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翰並非是隨便說說解恨的,他真的想給這個大金牙一些苦頭吃,起碼也要廢掉他的一條腿。

可是有一件事,讓林翰意識到自己還是不能和這些亡命徒並駕齊驅,就是逃跑!打不過的時候,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好漢不能吃眼前虧的時候,這些人就會選擇逃跑。

而逃跑的本事,也一樣是他們賴以摸爬滾打在腥風血雨的幫派爭鬥中一種看家的技能。別的什麽拳腳刀棍都可以稀鬆,唯獨逃跑不能不全力為之,因為一旦要是逃的不利索,跑的不機靈,很有可能就沒有下次機會再練習了。

林翰盡管把注意力放在了大金牙身上,但是說話的當,多少還是放鬆了些警惕,這給大金牙創造了一個稍縱即逝的機會,他甚至都沒有勇氣聽林翰把話說完,先一步扭頭就開溜。急切的雨勢,也成功為他的潛逃提供了有利的掩護。

大金牙轉身逃跑時候的速度,林翰不用想也知道有多快,要想追上他,可能遠比一拳打趴下他困難的多。

無獨有偶,林翰顧此失彼,再回頭的時候,以莫三為首分別受了不輕的傷那三個家夥,眨眼間也全無影蹤。為了叫林翰抉擇難定,他們選擇了不同的方向,忍住來自傷口的劇痛,玩命、發瘋一樣奔逃。

在實力相差懸殊,根本就無從反抗的情況下,什麽江湖道義,什麽幫規法則統統見鬼去吧,小命還是第一位的。這些亡命徒所謂的亡命,不是甘心去送命,原來在疼痛和恐懼麵前,他們表現的也沒比常人勝出多少。真正敢於去送命的人,那是革命烈士,不是江湖黑幫裏的打手。

林翰沒想到這場激戰,來的快結束的也快,最後是以這樣的方式收場。剛才還牛逼閃閃不可一世的莫三以及他的弟兄們,轉瞬間就放下豪言壯語,倉皇逃竄,深諳“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之戰理。隻可惜自己明顯沒有舒展開筋骨,意猶未盡的還沒過癮。

他雙手從額前把頭發捋向腦後,雨水滴滴答答滑落,鑽進了脖子。抹了把臉,來到地下奄奄一息的男子身前,俯身把他翻轉過來,仔細端詳。

這一近距離觀察,終於讓林翰認出了這個一直似曾熟悉的人:苗振東!

躺在大雨中一點沒有反抗能力,被莫三等人痛打的,竟然是拳腳功夫都極為了得的那個地下拳手苗振東!

林翰納悶的很,苗振東怎麽會落到這步田地?憑他的真實本領,別說莫三那些小蝦小蟹們奈何不得,就是自己以異能之身,也要全力施為,才能一點一點蠶食取勝,這人的戰鬥力還是相當強勁的。

怪不得剛才他還出聲示警,原來一早先把自己認出來了。林翰單臂拖起苗振東的後背,挪到了一處風雨較小的屋簷下,讓他背靠牆壁坐穩,又晃動著他的肩膀問道:“苗振東,你怎麽樣了?害你的那些人是誰,怎麽被搞的這樣慘啊?”

苗振東勉力睜開無神的雙眼,大雨澆在臉上讓他的神智恢複的快了些,嘶聲道:“是被下了藥,他們……他們下了麻藥,想要把我手腳廢掉……我不想聽老大的意思,打黑拳連輸三場,他們……他們就會贏取巨額的博彩……”

林翰隨即明白了苗振東斷斷續續說這幾句話的大致意思。苗振東是個拳手,一直在打地下黑拳,賴以為生。一定是他出色的身手和強勁的實力,引來了更多人的關注,開始打上了他的主意,並由此招致意料不到的橫禍。

林翰看了看萎靡不振全無精神的苗振東,知道在雨中這樣下去終究也不是個辦法,一把攬住他的腰,輕輕一提,這條百十公斤的漢子就被他夾起,雙腳離了地,健步如飛,直奔不遠處街邊的一家酒店。

這是一家四星級的酒店,規模甚是宏大,裝修的也比較富力豪華。

有錢什麽事都好辦,林翰掏出現金和身份證,須臾之間就辦理了一間豪華套房,扶著苗振東乘電梯直奔樓層,開門進到了房間。

苗振東藥勁大概還沒完全退去,一頭紮在大**仰麵朝天,再也動彈不得,隻餘嘴裏粗喘連連。

林翰見他全身濕透,髒水和泥汙滾落一床,三下五除二把他身上的衣服脫了個精光,露出了精赤健碩的軀體,隨後去衛生間拿來幹毛巾,簡單幫苗振東擦拭幹淨了頭發和雨水。又打開床被,將他塞了進去。

忙完這些,林翰拍了拍手,說道:“身體沒有恢複好之前先別回你的住處,那些家夥肯定還要找你的麻煩,在這家酒店多住幾天吧,剛好還能多想想怎麽應對,房錢別擔心,我走的時候會多給你續住幾天。”說著就走向門口,打算離開。

苗振東身體不能行動,嘴裏卻能說話,突然說道:“你等一等!”

林翰轉頭詫異的道:“還有什麽事?”

苗振東疲倦的眼裏顯得很空洞,毫無表情的問道:“為什麽要救我?”

林翰掏出一支煙點燃,又走回到床頭,看著他的臉,一時想不好怎樣答複。

是啊,為什麽要救苗振東呢?如果說起以往,兩個人之間還有一段嫌隙的,苗振東受雇於高星河,帶著兩個馬仔曾經為難過林翰,在城郊養老院的大菜園裏差點沒把林翰打死。

多虧後來林翰在情勢岌岌可危的重壓之下領悟了新的異能子彈時間,這才死裏求活的轉敗為勝,一舉用實力打的他心服口服,再沒有半點脾氣,重挫隱去。

想到這段過往,也是唯一一段和苗振東有過的糾集,兩個人之間可以說毫無“恩義”可講,相反他們應該是結下了“仇怨”的。林翰如果在當日沒有拿得出手的反擊,必然會被苗振東重創羞辱,不可能僥幸躲過。

那麽今天再遇苗振東,雖然被人在雨中痛毆的翻翻亂滾,可是死是活又和林翰有什麽關係?說句不客氣的,林翰不需要做什麽,隻要在一邊看看熱鬧叫好、不去落井下石就算不錯了。

這還是林翰這樣性子寡淡的,不願意糾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換了睚眥必報耿耿於懷的人,見到苗振東如此落難,被人痛毆成落水狗,一定會柏手稱快,搞不好還會上前踩上幾腳泄恨。

可是林翰如今卻鬼使神差的在危難中,搭救了苗振東一把。

是以德報怨,還是苗振東一下從強者變成任人宰割的羔羊,叫林翰見不得弱者受欺,這才出手相助?

林翰自己也有些想不明白這個問題,所以無法給出一個叫自己和苗振東都能滿意的答案。

也許他此刻的心情,幹脆就不屑於去針對糾結這個事實,一個小小的苗振東而已,救就救了,管他那麽多又能怎的?和自己朝不保夕的悲慘命運相比,這點事無法勾起林翰過多的聯想,過去了也就算了,他不準備再多費心思。

“或者。”林翰低聲嘀咕,又像是自言自語:“人之將死,其行也善吧……”

苗振東聽的眉頭一皺,追問道:“你說什麽?什麽將死?”

林翰歎了口氣,沒再解釋,說道:“總之奉勸你養好了身體以後,也別再打這黑拳了,終究不是什麽長久的辦法。如果你真有抱負,我看不妨從地下轉到明處,做個堂堂正正的拳手,一樣的可以養家立命,再也不用受那些黑幫老大的操縱算計。”

“我不會再打拳了。”苗振東突然說道:“你是做什麽的?我想以後跟著你幹,隨便你做什麽,我都跟你學著幹什麽。打拳這個行當,我這輩子不想再幹了。”

林翰一怔,不意苗振東會冒出這樣一句話,苦笑道:“無論你去幹什麽,我都相信你能幹好。但是唯獨要是跟著我幹,恐怕不會得到任何好的結局……就這樣吧,我先走了,你好自為之。”

“我不管!”苗振東看過來的眼神還是那樣無神,但是口氣卻變的堅定起來:“既然我認準了跟著你幹,無論你幹什麽我都會去學,沒有好結局我也不怕,我不信這世界上有什麽能難倒我。”

林翰用幾乎看到白癡的眼神瞄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那你就先學會死吧!”咣當一聲,關門離去。

苗振東錯愕的張大了嘴巴,被林翰噎的說不出話來,隨即緊緊的咬住了下唇,滿臉堅忍之色,顯然是對林翰的冷淡無情不屑一顧。

鐵拳堂是東北地區令很多混子地痞、亡命之徒既聞風喪膽又豔羨加入的一個地下黑幫。其聲名顯赫到不僅僅是黑道上人皆仰望,就連白道上的官方也對其有著高度的關注,列為重點監視團夥。一直以來,以公安部門為首的強力安全機構,聯合多家有關單位,甚至動用到地方武警部隊,無數次對鐵拳堂實施清剿搗滅,打擊力度不可謂不大。

然而任憑風雨飄搖,鐵拳堂雖然日漸式微,卻始終不曾被徹底摧毀。這個地下黑幫組織,曆經無數次外線的打擊、追捕,內線的叛變、告密,一直屹立不倒。即便是此次遼東省的打黑行動開展的如火如荼,數以百計的黑惡團夥被粉碎崩離,鐵拳堂也幾乎已經銷聲匿跡,可所有的人都知道,它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消失瓦解,一定還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