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翰怒道:“什麽叫我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什麽又叫攀高枝?你這是在漠視我的尊嚴,侮辱我的人格!”姬小歡似乎並沒有動怒,淡淡地道:“林翰,你先別激動。我問你,你畢業兩年多了,有車有房麽?銀行的存款又是幾位數?你的年薪又是多少?如果你告訴我你喜歡小婷,想要和她共度美好人生,請你如實回答我的問題,你能養得起她嗎?你準備用什麽對你的愛負責,對小婷負責?”

林翰被問的啞口無言,額上的青筋崩起,眼睛瞪得溜圓。姬小歡接著道:“我在社會上商場裏打滾多長時間了,你這樣的毛頭小青年見得海了去了!我不尊重你,漠視你,你總得拿出來讓我能尊重你能重視你的東西吧?在這個殘酷的現實裏,地位就是尊嚴,實力就是人格!這沒有什麽好解釋的。小婷隻是一個女孩子,她喜歡的話就可以做一做不知所謂的工作,不喜歡就可以呆在家裏萌萌噠,因為她有條件有實力可以找一個能照顧她嗬護她,讓她一輩子衣食無缺過上高質量生活的伴侶;可是你不同,你是男人,隻有實力和財富才能證明你的能力。”

她說著揚起了手中的一份表格,又放在桌上,續道:“我剛才找財會部查了查,林翰先生,你現在實習期的月工資是多少你知道嗎?滿勤以後三千五百元整。以後如果,我是說如果的話,以後你過了實習期轉為正式職工,基礎工資也不過區區四千伍佰元。需要說明的是,這還是艾華這樣待遇豐厚的公司。市麵上能開到這個額度基礎工資的,幾乎是沒有。我想問一問你林翰,你現在沒有房子沒有車子,甚至連一套體麵的衣服都沒有,在巢平這個特大一線的都市裏,每個月拿著四千五百元的工資,打算怎麽給小婷幸福?讓她陪著你吃糠咽菜還是露宿街頭?對不起可能我說的嚴重了點,你們可以貸款買房,然後每個月為了還房貸、水電費、煤氣費、物業費、生活費疲於奔命,累死累活,是不是這樣?將來沒等緩過來一口氣呢,又有了孩子……林翰,你可以用最笨的想法算一下,我和姬小峰能不能同意我們的親妹妹去過這種日子?!”

林翰怔怔地頹然坐倒在沙發上,沉默無語。姬小歡的話,句句如同利劍穿心,追魂奪命一樣訂進了他最最脆弱的心理防線上。是啊,愛情不是一味的卿卿我我,不需要空氣不需要水不需要食物就可以幸福的談一輩子;誓言也不可能靠每個月區區4500元錢在殘酷忙碌的生活裏維持綻放,自己何德何能,去博姬小婷的愛戀歡喜?又能拿什麽來保障她在未來的人生路上美滿繾綣笑靨如花?

姬小歡的語氣還是那樣陰冷,續道:“所以在我的眼裏,沒有實力沒有地位保障的海誓山盟矢誌不渝統統都是狗屎不如的過眼雲煙,不屑一顧的白雲蒼狗,那些美好堅貞的愛情故事在電視裏小說裏看一看過過癮也就罷了,真的有人會傻到去相信嗎?林翰,如果你一意孤行非要哄騙得我妹妹和你一起生活,我和姬小峰無奈之下也隻能自認倒黴,打掉了牙往肚子裏咽,誰叫小婷是我們的親妹妹呢,無論從物質上還是錢財上都會不遺餘力地支持她過好日子,那個時候,你林翰是不是個男人,能不能忍受自己的無能姑且不論,但是指望著享受著妻子的婆家給你們提供的所謂的幸福生活,這不是攀高枝,又是什麽?”

林翰冷汗涔涔而下,心情一下子降到了冰點,渾身上下從裏到外全部感覺到寒冷起來。姬小歡似乎是在有意掌握談話節奏,又道:“我也是女人,我還是公司的老總,說實話我也有錢有地位,所以我可以選擇我想要的以我為主的生活,而不用考慮對方是否有沒有實力和財富,因為這些東西我本來就不缺;但是小婷不一樣!她就是個長不大的乖乖女,她一輩子的幸福未必能靠自己抓住,我和大哥也不可能看著她找不到歸宿而坐視不理。”

姬小歡明顯感覺到自己占了上風,緩和了一下口氣道:“林翰,我現在不以老總的身份和你談話,我隻想以一個普通的為人姐姐的身份和你說話,有時候為了家人的利益和長遠的幸福,每一個人都會做出一些傷人的舉動和言行,這是人之常情,也是血濃於水。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無論你是真愛還是不愛小婷,都請你現在懸崖勒馬不要一錯再錯下去,因為你還不具備應有的實力,我也不想在不久的將來看到屬於你們兩個人的悲劇上演。艾華公司對你還是歡迎的,你盡可以在這裏安安穩穩地工作。”

林翰無力地站起了身,定定地看向了姬小歡,一言不發,終於轉身出門而去。

在街頭一連吸了四五隻煙的林翰,狠狠地扔下了最後一個煙屁,招手叫停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市公安局而去。他此刻的心裏仿佛孕育著一座隨時可能噴薄而發的火山,隱藏著一汪無數片隨時可以引起颶風海嘯的驚濤駭浪,就連喘出的氣息,都凝重而炙熱。事實勝於雄辯,姬小歡說的不是沒有道理,自己本來就是個一窮二白的潦倒漢子,憑什麽有權利去追求貌美如花家世殷實的姬小婷,又憑什麽資格可以享受姬小婷柔情似水的甜蜜愛意?

卑微的自尊被惡毒的世俗和殘酷的現實一遍遍拍打,林翰的心理防線幾已達到了臨界點,他甚至感受到了整顆心髒都在抽搐**,一點一點在束緊。隻想找個無人的所在用力的嚎叫一番發泄無邊的怒火。

在刑警隊的辦公室,當被告知案情還在偵查中,具體細節不方便透漏的時候,林翰有些失去了理智,用力的敲打著桌子,嚷道:“可是人現在無法出殯,無法火化,所有的親朋好友都在等,你們要無休止的拖到什麽時候?!難道要一直等你們破了案,我們才可以組織葬禮的嗎?!”

一名接待他的警員笑了,說道:“哎呦,想不到你的脾氣還挺大?我們累死累活的到現在因為這個案子已經快要連軸轉了幾天了,又該找誰去發脾氣?屍檢報告不歸我們管,小年輕的!那是法醫處的事,你有脾氣有意見就去那裏拍桌子!再口無遮攔暴躁蠻橫的,信不信我當場拘了你?”說到後來聲色俱厲,也沒好氣的叫了起來。

幾名趕來的其他辦案人員把林翰引出了辦公室,比較溫和地和他解釋了一番,翻來覆去就是一個意思:屍檢報告拿不出來;案情進展沒有頭緒。這全都不是什麽好消息,林翰越聽越煩,一甩頭選擇了離開。沒辦法,刑警隊就是權威了,它都拿不出叫人滿意的結果,其他人又能怎麽樣呢?隻有耐著性子繼續等了。

和辦案警員那頓吵鬧,多少緩解了些林翰心頭的壓抑,在附近的商店買了一包煙,又叼上了一支深深吸起來,隨後打車來到了通訊公司。在大廳裏一打聽胡沫,才知道這是分管業務的副總,想要見他得有預約。林翰有了上次的經驗,直接上到三樓的辦公室,對著看門的保安大刺刺地說道:“找胡總來辦事,你就說江俊傑找的他。”

那保安看林翰牛哄哄的來勢洶洶,摸不清他的底細,扶正了頭上的帽子說道:“請你稍等一下,我去通告一聲胡總。”轉身走向了長廊裏的辦公室。不消一分鍾,保安出來了,身後跟著一個微胖的中年學者模樣的人,居然穿了一身唐服,留著兩撇山羊胡,戴著茶色的眼鏡,打遠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近視,看來這人應該就是通訊公司的副總胡沫了。

果然胡沫大老遠的就笑嗬嗬的伸出雙手,嘴裏說道:“林翰林老弟是吧?哈哈哈,歡迎歡迎,我一直就等著你來呢。”林翰還算客氣的和他握了手,心裏腹誹:又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家夥,和土地局的林主任別無二致。他們統統地都是和江俊傑穿一條褲子的。

來到胡沫的辦公室,林翰開門見山,直接步入正題。胡沫倒似乎是不急,慢條斯理地摘下眼鏡仔細的擦拭,又遞給了林翰香煙,點燃。這才穩穩當當地坐在了辦公椅上,說道:“林老弟,我長你幾歲,這樣叫不算僭越吧?”林翰耐著性子客氣道:“老大哥說的太客氣,請您多關照了。”

胡沫幹笑道:“是你太客氣了,有江大少的金麵……”壓低聲音道:“當然要關照的!嗬嗬。”林翰就陪著他一起幹笑,隻覺得難受之極。但是接下來胡沫的話,就叫他的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愣在了當地。胡沫道:“評估已經完事了,我給你定的初步的賠償款,每棵樹大概就在165元吧,不知道林老弟意下如何?”

林翰怔怔地懵在座位上,努力地調節有些搭錯的神經。有些緊張的默默盤算:乖乖不得了,一萬棵樹……不,確切地說應該是接近一萬棵木棍,要是乘以165的話,就是整整一百六十五萬?自己能夠靠這些“樹棍”一次性得到這麽大一筆賠償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