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旑冰的眼裏再次噙滿淚水:“我又何嚐不知道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可是我真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一直在逃避,在躲閃,變著法的從身心上去抗拒排斥。很長時間以來,我從沒有在他麵前這麽任性過,唯獨這次叫他失望了。”

林翰勸道:“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應該是……是那段不堪回首的曆史造成的。周先生肯定能理解你內心裏的痛苦,他也許還在給你時間消化,等著你能自己參悟明白。”

侯旑冰看了看四周幾個打瞌睡的持槍大漢,無力的閉上眼睛:“可是這場噩夢似乎是不會放過我的!三個月前我先是接到了托尼先生的電話,也就是母親的親哥哥,我的舅舅。他客客氣氣的請我回來意大悧一趟,言明有些家族裏的事情需要我出麵……我根本就不曾承認過我是這個家族的一份子,所以嚴詞拒絕了。之後的事就是上次的麵包車裏……你和我一起被他們劫持,我在車上和那個大個子交談,他還是說受托尼先生委托,想帶著我回去意大悧。”

林翰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可為什麽出麵請你的不是你的母親,而是你舅舅托尼先生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侯旑冰倔強的昂起了頭:“這件事過後我偷偷的告訴了豪哥和周先生,他們先後和托尼交涉過,希望他不要做的太過分,請人居然變成了搶人。大家合作這麽多年,撕破了臉對誰都不好。有什麽問題都應該開誠布公的擺到桌麵上來談,周先生更警告他說,再發生一次類似事件,他就終止和托尼家族的所有交易往來。”

林翰道:“想不到這個托尼死不悔改,竟然再次起了惡意,不但劫持了你還把周遠思也一並抓了。大概最後關頭他還是懼怕周先生的威勢,不敢得罪二公子才放了他。”

侯旑冰點頭道:“他們不敢把遠思哥怎麽樣,至於我……也許這就是命運吧,我真的逃不掉。”

林翰皺眉道:“不對勁!這裏麵有很大的問題。”

侯旑冰問道:“有什麽問題?”

林翰分析道:“托尼是仰仗周先生的提攜,才一點一點把家族的買賣做大做強的。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絕對不想得罪周先生,甚至應該好好巴結,繼續保持下去這種互惠互利的合作局麵才對。現在是什麽原因,能讓他居然連周先生的警告都不再顧忌,一門心思的非要把你劫到意大悧本土去?這個原因一定非常重要,而且也一定大過了他和周先生合作的意義,不然托尼沒必要冒這麽大的風險。”

侯旑冰靜靜的思忖他這番話,緩緩點了點頭,歎道:“可是我的心裏很亂,根本不想考慮這些事。”

林翰沉吟道:“他說是因為家族裏的事……你知道除了他和你母親外,這個家族還有其他人麽?”

侯旑冰道:“聽周先生說過一次,托尼還有個弟弟,叫法比奧,是……母親的二哥。”

“這就對了。”林翰微微眯起了眼睛:“家族……家族的事,生意,矛盾……如果我沒猜錯,一定是他們三兄妹在家族內產生了巨大的矛盾,如果再有上一代人加入,局勢會更複雜。他們急於把你帶回去,想告訴你的身世恐怕都是次要的了,最大的可能……應該就是想利用你的身世,來達到一個目的!”

侯旑冰微微撇了撇嘴,冷然道:“早就聽說國內多宅男,你是不是整天窩在家裏看泡沫劇看多了?這麽狗血的劇情虧你也想得出來!”

林翰的猜測並非全是己見,之前對小瘦子的窺探中就已經看出幾分端倪。再聯合侯旑冰所說印證,他已經十分肯定,事態雖不明朗,但往這個局麵上發展的方向幾已成定局。小瘦子受托尼委派,腦海裏不止一次的在翻騰一個信息:必須把侯旑冰安全帶回到托尼麵前,這樣就會給他爭取到極大的主動權。

如果不是家族內鬥,侯旑冰隻是一個托尼外甥女的身份,二十年來別說托尼,就是她的生母都從未謀麵過,又能給他們的生意和家族帶來什麽必要的幫助和條件?

林翰專心於思索“案情”,對侯旑冰的諷刺隻報以淡淡一笑:“窩在家裏的宅男,卻可以把你從三個彪形大漢手裏救下,今天還能再幫到你一次。”

侯旑冰臉色變了一下,低聲道:“你為什麽要幫我?”

林翰一怔,被她問住了。想了想道:“也許……我這不叫幫,算事件裏的一個偶然因素吧。我現在很讚同周先生的做法,他想闡述的態度很明確:封鎖住你的桎梏,隻有你自己親手去打破;紮在你心結上的尖針,也隻有你自己去拔下來,這才是最完美的結局。”

侯旑冰身體微微一顫,閉緊了嘴巴不吭聲。

林翰湊過去道:“我是無法感受到你的痛苦和難過,但是隻想告訴你一個事實:你不做個了斷,這些痛苦和難過就會糾纏住你一輩子,始終無法飄散。一個人得了頑疾,不去醫院切除病灶,始終背負著這個病患下去,早晚會被病情拖垮;相反他如果勇敢的爬上手術台挨上那一刀,換來的將是健康的後半生。要知道無價的健康惠及到的不單單是他自己,還有身邊疼愛關心他的親人和朋友。”

侯旑冰的呼吸急促起來,突然側首望向林翰,淡藍的美眸中閃出一絲警醒和期待,隨即又黯淡了下去。

夜色更沉,已經無法分辨出舷窗外的事物,隻有點點繁星閃爍。飛機平穩且寧靜的運行在萬米高空,無邊的寂寞包圍過來,仿佛還帶著一絲寒意。侯旑冰下意識的抱緊一下雙肩,向座角裏縮了縮身體。

林翰背身站起,雙手扯過對座的一條毛巾毯交給她:“你需要休息一下,睡醒的時候我們就到了。”

侯旑冰遲疑了一下,終於接過毛巾毯輕輕蓋在身上,闔上了疲倦的雙眸。突然像想起了什麽,張開眼小聲道:“小瘦子是意大悧籍的華裔,有個中文名字叫杜渝騫,跟在托尼身邊已經好多個年頭了。我曾經跟著周先生和他見過幾次麵,如果你非要認為托尼在搞陰謀,他一定知道不少隱情。”

林翰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休息,隨即沉思起來。

侯旑冰沉沉睡去,兩顆晶瑩的淚滴猶掛在她長長的睫毛上忽閃,久不消散。

無論如何,林翰都打算在下了飛機以後把這些耀武揚威的悍匪們統統收拾了,包括小頭目洛瓦斯和小瘦子杜渝騫,被人用槍逼著這滋味著實不好受。林翰自忖既然要插手管這件事了,那就沒什麽好客氣的。他才不管托尼家族到底是何方神聖,有多大的本事,這個下馬威必須要對方受個十足。

侯旑冰的孤高冷傲果然是有根源的,有這樣淒苦的身世和慘痛的回憶,當然任何人都不好保持常態,性格上一定會或多或少的受到打擊影響。侯旑冰說到底也隻是一個弱女子,盡管她生長在君豪集團強大的家族氛圍裏,有周峻亭父子殷實厚重的羽翼庇護,卻依然無法抵擋這種來自心靈深處的折磨中傷。

林翰想通了所有關節,隻待飛機降落。索性閉目養神,暗暗盤算著怎樣見機行事。突然肩頭一緊,侯旑冰睡的香甜,螓首不受控製的靠了過來,尋到了依托。

林翰微一皺眉,鼻端飄進了上次在辦公室裏和她相遇的那股若有若無、時濃時淡的不知名香味,醉人心脾。他本能的想**一下肩膀,誰知侯旑冰靠的“舒服”,跟著挨緊了一塊,不容這塊依托逃掉。

林翰無奈,輕輕的歎了口氣,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和無情。原本一直想狠狠的“欺負”下這個冷若冰霜的丫頭,一見她那副模樣就渾身不爽。誰知陰差陽錯的和她共處幾小時下來,才了解到侯旑冰背後的諸般不幸。也許她要武裝出的外表不是本心,也並非想對誰放矢,隻是用來抵抗來自內心裏的痛苦和無助吧。

不知過去了多久,林翰迷迷糊糊的聽到了駕駛艙開門的聲音,迅速睜開眼睛。

小瘦子杜渝騫快步走了過來,說道:“飛機將會在半小時後降落,請你們做好準備。洛瓦斯先生想順便問問你和女朋友談的怎麽樣了,她是不是答應配合我們?”

林翰聳了聳肩:“我想沒問題了吧,她這人有時候脾氣很倔強,有時候又很溫柔……這次剛好肯聽我的話,或者能幫得上你們什麽忙了。”

他一說話,肩頭震動,侯旑冰悠悠轉醒,發現自己竟然靠在了林翰的身上,大吃一驚的猛然縮身坐起。杜渝騫見到這一幕,眼角跳動,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林翰背負的雙手挪了過去,悄悄的以小尾指勾了她蹺臀兩下,隨口道:“又做惡夢了?別怕別怕,有我在呢。”

侯旑冰轉動眼珠,隨即會意了是怎麽回事,有心不想配合他,可是見到杜渝騫就站在眼前,迫於形勢垂下了頭,勉強又將頭靠了過來,一張臉卻羞的通紅。自小到大,她還從沒有和一個陌生男人這樣親近過,侯旑冰的心裏突然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杜渝騫恢複了陰沉的麵孔:“我想這是你們最明智的選擇,大家都方便了很多。”轉身走向前排坐下。

侯旑冰暈紅的臉頰始終不退,下意識的想坐起身體,誰知身旁這家夥反而趁勢而上,靠過來的更緊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