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嬋娟把手裏的茶葉袋揚了揚,說道:“阿姨,防暑降溫茶。”俞之敏也似乎習慣了這姑娘說話的簡潔套路,抿著嘴微笑點頭,抬手道:“開水在廚房,我剛燒好的,這幾天喝你這茶,效果真不錯。”

龔嬋娟難得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不過很快就消逝,說道:“我去沏給你們喝。”轉身去了廚房。俞之敏朝林翰招了招手,一臉喜色:“這丫頭人很好!幹活洗衣服樣樣麻利,就是說話冷了些。”聽見廚房傳來水杯相碰的聲音,又神秘的湊在林翰耳邊叨咕:“小飛好像和這丫頭走的很近哩,兩個人還都對彼此有意思……嘻嘻,我已經發現了一段時間了,還沒來得及跟你說!”

林翰不忍拂逆母親這種竊喜的心情,假意道:“還有這事?好事啊!”

俞之敏連連點頭:“就是就是嘛!要是真能成了這好事,媽做夢都能樂醒了……你瞧瞧你弟弟比你都呆板吧?可是人家就走到了你前麵,起碼給媽帶來了點希望,哪像你……”說著大白眼翻了過來。

林翰苦笑起來,還待說話,龔嬋娟端著托盤進了屋,上麵擺著三杯茶。她先是給俞之敏奉上了一杯,隨後又取過一杯,雙手端著遞給林翰:“大哥!”

林翰一怔,有些不太適應。飯店裏的時候,龔嬋娟可不是這個態度,完全是高高在上儼然主宰的一副表情,甚至和林翰多一句話都沒有。怎麽回到家裏突然就轉了性,畢恭畢敬的奉上了茶,還能叫一聲“大哥”?

俞之敏在一旁瞧在眼裏,喜的眉花眼笑。龔嬋娟雖然和林翰不是第一次見,可是交集根本就沒有。這次奉茶的意義可算是非同小可,而且嘴裏叫“大哥”,那是隨著林飛的角度來的,顯然是把自己當成了家裏人。

看到母親在側,林翰隻好陪著龔嬋娟演下去,也舉起雙手去接,突然“啊喲”一聲叫,觸電般縮回雙手,杯子險險沒掉落,龔嬋娟也大驚失色,匆忙的放下水杯。

林翰抬起左手,看到手指上多出了一個小小的針眼,鮮血正一點點滲出。龔嬋娟恍然大悟一樣伸出手給他看,白皙的指頭上有一枚精巧的戒指,大概是這玩意的邊角尖銳了些,一下把林翰刮傷了。

林翰淡淡一笑,把手指塞入口中吸允,說道:“沒事沒事,就紮一下而已。”俞之敏湊過來看他的手指,原來是虛驚一場,也笑道:“破個皮兒,不礙事。”

林翰道:“我自己來吧。”起身端起桌上的茶杯湊到嘴邊。突然發現龔嬋娟側過了頭去,眼裏閃過一絲狡黠。他不動聲色,接連喝了幾口,讚道:“這茶葉的味道很好嘛,小龔你也喝啊。”

龔嬋娟點點頭,端起剩餘的一杯也淺啜了一口。俞之敏一邊喝茶一邊問起她今天上班的事,龔嬋娟就幾個字幾個字蹦著回答,有時也破例下,肯多說些湊成一句完整的話。

林翰老實不客氣,整整喝掉了一大杯茶水,起身道:“我好累,你們聊吧,先去睡了。”燃起了一支煙,緩緩走回自己的臥室,倒床就睡。

龔嬋娟跟俞之敏又聊了一會,便也說回去休息了。俞之敏說要送送她,突然扶住頭一陣眩暈,自語道:“腦袋昏沉沉的呢,不得勁。”龔嬋娟道:“阿姨,您早點睡。”快步出門而去。

俞之敏再呆一會,覺得困意甚濃,草草的收拾下床鋪,躺下熟睡了過去。

接近午夜時分,一個高挑玲瓏的身影,敏捷的自黑暗中悄悄潛進了林翰的臥房。這人好像不怕驚醒屋裏的人,不但腳步聲不肯收斂,還直接打開了一個小手電筒,向房間內周遭亂照。

來者正是龔嬋娟!

她搞來了劑量很重的致人昏睡的藥品,在沏茶的時候偷偷倒入了俞之敏和林翰的杯中。不同的是,俞之敏那杯放了半量,林翰這杯放足了量。

龔嬋娟知道這種藥對人的身體無害,但是會增加睡眠深度,林翰喝掉了那麽多,現在應該就和死人差不多,抬起來扔在地上也決計不會醒來。因此無論是在聲音上,還是動作上,她都不怎麽刻意掩飾了。

手電筒照到了床對過的寫字台,上麵擺放著林翰這次回來隨身帶的挎包。

龔嬋娟似乎就是在找這個東西,快走兩步過去,一手照明,一手打開拉鏈,翻查起來。

正當她全神貫注鼓弄挎包的時候,林翰淡淡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卿本佳人,奈何為賊?”

龔嬋娟這一驚非同小可,手一哆嗦之下手電、挎包一起掉落在地,觸電一般飛快的轉身,一隻手緊緊捂住了嘴巴,就差尖叫出聲了!

林翰懶懶的躺在**,身體一動不動,黑暗中眼睛裏卻是精光四射:“為賊也就罷了,最多就是要財要物,幹嘛不但連我弟弟的感情也要了去,最後還要我的血液樣本?”

這幾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句句戳中龔嬋娟的心間!她喘息急促,額頭迅即滲出了一層密密的汗珠。死死的盯著林翰的眼睛,一言不發。

林翰歎了口氣,緩緩坐起了身,打開了房燈開關。

屋子裏一下變的雪亮,龔嬋娟一襲勁裝黑衣,緊靠角落,眼裏驚恐、警戒兼具,一副如臨大敵的神色。林翰淡淡道:“如果你真懷了我弟弟的骨肉,或者我就不會這樣嚇你了,有話早就挑明了說了。”

龔嬋娟的情緒在迅速回複,經過最初的慌亂後逐漸穩下心神,顯然她這警察不是冒牌的,一看就是經過係統的訓練並且素質不低,不然剛才林翰的那一嗓子,不暈過去也得大叫出聲。

她眯起了雙眼凝視林翰,似乎想要在這個人的臉上找些答案,究竟是什麽原因,自己所有的秘密竟然被他在不到一天之內,盡數識破!

林翰繼續道:“你不愛說話,這一點我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裝出來的,不過小飛好像很喜歡你這樣的性格。說說吧,為什麽要用戒指上的尖刺吸收我的血樣,又為什麽對我這樣感興趣,半夜闖進一個陌生男子的房間?東翻西找的。”

龔嬋娟緊緊的閉住嘴巴,一言不發,胸口又開始劇烈起伏。她真的想不通了,和憨厚耿直的林飛相處這麽久都沒有露出一絲破綻,怎麽他的一奶同胞大哥,居然就精明若斯!這哥倆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境界啊,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龔嬋娟的驚奇僅限於此,如果她要是知道林翰真正的能力,估計得驚掉一地眼球。林翰在中午的飯桌上,早早的就窺探出她說了謊話。懷孕一說,就是在故意騙林飛,而目的也很簡單,就是要林飛焦急惶恐,把大哥這個救兵搬回來。

兩個多月前,龔嬋娟受命於遼東省安全局部門領導指示,在末陽執行一個任務。就在她要著手的時候,又接到了新的命令,放棄原計劃,改道去建琢,想辦法混入一個叫林翰的人家中,且越隱蔽越好。至於之後的行動計劃,隨時再等通知。

資料陸續通過她的手機傳來,很快就找到了俞之敏的家。剛好俞之敏的房屋出租廣告才打出幾天,龔嬋娟借助這個機會,輕而易舉的就做了林家的房客。

當時林翰、林飛兄弟忙於跟母親一起解決於哲京的事情,而進一步的命令也沒下達過來,龔嬋娟隻能深深地隱藏自己,暗中觀察這個家庭的每個細節。後來林飛騎車撞倒了她,就純屬是個意外了,龔嬋娟本不想去醫院檢查,可是突然覺得有必要正麵和這兩兄弟接觸一下,通過談話、處事看看他們到底是怎樣的人,不過得來的消息都很正常,林氏兄弟與常人無異,甚至那個哥哥林翰還很仁義,不怕自己看病花錢。

林翰要離開的當日,龔嬋娟終於接到進一步指示:安心潛匿在林家,而主要針對的人,就是那個大哥林翰。龔嬋娟當即表示,林翰不在家裏生活,而是長期打工在巢平,既然是要針對他,那自己的逗留毫無意義。

可是上級的指示讓她一頭霧水:繼續潛匿,安心處理好跟林家其他人的關係,千萬不能露出破綻。這個任務需要一個長期的複雜的過程,守在林翰的家裏,也隻是其中一個環節跟過度,十分必要。即使是林翰不在家裏生活,龔嬋娟的留守依然有著很重大的意義。

龔嬋娟無奈,隻能執行命令。因為不理解,所以還發了點小性子,沒好氣的剜了一眼即將返程的林翰。覺得憑自己的觀察,這也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青年人,有什麽好盯的呢?因為這麽個人,就要把自己窩在林家,並且不知道何時才能出頭,實在是一件非常苦惱的事。

不過上一級的重視程度顯然比龔嬋娟大,不到24小時內,她的假身份也辦了下來,要她去建琢縣公安局報到,對外稱自己是一名剛分配來的實習女警。龔嬋娟苦著臉去報到,發現縣局的所有人真都拿她當了實習警察,唯獨找她親自談話的局長態度和藹可親,言辭間透著一分難明的合作意味。

這就說明縣局的一把手已經知情了,他也接到了相關指示,密切配合保護龔嬋娟的身份。隻不過未必知道龔嬋娟的具體執行任務是什麽罷了。

龔嬋娟意識到,上級沒有言明,但是意圖已經十分明顯,要自己做一顆楔入林家的棋子,要布一個很大的局,不到收口的那一天,她就會一直不知道自己執行此次行動的最終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