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人隻聞聲,林翰也聽得出這是熟悉的賀鵬程的公鴨嗓。這麽久不見,沒想打他的聲音沒有多少改變,還是那麽尖銳刺耳,噪音大使。

沒錯,中學的時候賀鵬程也有外號,隻不過沒有“韭菜花”響亮,就叫“噪音大使”。他在班級任體育委員,可是誰都說這是入錯了行,應該叫他去做文藝委員或者更合適些。很多人不願意和賀鵬程多交集,甚至避而遠之,並不是因為他人不好,實在是受不了他的尖嗓門,隻消說上三五句話,那高分貝的噪音能把人的腦瓜皮震的發麻。

林翰微笑起身,快步迎了出去,老遠的伸出雙手:“老同學,老同學啊!多年不見!”賀鵬程戴著一副圓圓的近視鏡,圓臉圓嘴圓鼻頭,連模樣也沒多大變化,無非就是加大了一號而已。高聲怪叫著衝了過來,一把抓住林翰的雙手搖晃不已,然後一拳捶在他的肩頭,尖聲道:“聽雨姿說,你在巢平混了好些年頭了,怎麽不早冒個頭,直到今天才見你一麵!”

林翰嗬嗬一笑,歎道:“大家都在飄,聯係方式都沒有了,就是有心找也無從找起嘛……”

賀鵬程回頭道:“快走幾步愛妃,林翰,這是朕的愛妃,龍愛妃!”

龍麟跟在後麵,他的身材較賀鵬程魁梧高大,一張國字臉有棱有型,標準的東北美男子。氣勢也很沉穩,伸手和林翰相握,笑的很靦腆:“林翰,一別十年還多,不容易啊。”

林翰笑著點頭,指了指賀鵬程問道:“他叫你龍愛妃?你們兩個……什麽情況?”賀鵬程桀桀怪笑,搶著嚷道:“平時是我的跟班,晚上臨時**妃,你想到是什麽情況,就是什麽情況。”

龍麟也不爭辯,隻是和氣的道:“別聽他胡說八道,我們倆家離得近,幾乎天天上下班一起走,他還總坐我的蹭車……”

林翰讚道:“有車有房,姨太太三床,想不到你日子過的這麽愜意,已經升級成成功男士,提前進入小康時代了。”

龍麟的臉色閃過一絲尷尬,剛見麵的那股興奮勁蕩然無存,低聲解釋道:“我開的是出租車……”聲音黯然無力。林翰有些吃驚,看龍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跟著也尷尬起來。

想不到自己一句玩笑話,讓龍麟有些下不來台。賀鵬程拉住兩個人的胳膊道:“進屋再說。”三個人一起走進包房落座。

林翰不敢再亂起話題,建議大家點菜。容雨姿說道:“我知道他們三個都愛吃什麽,一並點齊算了。”林翰又起身去要酒,他這次不想征求大家的意見,免得又出差池,便吩咐服務員把白酒啤酒和紅酒都拿來一些,再帶幾瓶飲料。

果然見到一桌子好幾樣酒,龍麟麵露難色,說道:“我下午還要出車幹活,酒就免了吧。”容雨姿道:“那你喝飲料,我們喝酒。”

孔慕蕾想推辭,卻早被容雨姿按住,強行倒上了一杯白酒,跟著自己也滿上了一杯。賀鵬程笑嘻嘻的拿起啤酒,說道:“我中意這個,大熱天的喝白酒遭罪。”

林翰想了想也拿過啤酒道:“我陪你好了,倆人喝白的倆人喝啤的。”

容雨姿妙目流轉,看過來頗有幾分不悅,不過沒有做聲。五個人拿起筷子,便正式開席。

席間大家推杯換盞,氣氛又逐漸暢快起來。容雨姿挨著林翰而坐,一一把大家的近況講給他聽,有不詳盡的,便由本人加以補充。

林翰了解到,除了容雨姿以外,其餘包括他在內的學曆相同,都是大學本科畢業。孔慕蕾讀的是巢平商學院,畢業後留校任教已經兩年了;賀鵬程讀的是遼東工業設計學院,畢業後就職於一家中型的電子產品研發製造公司,不上不下,隻能說混的一般;龍麟的本科文憑最有含金量,他的成績也非常優異,當初考取的是首都理工大學,可惜卻是現在過的最不如意的一個。

容雨姿介紹這些情況,多是一語帶過,輕描淡寫的。在大家的交流中,林翰才進一步了解到細節。孔慕蕾一年前結了婚,愛人也是學校的教師,夫妻倆收入有保障但是賺的不多,日子過的不溫不火;賀鵬程還在飄,和林翰一樣租房度日,他們倆有很多相同之處;龍麟結婚更早,而且都有了一個兩歲的女兒,這叫林翰吃驚不已。

首都理工大學的畢業生,絕對叫得響。很多才大一、大二的學生,甚至還沒畢業就被社會上的各大公司“提前預定”,爭搶一空。有些外資、合資公司還和他們簽訂協議,為一些條件較差的學生提供經濟助力,每月無償提供一筆可觀的獎學援助,條件是畢業後優先去該公司工作。

龍麟就算混的再不濟,隨便找份工作總是輕而易舉的事吧?怎麽會淪落到開出租車討生活的份上?林翰百思不得其解,有心想仔細問問,看到龍麟神情肅穆,一臉壓力的樣子又打住了念頭。

容雨姿給他使了個眼色,也示意不要亂問,看來這裏麵肯定有隱情,搞不好就是龍麟的傷心事,別要哪壺不開提哪壺,自討沒趣。

龍麟時不時的看表,找來服務員,說上一碗米飯。然後歉意的和大家說道:“我要去出車了,對不住大家夥,改天有時間咱們再聚。林翰,把你的電話留給我,方便聯係。”林翰依言和他互換了手機號碼,之後龍麟匆匆扒了一碗飯,便起身告辭。

林翰看得出其餘的人和他常見麵,都很熟絡,便也跟著起身道:“我送送你好了,他們繼續。”

龍麟也不推辭,邁步下樓。林翰一直把他送出門外,看到一輛破舊的出租車停在那裏。龍麟又伸手和他相握,說道:“沒能好好陪你聊天喝酒,有點遺憾啊。改天休息的時候我聯係你,咱們再聚。”

林翰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道:“老同學,今天咱們取得上了聯係,大家又都身在巢平,以後理應互相常聯係,彼此也多個照應,如果你有什麽事情,記得一定要找我啊!雖然我的能力也沒多大,但是兩個人總強過一個人,何況咱們還有其他的同學。”

龍麟聽他說的真誠,似乎很受感動,握住他的手輕輕拍了拍,無言的打開車門鑽進駕駛室,發動車子開走了。林翰遙望出租車駛遠,微微搖了搖頭。

回到包房,容雨姿笑吟吟的對他道:“你一定對龍麟的事情迷惑不解,是不是急於想知道來龍去脈?”

林翰點頭道:“是啊,你看他隨隨便便往那裏一站,很有氣勢的一個人……我怎麽也想不通,他會開出租車糊口,難道憑他的本事,還找不到一份好工作?”

容雨姿歪頭道:“事物不按常理發展的話,就一定有必然的反麵因素幹擾,如果都是你這樣想當然的想法,龍麟當然也不會去開出租車。有關他的事情,鵬程最清楚,讓鵬程講給你吧。”

賀鵬程一聽到這個話題,收起了一臉的戲謔,凝神思考了一番,這才緩緩道:“其實這事要簡單說的話一點不複雜,就是龍麟的命不好,選錯了媳婦,一步錯步步錯,這一路錯下來,才走到今天這步。”

孔慕蕾笑道:“鵬程,前麵我來說,後麵的你再說。我受不了你那嗓門。”幾個人一起哈哈大笑,孔慕蕾喝了一口白水,續道:“龍麟在大學的時候,被係裏的一個女孩喜歡上了,瘋狂的追求他。那時候龍麟比現在還英武帥氣,說是校草也不為過。那女孩叫方裳旎,人長的有幾分姿色,家境也算殷實,就是咱們巢平的。”

容雨姿笑道:“這段婚戀的開始,你應該大致能猜到了吧?”

孔慕蕾不愧是大學講師,口才便給,接著道:“龍麟當時很專注學業,對方裳旎的追求不怎麽在意。幾次接觸後他決定不再給她什麽機會,徹底拒絕了方裳旎。可是沒想到的是,方裳旎性子乖張剛烈,尋死覓活的找龍麟哭鬧,最後竟然當著他和全班同學的麵以割腕自殺相逼,真的用刀劃開了手上的大動脈……鮮血灑的到處都是,把龍麟嚇的魂飛魄散,七手八腳的和同學把她送去了醫院搶救。”

林翰聽的吃驚,暗忖這麽烈性的女子要是娶回家,那還能有好?

果然孔慕蕾接著道:“其實從那一天起,就埋下了龍麟今天所有的隱患。學生會跟校團委都找他談話,甚至校方領導也找了他,商討這事應該怎麽辦。最後多數人的意見是:龍麟因為有自己的自由,可以選擇不和方裳旎談戀愛,但是考慮到人道方麵,他是不是該去醫院照顧方裳旎幾天,順便和她把道理跟立場講清,圓滿解決此事?”

“龍麟想想也是這個道理,隻好硬起頭皮去了醫院。誰知道,這一去就去出了大問題!方裳旎的父親母親因為工作的原因,雖然趕到了首都,卻不能照顧她多久。後來見到閨女傷勢大好,又有她中意的男同學照看相伴,每日裏都是笑容滿麵,重新燃起了熱烈的生機。就簡單和龍麟交待了幾句,匆匆回來巢平了……龍麟不得已抽出了更多的時間照顧方裳旎,也是命裏該著,兩個人病榻廝守,漸漸的還真有了感情。有一天晚上方裳旎大膽挑逗,龍麟血氣方剛的一個沒把持住,他們稀裏糊塗的偷吃了禁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