇上李傳燈,重要立他做掌門弟子,而李傳燈又回心轉意了,那時怎麽辦?肖乘龍沒辦法改變肖紫衣心中的想法,惟一的出路,隻有從李傳燈身上打主意,但李傳燈一去無蹤,叫他無從著手,現在巧之又巧的碰上了,怎肯就這麽輕易放手?

肖乘龍兩個來長安,是為了給長安大豪郭敬慶祝六十大壽,寧劍仁肖紫衣也來了,隻不過寧鳳性子急,和肖乘龍兩個先走了一天,而肖乘龍要對付李傳燈,有這一天的空檔,剛剛好。

心中轉著主意,肖乘龍一臉笑道:“怎麽好扔下李師弟一個人呢,即然碰上了,那就一起進城去,也多個伴啊。”轉臉看向寧鳳,道:“師父師娘若知道我們碰上了李師弟卻沒有約他一道走,肯定要生氣的。”

寧鳳本來皺起了眉頭,小嘴兒也噘起了,但聽他這麽一說,隻哼了一聲,不再吱聲。

李傳燈並不知肖乘龍心裏另有主意,隻是他並不願和肖乘龍兩個多打交道,仍是搖搖頭道:“兩位馬快,還是先進城去吧,我慢慢走。”

“說什麽慢慢走,我們可以合乘一騎啊。”肖乘龍如何肯放過李傳燈,雖然他現在還並沒想好到底要怎麽對付李傳燈,但至少先把人逮到身邊再說,一臉熱情相邀,但李傳燈隻是搖頭,肖乘龍可不好強拉他,心念一轉,道:“師父師娘隨後就到,尤其師娘對你極為看重,若知道我們碰到了你又不留著你,師娘一定會非常生氣,師弟不想我們挨罵吧?再說了,你不是在找你師妹嗎?我們人頭熟,幫你找比你這麽四下亂竄,可要有把握得多。”

他這後一條正打在李傳燈心坎上,李傳燈略一猶豫,終於點了點頭,卻不肯與肖乘龍合騎,寧鳳兩個隻好放慢馬步,一起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