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翰上出租車的時候,沒有再回頭。

他知道一起送出來的人,現在看過來的眼神必然萬般複雜,多回頭看一眼,就不定會產生些什麽想法。

石嘉還是沒能控製住情緒,哽咽了一句:“翰哥,你一定要多保重,我們……我們等你回來!”

林翰閉上了眼睛,沒有答話。車門關上,囑咐司機直奔機場。

能回來再說!現在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的,屁用不頂。

他的心情突然變的很絕決,剛毅,充滿戾氣。與以往的雍容恬淡大相徑庭。

帶著這樣的情緒來到機場大廳,第一眼就看見了守候在安檢區的苗振東。

這小子還不錯,起碼言而有信,林翰滿意的點了點頭。

苗振東也看見了人流中的林翰,裂嘴一笑,匆匆走了過來。拿出機票連同身份證一起遞給他,搓著手道:“買的頭等艙,一般不出門,既然陪你出去,咱就都享受些好的。”

林翰接過機票端詳了幾眼,淡淡的道:“如果順利,我叫你跟著我享受更好的東西。”

苗振東不明就裏,問道:“啥意思?”

林翰也不多解釋,大步走向安檢口:“沒啥意思,到了那一天的時候,你自然就會明白。”

苗振東撓了撓頭,隨即緊跟了上去。

安檢流程比較麻煩,兩個人持續了大約十五分鍾才安然抵達候機區。這一切都是拜曾勇捷等人所賜,林翰想起了那群回疆暴恐份子,想起了紅縞龍珠,還有孫子琪的死,郊區外的監獄。

老天若容我活,回來後必徹查此案!林翰暗暗的下定決心。

“去廁所抽根煙。”林翰朝身邊的苗振東側了側頭,踱步向遠處的衛生間。

“有件事真得問問你。”林翰邊走邊說,目無表情:“叫你打聽的周遠思這個人,有沒有眉目?”

“當然有!不然我能昨天回來找你嗎?”苗振東一臉得意,隨後介紹道:“說起來這個人來頭真的不小,我都有些不相信,以他的身份這次來巢平,竟然這麽低調。”

林翰訝異地看向了他,走入衛生間後隨即就叼上了一支煙,順手甩給了苗振東一支,問道:“說來聽聽,他到底什麽身份?”

苗振東給林翰點燃香煙,又點燃自己的,長吸了一口吐出煙霧:“周遠思真實的身份,是君豪集團分管財務的副總,同時也是老板的二公子!親生兒子!”

林翰一聽更加詫異,問道:“什麽?這不可能吧……據我所知,君豪集團的大老板姓霍啊,他的大兒子不是叫霍家豪嗎?還來過咱們巢平,我的妹妹就在它下屬的仲泰公司上班,還參與了接待霍家豪這位亞洲區執行總裁的工作……周遠思是副總不副總的無關緊要,這個姓氏上先就說不通啊。”

苗振東笑了笑,道:“你說的什麽大公子霍家豪開始我也不知情,後來做了些功課,打聽到君豪集團的一些基本情況,這位大公子確實在執掌集團亞洲業務,而且時間也不久,據說他是剛剛從海外過來的,第一次來到華夏國……”

跟著語風一變接道:“周遠思言明自己是在君豪集團工作,我去打探他也隻能順著這個方向挖,結果真的挖到他確切身份後,我也糊塗了。”

林翰問道:“你是怎麽打聽到的?”

苗振東笑道:“用的全世界最笨的法子,跟蹤。”

林翰疑惑的看過去,示意他繼續說。

苗振東道:“那天和我動手的白衣保鏢你還記得吧?我之後跟蹤了他很久,不過這家夥是個硬紮角色,總是不得機會下手,剛巧和他一起的另外一個保鏢有一天落了單,被我摁住了……我給他小小的上了些手段,這家夥受不過苦楚,就期期艾艾的把實情全說了。”

林翰看向他的眼神就怪異起來,卻不說話。

苗振東去打探消息的方式真的是很簡單、直接、原始。不過這也或許應了那句話:對非常人,行非常手段。他這麽直來直去的幹,反倒不失為一種有效的辦法。

苗振東赧然道:“你也不用這麽看我……之所以這樣做,我也是沒辦法,都是被你逼出來的!我這人腦筋有時候不靈,實在想不出什麽好法子。”

林翰隨即就笑了,撣了撣煙灰:“說下去。”

這是他從進機場開始,第一次有了笑的表情,苗振東看過去總算心裏有了些底氣,信心也大增。跟著說道:“這個保鏢一看也是孬蛋,平日裏未必能得到周遠思多少看重,所以他知道的情況也不多,都被我問的一清二楚。周遠思的身份是君豪集團的二太子沒錯,而他和霍家豪也確實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不過一個隨了母姓一個隨了父姓而已。”

林翰皺起了眉頭,問道:“這卻是為什麽?”

苗振東搖頭道:“我也納悶,不過那孬蛋說他也不清楚,我怎麽再折磨他,也就隻是殺豬一樣嚎叫了,再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吐出來,看來他說的多是屬實的,隻不過知道的並不詳盡。”

林翰點點頭,就算是不詳盡,眼前知道的這些也已經夠了。起碼周遠思的身份算是摸準了,果然是大有來頭的人物,哪裏是弓語嘴裏的“講師”?

苗振東補充道:“那個保鏢還說了一些細節,周遠思不像他大哥霍家豪,執掌亞洲區集團業務在明;而是一直躲在暗中輔佐,為人極其低調,平時也輕易不招搖露麵,因此雖然他在君豪集團的時間比霍家豪還要長,可是卻並不為多少人知悉自己的身份,這個秘密僅限於高層和少數人知道,大部分員工並不知情。”

林翰轉身和苗振東往回走,沉吟道:“他這人奇怪了,明明是身家幾百億的君豪二太子,想要什麽不是一句話的事,幹嘛處處低調,裝的和個乖乖仔一樣?他這樣做,圖的是什麽?”

苗振東點頭道:“應該是性格使然吧。那名貼身保鏢說,與霍家豪不同的是,周遠思在國內的時間很長,幾乎是一出生就生長在這裏,大學什麽的也都是在首都讀完的,按照君豪的大boss背景分析,他的這個二兒子雖然稱為華裔,其實就是個土生土長的國人;反過來老大霍家豪才是正宗貨,自小一直生長在國外,這才回到祖國的土地上不久。”

林翰坐在椅子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靜靜沉思。

周遠思收購艾華公司還是小事,他對弓語隱瞞身份,要玩的是什麽把戲?

姬小峰的公司能不能保住,或者還不是那麽太牽動林翰的心,但是弓語要是吃了周遠思的什麽虧,卻絕對不是他可以容忍的,管你什麽君豪集團二太子還是世界五百強。欺負我妹妹,那就是在自己找死。

不過這事再急,眼下也必須得放一放了。林翰無力的歎口氣,把頭靠在了後靠裏閉目養神。

登機時間很快來臨,旅客們紛紛開始登機。不久後,飛機呼嘯著衝天而起,十幾分鍾後在雲端中開始平穩飛行。

林翰看著窗外的朵朵白雲,眼神遲滯,一言不發。

苗振東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終於把頭湊了過來,忐忑的問道:“林翰,我很想問一問,咱們這次去福南,到底要做些什麽?”

林翰無神的轉過頭看了看一臉迷茫的苗振東,從嘴裏擠出一個字:“玩。”

苗振東很執著,堅持著問:“玩什麽?”

林翰這回不看他的臉,轉頭看向窗外,又擠出了一個字:“海。”

“玩海?”苗振東詫異的追問:“玩海是什麽意思?怎麽個玩兒法?”

林翰似乎很疲累,長長歎口氣道:“到了就知道了,我睡一會。”輕咳了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

兩小時後,飛機平穩降落。

林翰、苗振東兩個人行色匆匆,直奔機場外。途徑機場銀行的時候,林翰進去持卡取了一筆現金,之後和苗振東鑽進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沿海城市堯清。

堯清市很年輕,建市時間也不長。和福南省會雲州市比起來,反而離海比較遠了些。林翰折返迂回到堯清,還是要為了見一見江俊傑告訴過他的生意夥伴,尋求起碼的幫助。

江俊傑的這個生意夥伴姓夏,叫夏奕。是做服裝生意的,公司就開在堯清市。

簡單的電話溝通後,夏奕這人非常豪爽,熱情的寒暄了一陣,說好就在公司等他們了。

一個小時以後,出租車進入堯清市區,穿大街走小巷,按照夏奕短信發過來的地址,終於找到了他的公司所在地。

林翰和苗振東進到了樓裏,在夏奕的辦公室和他接上了頭。

夏奕看上去三十五六歲左右,白淨的臉龐,清清爽爽中透著幹練。他把林翰二人讓進屋,又是上茶又是遞煙,招待的極為客氣。

這一點林翰沒什麽好吃驚的,江俊傑介紹的人,一般都不會有錯。前段時間大池塘項目,林翰就親自和江大少介紹的國土局以及通訊公司的林主任、胡經理打過交道,那叫一個體貼周到!一百多萬的賠償款,分分鍾搞定。他們還未必算得上是江大少的“朋友”,充其量是個想巴結他的下家而已。眼前的夏奕,既是江俊傑的生意夥伴,又是他的朋友,那力度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