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茂密的樹林,一條筆直的下坡路,汽車大燈遠遠射出去,把前方照的雪亮。

駕車的大漢哆嗦著從口袋裏掏出雪茄叼上,一邊看路一邊試圖用打火機點燃。可是也不知道是因為他的手不好使,還是打火機出了毛病,火石閃耀數下,就是無法打出火苗。

這名大漢有意放緩了車速,準備再多試幾次。突然之間,耳畔傳來一聲爆響,車窗的玻璃被砸的粉碎,一隻血淋淋的拳頭飛速襲來,重重的擊在了他的太陽穴上!大漢連悶哼都沒來得及發出,直接暈倒在座椅上,腳下一蹬,把油門踩下了大半,車速猛然間加快了許多!

靜夜之中,這一幕來的太過突兀,把後排的侯旑冰和副駕駛的大漢嚇的一起驚呼出聲。

車速的加快,導致了車頭跑偏,斜斜歪歪的紮向路旁的荒草堆。右首的大漢嚇的魂飛天外,張開大嘴又要呼喊,卻突然沒了聲息。

他突然發現那隻布滿鮮血的拳頭伸開了五指,牢牢的一把握住方向盤,向回帶了一下,車子及時的又走上直線。來者不會再是什麽鬼魂了,他的手指有形有影,還能靈巧的分開並攏,並且知道打正方向盤,這應該是個活人!

敵人來搶人了!右首大漢恢複了神智,馬上意識到了這一點。

那隻血爪突然鬆開了方向盤,一把按在車窗框上……“嘩啦、喀嚓”的一陣碎裂響動,整輛汽車的左車門,被硬生生拆下掉落地麵,翻滾的蹦入深溝!右首的大漢嚇破了膽,匆忙間去腰間拔出手槍。

血爪自車頂再次探下,這回一把勾住已經昏厥過去的駕駛大漢肩頭,輕輕一帶,呼的一聲把他二百多公斤重的龐大身軀直接拉出了車外,和車門一個下場,咕嚕嚕的滾下道邊。

人影晃動,林翰不知怎麽啟動的,突然就坐在了駕駛席上,像在時空隧道裏突然被傳到車裏的場景差不多。副駕駛大漢的手槍已經在握,顧不得吃驚害怕,抬手就是一槍!

子彈直中林翰的大腿,鮮血噴湧!然而槍聲未歇,林翰夾手勾住大漢的手腕,輕輕巧巧奪過了手槍,朝著對方的大腿也是一槍,同樣是鮮血噴湧!那名大漢先是愣神,隨後從極大的震驚中蘇醒過來,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狂吼!林翰左手打舵,抬槍一下刺入到他的嘴裏,保持住了不動。

大漢口水四溢,口腔又被還沒散熱的槍管燙了夠嗆,可是卻再也不敢輕舉妄動,雙眼直勾勾的看著鼻子下的槍筒,快變成了鬥雞眼。他同時把雙手高高舉過頭頂,草包一樣哭喪下臉來。

侯旑冰乍見林翰神將軍一樣從天而降,喜極而泣,迅速坐起身來,嘴裏嗚嗚而叫。

林翰冷峻的看向含著槍管的大漢,輕蔑道:“大家都是大腿中槍,有什麽了不起的,你沒必要叫的這麽驚天動地吧?”隨即覺察到自己的話他聽不懂,左手騰出,撕開侯旑冰的膠帶道:“露琪亞,翻譯給他聽。”

侯旑冰的臉上一紅,想不到林翰把自己的乳名這麽快就記住,說出來好像還很自然親切的樣子,心裏感覺暖暖的。

林翰也意識到自己的稱謂好像是出了點小紕漏,不過卻不再糾正辯解。

侯旑冰低聲把他的話翻譯給了那名大漢,隨即又交談了幾句。

林翰道:“他和你說了什麽?”

侯旑冰歎道:“是托尼的手下,他說奉命來保護我的,對我們沒有惡意。”

林翰道:“杜渝騫把一切始末都告訴過我了,溫莎女士是不是也同樣給你說了?”

侯旑冰眼圈一紅,黯然點頭。想起母親的慘死,悲從中來,隻不過接連的凶險場景一幕接著一幕,她都沒有閑暇體會那刻骨的哀傷和悲痛。

林翰輕踩刹車,靠著路邊停穩了皮卡,拿開槍口朝著車外比劃一下,示意大漢下車。

待到那名大漢走下車,雙手抱頭蹲好,林翰才下車鑽進後排,小心的扶好侯旑冰,給她解開了綁縛。

林翰柔聲道:“你媽媽的遺體在後車廂,剛才我看見了……別擔心。”

侯旑冰聞言淚水洶湧的奪眶而出,終於再也忍耐不住,一頭撲進林翰的懷裏,放聲大哭。

林翰被她的情緒感染,眼角也有些濕潤,伸手輕拍侯旑冰的後背,一言不發,任憑她盡情發泄。

侯旑冰短短的一天之內,接連遭遇人生裏幾十年都未必能經其一的變故,驚訝、恐懼、悲傷、痛苦齊齊湧上心頭腦海,難以自製,心神激蕩之下這一場大哭天昏地暗,終因體力不支哭聲漸弱,最後委頓在林翰的懷裏,昏暈了過去。

那位蹲在路邊的哥們大腿劇痛,忍耐的十分辛苦,不時的探頭張望車內動靜,卻又戰戰兢兢。

林翰接到了杜渝騫的電話,囑咐道:“我在出城往北的山路上,一輛皮卡車,過來和我匯合。”他相信已經顯露的能力應該能鎮得住杜渝騫,這小子正是因為心眼子太多,才不得不繼續聽命於自己。

這種人既怕死又多疑,很多事都會比常人考慮的更多更細。如果不是這種性格,杜渝騫也不會在托尼和法比奧兄弟間走鋼絲,患得患失了。

“蹲坑”的大漢一直等到了杜渝騫趕到,終於像看到了救星,雙腿早已失去了知覺,“哎呦”一聲軟到在地,對著杜渝騫嘰裏咕嚕的一通連番喊叫。看來這人是托尼的手下無疑,不然不會識得杜渝騫。

這一頓叫喊驚醒了熟睡中的侯旑冰,她先是看到了林翰堅毅的臉龐,隨即發現自己竟然軟倒在他的懷裏,又羞又急,稍一挪動想起身,卻又感覺到渾身酸軟無力。

林翰也不再和她矯情,輕輕摁住侯旑冰的肩頭說道:“你的身體有些熱,很可能是發燒了。躺著別動,咱們想辦法去醫院看看,或者找個地方休息。”

侯旑冰隨後看到了車裏的環境,又看到了車外的那個大漢與杜渝騫,馬上被記憶牽了回來。意識到這並不是一場夢,剛才睡著了的時候才是夢。隨著頭腦的漸漸清晰,想起傷心事,眼圈又紅了起來。

林翰輕輕歎了口氣,覺得侯旑冰現在這個狀態,可能不但什麽都做不了,甚至連個主意也未必拿得出。一個弱女子,遭逢家族的舅父追殺,母親的歿亡,心力交瘁,還能指望她幹什麽?

看她淒美憔悴的表情,臉上哪裏還有什麽冷傲、孤高?

林翰朝杜渝騫招了招手:“我想找個酒店休息,還需要醫生,帶我們走。”

杜渝騫遲疑道:“酒店好找,但是這個時間找醫生……除非去市中心的瑪高勒五星級大酒店,隻是那裏……那裏……”

林翰皺眉道:“那裏怎麽了?”

杜渝騫低聲道:“消費很貴,恐怕要花很多錢。”

林翰點點頭,說道:“我們上你的車,帶上你的朋友,他腿上有槍傷,也需要醫生。”

杜渝騫道:“他的傷口一直在流血,再不去醫院……恐怕有生命危險。”

林翰略微想了想道:“送我們到酒店後你帶著他去醫院,隻是有一條,再有任意一個黑幫份子找到我們,我殺完他們就來殺你!”語氣森冷逼人。

杜渝騫嚇得連連點頭:“不會的……林先生,我保證不會向任何人泄露你的行蹤。”

受傷的大漢又坐回了副駕駛,臉色已經煞白,確實是失血過多的症狀。杜渝騫手腳麻利的發動汽車,掉頭向博羅尼亞市中心疾馳。

很快一行四人來到瑪高勒大酒店樓下,杜渝騫想開門下車,林翰摁住了他的肩頭:“明早9點不要開車,打一輛出租車在樓下這個位置等我。托尼那邊怎麽回複,你看著辦。還有,去附近的鄉村找個殯儀館,先把溫莎女士的遺體安頓下,有沒有問題?”

杜渝騫大氣都不敢喘,小心的點了點頭:“沒問題,我的表弟就在菲亞小鎮上的殯儀館工作,他們那裏有冷庫,存放溫莎小姐的遺體很方便。”看了看身邊的壯漢,又道:“今晚遭遇到了法比奧手下的幾次襲擊,我們都確認失去了侯小姐的蹤跡,找遍全城也不見她。”

林翰滿意的點點頭,想了想又掏出錢包,取出一張前不久盧映然特意辦給他的雙幣種銀行卡,這種卡就為了出國和境外用錢方便。交到杜渝騫的手裏:“看到酒店大廳裏的取款機了嗎?用這張卡去取五萬美元現金,出來交給我,沒有密碼。”杜渝騫痛快的很,接過卡下車快步走向酒店大廳。

前座的壯漢更加虛弱,不停的呻吟哼唧。回過頭來看向林翰一眼,又迅即轉了回去,一臉困惑。

這家夥腿上也中了一槍,怎麽連眉頭都不皺一皺?難道這個身體單薄的東方青年,比自己還硬氣?

幾分鍾後,杜渝騫順利的回到了車裏,把卡和厚厚的五萬美元交給了林翰。林翰收起銀行卡,隨手揣進了口袋裏一摞美元,把剩餘的大把現金抓起來伸到杜渝騫麵前晃了晃:“拿著。”

杜渝騫一臉錯愕:“林……先生,您這是什麽意思?”

林翰冷冷的道:“收起來!不要學外國人看上帝,看在錢的份上,安心把我交待給你的事都辦妥!另外你的這位朋友去醫院,也需要錢。”他看透了杜渝騫的心理,恩威並濟,用金錢再給他加了一道保險。

杜渝騫看著大把的美金,眼裏流露出貪婪的神色,可是卻無論如何不敢伸手去接。林翰探了探身,把錢甩在汽車的工作台上,跟著輕拍他的肩膀:“不要忘記我和你說過的每一句話!”

“我知道,我知道!請您放心!”杜渝騫的語氣裏有些興奮,忙不迭的連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