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啷”一聲,費大彪手裏的尖刀掉在了地上。渾身顫抖著湊近前去看了看,楊曉元麵色慘白,呼吸已經很困難了。費大彪深深的吸了口氣,勉強鎮定了下心神,氣急敗壞的喝道:“還他瑪瞅什麽呢!快打電話叫救護車!”掏出電話一邊撥號一邊又回頭喊:“把刀子收起來,這地不能留了,咱們快撤。”幾個小弟手忙腳亂的拾起刀子,和費大彪倉皇逃跑。打汪海的電話,也不知道怎的,今晚總顯示不在服務區。費大彪這個鬱悶啊,越想心裏越沒底,後來直接把電話打給了萬朋安。

這天萬朋安正和小弟們在一起忽悠田福成,席間接到這個電話,這一驚非同小可。找了沒人的所在仔細的問事情的經過,告訴費大彪這個時候就千萬別露麵了,能躲多遠就躲多遠,還要想辦法盡快聯係上汪海商量應對之策。隨後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和自己的老大孟文力作了匯報。孟文力也沒想到事情弄大了,沉吟著說:“要看人是不是死了,不死的話說破大天就是個打架傷害;死了可就有點麻煩了。”隨後囑咐費大彪可以暫時的藏匿下,但是不用太遠。這件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如果警方介入,找不到你費大彪也不會對開發商和公司善罷甘休,隻能選擇正麵應對,要從上麵疏通關係了。

當晚警燈鳴閃,救護車也飛馳而來。楊家的門前被拉起了警戒線,派出所,公安局,刑警大隊,醫護人員,街道和區政府的人員來來回回走馬燈一樣折騰到半夜。楊曉元沒能被抬上救護車,他得到的救治太晚了。醫院方麵最後的檢查結果是受害人受到利器攻擊,腹腔中刀,脾被大麵積紮傷;致命傷來自右肺也中刀,被劃破了肺葉,先是大量失血,隨後是呼吸衰竭死亡。楊父楊母痛失愛子,捶胸頓足嚎啕大哭,楊母在現場幾次哭的暈了過去。

出於正常辦案程序,公安局開始立案,當晚就開始了調查,征得楊家同意,屍體也被放進殯儀館保存。汪海是第二天回來得知這件事的,當晚他確實沒在市裏。偷偷的聯係上了費大彪詢問了經過,汪海倒是出奇的冷靜,嘴裏嘀咕道:“這群老百姓難纏的很,這樣一來他瑪的也好,咱們殺隻雞給猴看,叫他們還鬧。你暫時別回來,這件事我來想辦法。”於是很快就有人來了楊家,隱晦的開始和楊父楊母談條件。無非是說楊曉元當晚喝了很多酒,和工地的工人起了衝突,雙方互鬥中有人失手動刀子傷了人,這才有了楊曉元的死。並且還出示了公安的調查取證的經過記錄,委婉的勸說楊父楊母最好別追究了,反正人已經沒了,再追究也無益。至於想要多少賠償,大可坐下來仔細商量。同來的還有一名區政府法製辦的工作人員,開始耐心的給老兩口講,案情基本已經調查的很清楚了,如果楊家咽不下這口氣,一定要嚴懲凶手,那還要走好多程序,當事人也會找律師打這場官司。來證明自己不是故意殺人,也沒有殺人動機,隻是在衝突中錯手,這樣一來構不成殺人罪,這案子就會無休止的拖下去,嫌疑人能不能被判刑或者是嚴懲不好說;但是起碼楊家老小子的這條命基本就是白搭了,未必會得到任何賠償。如果當事人方願意用金錢等財物補償,並且征得受害人方理解或者原諒,能夠不予起訴或者追究,那楊家會得到一筆可觀的賠償,其餘的事情自然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楊父楊母含著眼淚聽完,心中何嚐不知道這裏的來龍去脈。楊老二性子強直,從打拆遷一開始就橫檔豎隔的多次無理取鬧,這一定是得罪的開發商方麵狠了,遭了人報複。按說自己家裏大兒子癡巕呆傻,老倆口無論是生活上還是經濟上,都指望著這個二兒子呢,如今含冤被人不明不白的害死,那自然是要不依不饒追究到底;可是轉念一想,來勸說的人講的也不是全沒道理,這樣一起命案,放到社會上看沒人知道怎麽回事;但是放在這片棚戶區要拆遷的大背景下看,誰都知道一定是開發商做的手腳,無論是從哪方麵分析,首先人是死了,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了,就算老倆口一哭二鬧三上吊,去開發商公司鬧去區政府鬧,他們的兒子也不會活轉過來了。其次就要看這件事能往什麽方向發展了,法製辦的人說的很明白,老倆口可以保留追究起訴的權利,區政府和人民法院並沒有剝奪這一點;也可以選擇走另外一條路,和開發商談,人家會負責並且想負責,也有誠意賠償。

接下來那辦事員就閉口不語,直接出了門去。剩下的倆個西裝男直接開出了條件,願意一次性賠償楊家100萬現金,另外楊曉元的醫療費,喪葬費等其他開銷再一次性拿20萬。也就是說,楊家放棄追究此事,開發商方麵會拿出120萬作為補償,且馬上兌現。

楊父楊母老淚縱橫,心中柔腸百結。才一夜之間仿佛又老了數歲,喪子之痛未能撫平,馬上就又要在這樣大的一件事上做出決斷,一時之間就亂了方寸,沒了主意。西裝男勸說老兩口可以考慮下,但是最晚不能超過下午,下午他們還會再來一次,到時候就要看楊家的態度了。

於是上午楊家的左鄰右舍還有些親戚就紛紛來奔喪,這本來是農村鄉下比較普遍的一種風俗,誰家有個生老病死的白事,鄉裏鄉親的都會趕來送些裱紙香火之類的,並且幫助主人家開始張羅設靈堂搭靈棚等諸多事宜。可是今天來的人都充滿了好奇,與其說是來奔喪;不如說是來打探消息的。都想看看老楊家會怎樣了解此事,現在大家嘴上不說,心裏都明白了事情的經過,所以開發商和楊家最後究竟在這件事上能如何收場,是大家最關心的,楊家老二的死反而成了其次。

楊父楊母愁容不展,隻是默默的接待賓客,一言不發。街坊鄰居中,隻有弓語和石嘉來的時候很匆忙,放下裱紙燒了柱香就離開了,當然那是林翰一早高燒,急著要去醫院。其他人就都假裝的找點活幹之類的,留在了附近想看看熱鬧。直到後來楊家大女婿和女兒楊曉英趕來,一起客客氣氣的答謝眾人,婉言送客,這才漸漸的使門庭清淨了下來。

汪海和孟文力聯手找了很多關係,甚至也和老總陸俊通了電話,終於從政府開始到公安局街道方麵漸漸控製住了事情態勢。這事說出來是人命關天,但是如果取決於楊家的態度的話,說大是大,說小也可以小。隻要楊家不追究,那受害人不吱聲了,其餘的方方麵麵的關係,憑借通達地產的能力還是很容易就可以協調好了。一句話,錢來開路。

公安方麵放鬆了對案件的追查力度,費大彪就開始露了頭。出事的夜裏他在城東的一家小診所簡單的處理了臉上的傷,嘴唇開裂,鼻梁骨折。楊曉元這一腳真不是蓋的,費大彪這樣虎背熊腰的家夥也傷的不輕。幾個小弟偷偷摸摸的去了費大彪家取了些換洗的衣服,回來給他把身上的血衣換了,連夜就在附近的一家小旅店住下了。第二天接到汪海的電話說事情控製住了,要他想辦法回去公司一趟,汪海在那裏想和他見一麵。

費大彪鼻子上貼著膠布,腫著半邊臉在辦公室見到了汪海。汪海費了不少心力才初步控製住事態,本想臭罵一頓他,見到費大彪這番狼狽模樣也就歎了口氣打消了念頭。囑咐他先去孟總那片區找找萬朋安,安頓下來幾天,這片人頭熟,暫時還是別拋頭露麵了。

這回的事情汪海和孟文力想到了一起去了,開發拆遷的事表麵上看是比較順利了,進度很快。但是無論是倆人的哪一片,現在剩餘的就都是難啃的骨頭了。很明顯不是所有住戶都那麽好商量的,曆來拆遷戶裏總要有些刺頭挑事,不占夠便宜想要我搬走,那是千難萬難。東片的老楊家如是;西片的胖嬸也如是。那現在出了這麽個事件,剛好就算是“震懾”下這些挑事的人。談不攏?叫你們看看談不攏的後果!房子我們是拆不起,可是人我們都能殺的起!拚著用一筆錢擺平楊家,也要讓你們看看,不好好談事總想著占便宜的人都是什麽下場!看你們這下老實不老實。

孟文力和汪海一個老練一個毒辣,俱皆痞性十足,不然也不會被公司看重委以重任,肩負拆遷劃地這樣難度很大的任務。不約而同的想起了這樣直麵事件的態度,也體現了這倆人快刀斬亂麻、拿得起放得下的梟雄性格。如果仔細算一筆賬,要是沒有費大彪傷人這一下,120萬是不用賠了,但是拆遷談判就會無休止的拖下去,最後為了趕工期,極有可能剩餘的100多戶人家這家給3萬,那家給5萬,甚至於有的要多給十幾萬,那統計起來就不是一筆小數目了,而且還要浪費著時間磨著嘴皮子,事倍功半。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人的心理就是這樣,尋常百姓再看重錢財,可誰家也不願意出人命啊,要錢不要命的那是傻子。所以受到這樣的心理打擊,倆位副總有理由相信,接下來的拆遷工作會順利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