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翰悚然一驚,隨即便恍然大悟。

周遠思找自己來的真正目的,卻是這個原因。一時間不知該做何回答,腦子裏飛快的轉動。

周遠思淡淡道:“君豪要進軍全國的醫藥行業,這是早在去年就經過了董事局會議計劃好了的,肯定勢在必行。華夏國的北半部,很不幸被大哥拍板給了我,要我一年時間內交出一份合理的成績……為了集團和家族的利益發展,就是再不情願,我也要來完成使命。可惜出師不利,東北市場最難啃的兩塊骨頭,我隻得其一,你手上艾華公司的那7%股份,就成了我此行最終目的的關鍵。”

林翰沉默不語,又點起了一支煙。

周遠思繼續道:“林翰,這件事本不該我親自找你談,下麵的經理代表隨便哪個都可以直接去找你的……隻是我經過考慮,覺得除了交易關係以外,我們還有一份人情關係,同時也出於對你的尊重,才決定讓小語把你約來。不過我要選擇和你說實話,她在場就很不方便,嗬嗬……所以就……”

林翰點頭道:“我明白,你的解釋我聽過了,很合理。”

周遠思抬腕看了看金表,又道:“我想後天回首都,走之前就剩下最後和你這場見麵了……林翰,你可以說個價格,我不還價。你說出多少,我馬上給你開支票。就請看在小語的份上,幫我一次這個忙,回去我也好和各位叔叔大爺輩的董事們交差。”

林翰感覺到了左右為難。

周遠思的要求不算過份。他認準了出高價,卻又擺出了低姿態,好言好語的相商。君豪的二太子爺啊,這個麵子揭過去,林翰就會得到他的認可,也會承他這份人情。還有小語,大家的關係肯定會進一步。

問題是,林翰現在不差錢。他差的是一件事,有關他和姬小婷幸福的事。

保得住艾華公司,是他和姬小峰攤牌的一個重要籌碼。不如此,他的底氣難以撐起來。

左思右想,林翰終於緩緩說道:“周先生,這7%的股份,林翰恕難從命。”

周遠思沒有吃驚,隻是定定的看著他,問道:“為什麽?”

林翰搖頭道:“確實有一個非常大的難處,事關我的幸福和前途,恐怕要讓您失望了。”

周遠思不再說話,端起酒杯再次走向落地窗,凝視外麵。良久頭也不回的問了一句:“林翰,你肯再最後考慮考慮嗎?”

林翰想起姬小婷為難的淚水,終於下定決心,毅然道:“我堅持自己的意見,非常對不起您,周先生。”周遠思走回到桌前,輕輕放下酒杯,吐出一句話:“麥少鳴果然沒說錯你,是有些手段……林翰,好自為之吧,有機會再見。”說完走到門口,輕輕的開啟房門,頭也不回的去了。

林翰重重的歎了口氣。

周遠思臨別的話說起來輕飄飄的,他卻聽得出有千鈞重。

這個梁子,怕是結上了。君豪集團,全球五百強,二太子,周遠思……嗬嗬,有夠受的。

林翰燃起了煙,狠抽了幾口後,眼睛裏冒出炙熱的光。隨便吧,老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既然迫不得已,就隻好你周遠思扔過來什麽,我接住什麽好了,大踏步的離開酒吧而去。

林翰回到景研小區的時候,接到了劉鴻旭的電話,告訴他一切都搞定了,城東那所民宅裏被他帶隊一下抓到了兩個飛賊,現場還有二百多萬的現金,兩個人還沒來得及分贓。

劉鴻旭的語氣興奮中帶著折服:“林老弟,我服了你了!這麽大的案子,你不是警察,卻說破就破,連毛賊住在哪裏都能一下就查到,是不是有神仙幫忙啊?”

林翰哈哈笑道:“劉所誇獎了,我是碰巧,碰巧就遇到了那兩個鬼鬼祟祟的家夥,要說立功,還是偏勞了你和弟兄們。”

劉鴻旭道:“行了,功我領,你的情,大哥記在心裏了,到啥時候都不會忘記。說吧,下一步,你想怎麽辦?我都聽你的。”

林翰嗬嗬笑道:“功課還是要做一點,我就不和你客氣了。”他和劉鴻旭一直談了十多分鍾,這才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一早,機關大院裏開始流傳出一則“謠言”:省政府秘書長葉逢時的家裏,被盜了二百萬巨款!這消息是從哪裏傳出來的,已經無從考證,但是消息本身卻像長了翅膀,飛遍了整個省政府。

很快,省委大院也接收到了這則“謠言”。副省長的位置空缺出來,葉逢時很有可能頂上去,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這個敏感時期,傳出來這則謠言,影響力和威懾力震懵了所有人。

人們在謠言裏既興奮,又迷茫。因為誰也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所有的人都在觀望事態的下一步發展:如果所傳是假,那麽幾天後這則“謠言”就會止於“智者”,葉逢時的能力和水平有目共睹,他一定會經受的住這個考驗;如果是真的,二百萬元現金的數目可能不算很高,但是它所帶來的性質和負麵影響,對葉逢時就非常不利了,打擊足以致命。

事實的真相,當然有人知道。真理總是掌握在少數人手裏,除去了始作俑者林翰和江俊傑,還有幾個人已經掌握了實際情況。

其中一個人,是省紀委副書記熊漢平。

他的案頭,現在就擺放著公安部門層層上報來的案卷和詳細匯報。葉秘書長家裏丟錢,而不到一天的時間內盜賊就被緝拿歸案。兩個毛賊嚇破了膽,哪裏還敢狡辯,竹筒倒豆子一樣交待了作案動機和結果,並且親自被押送著去了現場指認。

這些破案過程,包括第一手的資料全部來自市城西派出所。據派出所所長劉鴻旭匯報,他們是在辦理別的案件的時候偶然破獲了這起盜竊案,機緣巧合的抓住了這兩名盜賊。

人證物證全在,並且犯罪分子連現場都去指認了,可是劉所長卻意識到一個重要問題,沒有公安機關接到葉秘書長家被盜的報警電話。

沒有報警,卻先破了案……這個問題很蹊蹺啊。他不敢自己做主了,上報到了分局。分局的領導經過分析研究,同樣認為案情重大,責任也重大,又報到了市局。

如此層層上報,沒有人敢做主,卻也沒人敢壓下。公安廳副廳長親自帶著卷宗和匯報材料,找到了省委辦公廳。之後的事就沒有人知道了,包括那位副廳長也不清楚。他隻是如釋重負的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緊著忙就回去廳裏了。這個大山芋太燙手,他肯定是捧不住的,多一分一秒都不想留,快點扔出去是正經。

別人的案頭會不會擺上這副卷宗不得而知,熊漢平的案頭是真正的擺上了一副。照片、口供,非常翔實。不得不說的是,熊漢平之前曾經在阜環市擔任過市委書記,而同期的市長正是葉逢時。

熊漢平為人清廉剛正,在阜環市委書記的位置上表現也可圈可點。後來很多人都說他和當時的市長葉逢時鬧的非常不愉快,根本就尿不到一個壺裏去。執政理念和為官理念的不合,導致了班子關係一度很緊張。再後來熊漢平突然調回了省裏,有關這段傳聞和兩個人的恩怨就此戛然而止。

事不關己,很多人是不願多參與多摻合的。江俊傑本來也並不了解這段過往,可是後來等到“事要關己”的時候,他就把功課做足了。這些天,有關葉逢時的資料、履曆和逸聞傳說,他一條都不肯落過,知道的比誰都清楚,不為別的,實在是因為老子不上進,做兒子的才冒出頭來替他研究競爭對手。

林翰把劉鴻旭抓到毛賊的消息告訴了江俊傑,同時也把自己事先設計好的計劃出給了他,江俊傑一聽之下險些沒樂暈過去。他一直在著手研究阜環市那個王靖蓮的頭緒,根本不敢想在巢平還能有什麽作為了,誰知道林翰神不知鬼不覺的替他布下了這麽一個妙不可言的大網,就等著他去網邊拽拽收口的繩子了。

江俊傑狂喜之餘,想到隻此一計,恐怕就足以要了葉逢時的半條命了。無論事情怎麽發展下去,他江大少都立於了不敗之地。錢確實是在他家丟的,現在已經破了案,都形成了證據鏈,就算葉逢時滿身是嘴,也斷斷不能不承認了。怎麽算怎麽都是他完全處在了被動的局麵,很難扭轉局勢再去掌握主動了。

江大少恨不得要找到林翰,狂親他幾十遍。這小子究竟是啥變身來到了凡間的?簡直妖孽到家了。盡管麵具的事還沒最後出結果,可眼前葉逢時真真正正的倒黴,都是他一手導演策劃出來的。江俊傑越想越覺得林翰簡直就是上天派來幫助他的貴人、福星,賭場裏遇見了他,咋就遇見的這麽合適呢!同時也對林翰越來越佩服的五體投地,這家夥的手段簡直神了,自己都認為毫無辦法的事,他上來就把針水不進的局麵捅了一個大窟窿。

熊漢平到底跟葉逢時有多大的梁子,江俊傑未必知悉的詳盡。不過有一點他能肯定,熊書記的性格和他的嚴厲,是容不得眼裏進半粒沙子的。就算在阜環市同期為官,兩個人沒有鬧到水深火熱的地步,時至今日,熊漢平也不可能違反自己的原則,看著案頭的卷宗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