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一個聲音低沉的響起,飽含著憤怒。林翰一步越過這兩名女人,站在龍麟身前,慢慢回頭。方裳旎和胖女人正發著雌虎威,麵對突然越眾而出的這個陌生男子一聲低吼,明顯有些愣神。

龍麟輕輕地自林翰身後拉了拉他的衣角,沒有說話。林翰蹲下身去,目光看著他懷裏的包裹,又望向龍麟的眼睛:“告訴我,這個包裹是不是老人家來的時候帶的?”

龍麟的喉頭連續**,呼吸粗重起來,好像是在極力的壓抑著什麽,最終也還是沒開口。林翰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大腿,點點頭,又站起身來,深吸了一口氣目視方裳旎,一字一字問道:“你剛才說的所有的話,有一句是人話嗎?隻要還是一個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嗎?”

林翰這一句猶如重磅炸彈,引爆全場!龍麟大吃一驚,再次拽住他的衣角,這次死死的不肯鬆開,林翰回頭看去,他用力的搖了搖頭。

方裳旎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表情猙獰,胸口開始劇烈起伏,尖聲喝道:“你和誰說話呢?哪冒出來的你這麽個滿嘴噴糞的東西?”

林翰不理龍麟的死命拉扯,直視著方裳旎,眼裏似要冒出火來,咬牙道:“我叫林翰,是龍麟的初中同學,既然他始終不說話,我想和你談一談。”

“你算老幾啊!”方裳旎恢複了剛才的野蠻,挽起袖子罵道:“滾到一邊去!這是我們的家事,跟你有一毛錢關係嗎?滾開!”

林翰冷冷的斜睨她:“我知道這是你們的家事,可是今天我就一定要管管這事,而且管定了!”

方裳旎尖聲笑了起來,雙手抱胸:“你一個臭同學,充什麽大瓣蒜來管我們的事,和你說得著嗎?我警告你,今天老娘的心情不好,如果你硬要摻合我們的事,信不信我現在就報警?”

“那你打電話!”林翰突然再向前一步:“你敢打這個電話,我保證要來的警察把你再抓回派出所去!別忘了,你那點濫事還沒說清!”

方裳旎悚然一驚,她經曆派出所抓捕的事確實還驚魂未定,稀裏糊塗的被放出來以後,一口惡氣全怨到了龍麟的頭上,這才約了一個傳銷夥伴,來到醫院要找龍麟撒潑耍瘋。

賀鵬程顫聲在一邊道:“嫂子,是龍大哥求的這位……這位林翰同學,他給派出所的所長打電話,才把你放了出來……”方裳旎又吃了一驚,不禁吸了口涼氣,滿臉驚疑不定,剛才那股瘋魔囂張的勢頭瞬間收斂了起來,看著林翰一直咄咄逼視的眼神,不自覺的側了側身。

林翰不肯放鬆,冷冷道:“你打電話啊,打啊……如果你敢打這個電話,城西派出所的警察不把你再扣起來,我就不姓林!”

房間裏一時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不做聲了。方裳旎和胖女人對視了一眼,均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一絲懼怕。她們倆回到現實社會裏,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對著龍麟大發脾氣泄憤,可是進到了派出所裏,可沒人慣著她們那些臭毛病,尤其是方裳旎,今天有生以來第一次被抓進去,那陣仗可算把她嚇壞了,一想起來便心有餘悸。

林翰接著冷冷道:“按照治安處罰管理條例,你的這種行為,最輕的處罰是罰款一萬元,拘留十五天。如果追查出重大案情,還要提起公訴,量刑入獄!方裳旎,我再警告你一次,這裏是醫院,不是你撒潑耍混的地方!老人家一個多小時前才做完的手術,你把嗓門給我壓下來說話,否則我隨時把你送回去!”

方裳旎越聽越怕,她也知道自己在外麵怎麽耍潑都可以,一旦真的回到那暗無天日的小黑屋……恐怕就沒咒念了,這個凶神惡煞的青年還威脅說把她判“入獄”,想起來更加心驚肉跳,乖乖的閉緊了嘴巴。

林翰趁熱打鐵,打算徹底震懾住方裳旎的囂張氣焰:“派出所早已經把你的一舉一動掌握的清清楚楚,你們天天幹的這些所謂‘銷售’,別人不知情,你們自己心裏最有數!我問你,黃總是不是來到巢平了?而且就在你們的窩點藏匿著?”

方裳旎跟胖女人一聽這句話登時身子一顫,互相對視,臉上沒了一絲血色。黃總是傳銷集團的一個重要負責人,也是方裳旎這片區域的“傳奇人物”。他無數次現身說法,鼓吹自己的發家史,是怎樣從一個一窮二白的下線銷售,逐步走向了高高的神壇,月入百萬,年入千萬雲雲……

方裳旎等人一度盲目的對黃總的傳奇人生崇拜豔羨到了癡迷的程度,覺得他不是在吹噓作假,就是在把自己的奮鬥拚搏曆程,原汁原味的陳述給她們這些還尚未取得成功的人。

然而一次演講中途,隱蔽的講堂突然衝進了好多警察和便衣,黃總最先嚇的魂飛天外,翻身從三樓的窗戶一躍而下,倉皇逃竄。方裳旎那次也趁亂跑到了樓下,在衛生間躲過一劫。抓捕人員的主要目標誌在黃總,一時間沒有顧及整頓現場秩序,給不少人鑽了空子,做了漏網之魚。

自那以後,方裳旎覺得黃總的神話已經在她的心中破碎。回憶起那天的情景,黃總驚恐的神情,玩命般的縱身一躍躲避抓捕,猶然曆曆在目。方裳旎想,如果沒有犯罪,沒有心虛,黃總為什麽要舍命逃跑?他幹的要是合法的買賣,是身家幾千萬的大老板,憑什麽嚇成那樣?

一場抓捕,徹底澄清了全部的真相。所謂的“一夜暴富”,所謂的“營銷謀略”,全都不過是黃粱一夢,全都是騙人的。方裳旎大徹大悟,去找其他負責人要求退出“保證金”不幹了,那些“高層”陪著笑臉說盡了好話,不久後還把黃總又偷偷請了回來,給方裳旎等人交了個實底,言明這就是個大家發財的好機會,隻要盡量的去發展“下線”,騙來的錢就可以收進她的腰包。

黃總也露出本來麵目,和她們交待:如今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想撤走是不可能的了,隻有同舟共濟,把組織帶向“良性軌道”。發展的人越多,她們能賺到的錢就越多,說白了不外乎就是一個字:騙。

方裳旎沒能經受住這些人的蠱惑,把心一橫,決定繼續幹下去。至不濟也要把自己搭進去的“保證金”給騙回來,這樣血本不歸兩手空空肯定不行。何況黃總威逼利誘說的明白,上了道的人了,沒法再往回撤了,如果執意為之,他就會匿名舉報當地公安,大家魚死網破誰也別想得好,都進監獄裏啃窩窩頭。反正他黃總自有脫身的辦法,這些守家在地的婦女們,可是一抓一個準。

方裳旎和其他幾個姐們鬼迷心竅,繼續“作死之旅”,開始著手研究下一步行騙計劃。這個時候黃總又幽靈般出現,躲在她們秘密的窩點裏開始出謀劃策,做起了幕後軍師。可是第一次行動,方裳旎等人就露了痕跡,在一個小教堂裏被派出所的警察們堵個正著。

林翰的消息當然不是劉鴻旭提供給他的,全都在方裳旎這裏窺探得來。因此刺激到她的效果更加劇烈,一針見血。方裳旎和胖女人作為外圍“骨幹”,也隻是知道黃總來了巢平,更細致的就毫不知情了。不過饒是如此,這也是非常“機密”的事了,她們倆絕對的守口如瓶。

可是林翰都不是派出所的警察,隻是一個外人,就隨隨便便的說出了這個“驚天秘密”,那可想而知,黃總早就被警察們盯上了,所差者就是還沒實施抓捕而已。方裳旎越想越怕,腿肚子開始轉筋:黃總這家夥一旦落網,肯定是什麽都要交待了,自己這個外圍幫凶雖然沒有重大罪行,要逃過劫難恐怕也沒那麽容易……

林翰收到了效果,索性繼續開裝:“方裳旎,你想什麽我都知道!實話告訴你,我能把你救出來,也就能把你再送進去,不信的話,咱們就試試。現在我要替老同學說幾句話,幫你們管一管‘家事’,你還有意見嗎?”

方裳旎緊閉著嘴巴一聲不吭,眼光閃爍不定,測過了頭給他來了個默許。

林翰眯起了眼睛,說道:“龍麟的老母親,今年六十歲的年紀了。老人家出身貧苦,過了一輩子苦難日子,含辛茹苦的把龍麟拉扯大,之後又供他上大學讀書,再之後就是和你結婚、生子……現在她不再年輕了,身子骨不再硬朗了,心髒病每天折磨著她,隨時都有生命危險,這個關鍵時刻,龍麟該不該做一個是人都會的選擇:給老娘治病?我問你,按照你的意思,龍麟應該把老母親扔在醫院不管,回家去給孩子和你母親做飯,然後再四處籌錢去派出所把你這個幹著不法勾當害人害己的傳銷幫凶救出來,是不是這樣?龍麟真要是選擇這麽幹了,那他到底是人還是畜生?!”

林翰最後幾句,因為激動,低沉的聲音漸漸拔高,因為憤怒,呼吸也急促起來,接著道:“什麽叫龍麟的媽就是媽,你的媽就不是媽了?方裳旎,事分輕重緩急,老太太躺在手術台上,人命關天!你要龍麟去顧哪個媽?!別忘記,當初龍麟為了你父親,輾轉奔波全國帶著他去看病,和你一起盡孝……為了這事,他熱愛的事業跟工作全都丟掉了!甚至就是直到今天,他拚死拚活的開出租車賺錢,還沒有還完當初你們欠下的債!你要是還有一點良心,就捫心自問,你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不是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