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翰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一臉迷茫的看向江俊傑,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兩口子搞什麽把戲,居然要送自己別墅,而且一送就是三棟,如此大手筆,著實有些嚇人。隨即仔細一想,便明白了其中關竅。

墮落之神的拍賣成功,江俊傑從中斡旋,功勞至偉,可也由此獲得了一筆極大的分紅抽成。林翰如約兌現承諾,不曾少給他一分半厘。如今江大少和沈雁紫要弄這個名目,感恩戴德的話語雖不宣之於口,可是意思已經十分明確。

區區三棟別墅,和江俊傑賺來的傭金相比差之甚遠,而對林翰本人來講更加是九牛一毛。可是這二人偏偏還是要表達一下,用這份心意想增加友誼的砝碼,雖然流於世俗,卻又不失為人情世故的最好表現。

房產在所有的中產階級和工薪階級的心目中,永遠是一個可望不可即的終極目標。多少人窮其一生之所能節衣縮食累死累活,隻為能賺得一塊巴掌大的棲身之所,這在一線大城市裏已經不是什麽新鮮事,幾乎大多數人都在為之奔波忙碌,辛苦操勞。

可是現實往往很殘酷,高房價、低薪金和諸多限製條件,還是把很多懷揣夢想的人們拒之門外,繼續延續他們的奢望,真正能躋身進圈子裏的成功人士少之又少。

林翰其實也不例外。他何嚐沒有這樣一個夢?買上一棟大房子,把母親和弟弟一起接到城裏來生活,曾經就是他一度最渴盼的成功夢。隨著越來越離奇的諸多事件發生,他發現離自己的這個夢不算遙遠了,甚至都在回家的時候先和母親俞之敏誇下了海口,吹完了牛。

直至墮落之神的拍賣告一段落,林翰已經有了隨時可以實現夢想的實力。唯獨遲遲不采取行動,並不是他改變了初衷,而是覺得可以再等一等時機。對自己的成功,他可以想當然的接受並且覺得順理成章,可是母親和弟弟受慣性思維的限製,未必也會這麽想。

巨大的實力對比和落差,反應到現實裏,麵對實實在在的物質極大豐富,真的很難叫人接受。林翰不得不先從家人的角度考慮問題,這也是他一度給母親“溜話”打預防針的原因。家人們有一天能接受這個事實了,才算林翰的徹底“成功”,否則他麵對的還是一種高處不勝寒的寂寞功名。

江俊傑、沈雁紫畢竟還是“過來人”,年齡的成熟決定了他們可以更深刻的揣摩林翰心中所想,送房子未必一定是投其所好,起碼想表達他們二人的拳拳誠意,已經綽綽有餘。

沈雁紫走上前幾步,指著別墅給林翰解釋:“兩年前,這片地還不像今天這樣被炒的火熱,寸土寸金。我出了個比較低廉的價格購置下,一直保留著這塊地皮。後來時機成熟以後,俊傑也從國外回來了,我們倆聯手做的第一單買賣,就是這個臨湖小區南區工程,小有成就。”

林翰嗬嗬笑道:“江大少和沈總聯袂,才‘小有成就’,那別的開發商就該去喝西北風了吧?”

江俊傑哈哈大笑,跟著續道:“這三棟別墅沒建之前我就留意了地勢,還特意找來了風水先生看過。單論這個正北之位,講究還頗多。先生說北坎,代表中男,屬水,俗稱‘財山’,主智慧和發展。正北位高,帶來運勢,利學業,旺財運,又有‘家宅靠山’之說,影響家宅的長久運勢。”

林翰點燃了一支煙,斜睨向他調侃道:“想不到堂堂法蘭西留學碩士生,說起風水來也頭頭是道,此中魁首天下唯江公俊傑耳。”

沈雁紫咯咯嬌笑,說道:“你也莫笑俊傑看重這節,當時他和我才算破鏡重圓,心裏滿滿的都是感激愉悅,於是不管東方還是西方的法門左道諸般禁忌全都依了個足,他本人又是地道的炎黃子孫,連華裔老外的冒牌身份都不曾頂起,就算信了風水之說也不為過,畢竟這也是我們國學的一部分。”

江俊傑瞪眼道:“林半仙,你還別不知足。這套三聯別墅我早早的就遣人蓋上了,之後卻一直未曾對外售賣,就是因為這是一塊難得的風水寶地。先生說此屋不可空缺低陷,宜方正高大,如有山林環抱藏風聚氣更佳,你瞧我不是在周圍又建了池塘又種花草?實話說,這些配套投入的成本可一點不比房子本身低,如今便宜了你小子住進去,難道說你還撇著嘴有諸般不滿意麽?”

林翰淡淡一笑,正容道:“我想來想去,先對你和沈總的厚愛美意表示感謝……隻是仔細琢磨起來,真要我收下這三套別墅,心底裏便莫名其妙的浮出八個字來,最能說明心情。”

沈雁紫俏臉側立,笑盈盈問道:“是哪八個字呢?”

林翰道:“受之有愧……卻之不恭。”

江俊傑聞言不屑的挑了挑眉毛,說道:“我聽這就是一句廢話!說白了,最後的意思還是你想要,就是多少有點不好意思……林翰,咱哥們一起走到今天,你不至於和我還矯情到這步田地吧?”

林翰仔細凝思了一陣,突然伸手道:“那我就不矯情給你看,鑰匙呢?不交到手裏我總是心裏沒底。”三個人一起哈哈大笑。

晚間六點,滕王閣五星大酒店的一間貴賓房,林翰、江俊傑和沈雁紫端坐圓桌前,看著服務員流水介般奉上了豐盛的菜肴,其中不乏一些林翰都叫不上名字來的珍饈,足足擺滿了一桌。

林翰仔細一查,菜肴不少於十二道,又抬眼觀望四周,六名長相甜美身姿綽約的旗袍少女侍候在側一直不曾離去,當即吐了吐舌頭道:“咱們要請的客人有幾個?”

江俊傑大刺刺的道:“一個。”

林翰一怔,問道:“就一個?……那算上咱們三個才不過攏共四個人,卻要對付十二道硬菜,還有多過用餐人數的六名服務員伺候,乖乖!江少你告訴我這人是誰,他到底值不值得咱們用這樣的排場款待啊?”

江俊傑眼皮都不睜,撇嘴道:“值!對我必然值,對你肯定也值!耐心等吧。”林翰驚詫不已,狐疑的看向沈雁紫,卻見她也是一臉笑意盈盈,不發一言。撓頭道:“這個……被人賣關子的滋味,著實不好受是吧?”江俊傑斜睨道:“你以為呢,這幾個月來,你可曾少給我耍了這些手段?”

他的話音未落,包房門應聲而開,一人緩步走進房間,溫和的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林翰小友,讓你久等了,海涵海涵!”

林翰一見這人,登時在座椅上站立而起,恭敬道:“江叔叔,您說這些話,是不是要把我和俊傑大哥的陽壽折損上好幾年?晚輩們擔當不起啊!”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江俊傑的父親,省發改委常務副主任,即將履新的遼東省副省長江沛元。

沈雁紫及時的補充道:“林翰,好叫你得知,江叔叔……今天下午已經正式搬去了省政府辦公廳。”言下之意已經說的明白,江沛元算是正式走馬上任了,其黨內職務、工作關係、檔案履曆也相應變化成了名副其實的副省長之尊。

林翰不勝欣喜,對著江沛元深深一躬:“江省長,晚輩林翰給您行禮了!”

他這一正式,江俊傑礙於身份,肅容起身,算是代替父親在同輩分上給與林翰一個重視的回應。江沛元哈哈大笑,攤開雙手說道:“林翰,你和俊傑的關係走到今天,還用和我老頭子講這些繁文縟節的麽?有什麽說什麽吧,快坐!”當先入席,坐到了主賓位上。

江俊傑輕輕一揮手,幾名服務員嫋嫋走出包房,閃身關門。

林翰對著他佯怒道:“江少,要請江叔叔你幹嘛不早說?藏著掖著的害得我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早知道是他老人家大駕親至,別說一頓,十頓飯我也請了!”

桌上四人嗬嗬一笑,江俊傑道:“其實沒和你說明白,這頓飯是你請不假,單還是要由我來買。”

林翰也不和他多爭辯,正視江沛元,恭敬道:“江叔叔,今天才得知您已經履新,晚輩給您道喜了!隻是心中略有憂慮,加官進爵對於別人來講或者是求之不得,於您來說可不算什麽好差事了。不過話也要兩麵說,您登此高位雖然自身要勞心費神,可是國家多出一個清廉的大員,百姓多出一個辦實事的父母官,我若站在千千萬萬的老百姓角度看,還是我們劃算了!”

江沛元哈哈大笑,滿麵紅光,指點著林翰道:“當著真人不說假話,你和俊傑兩個硬要把我抬出來架在火上烤,我這楚國的烏龜算是不能再做的安逸了。”

林翰聽得明白,江沛元這是對他跟江俊傑一直暗中的“謀劃”了若指掌,估計江俊傑或許也早就暗中做了交待。正容道:“江叔叔,無德無能之人就算再得道多助,自身不扛硬,最終也還是上不得台麵,竹籃打水一場空;您的能力素養和水平不用誰刻意挖掘,黨和群眾的眼睛是不揉沙子的,放不放到火上烤,都是不怕煉的真金!”

幾個人哈哈大笑,江沛元虛懷若穀,也並不如何謙遜林翰的恭維,眼裏閃過一絲隱憂,歎道:“你上一句話說的我心中忐忑,確實啊,越是處在更高的位置上,要肩負起的責任就越大。老頭子幹了快一輩子工作了,本以為到了解甲歸田的時節,不想組織上還是壓過來一副重重的擔子,吃驚詫異之餘,心裏麵著實緊張不安,戰戰兢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