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翰探著脖子朝小花園裏張望,說道:“邵婆婆年歲大了,又有哮喘,這樣的農家活……她的身體能吃得消嗎?”廖雪蓋上了鍋沿,解釋道:“這兩天吃了些我新買回來的藥,好像有些起色,咳得不那麽厲害了。她喜歡侍弄這些苗啊草啊的,希望……希望你別介意。”林翰搖頭道:“你別誤會了我的意思,我隻是擔心她的身體。”廖雪就報以一個感激的微笑,神色間安詳雅致,睥睨流轉。

林翰心情不好,提不起精神專注的和她聊天,蹲下來抱了抱小多多,在他粉嘟嘟的小臉上親了一口,然後假意掏出電話走向臥室。他考慮作為鄰居,人家既然來了就要有個待客的樣子,自己心裏總是來回翻騰著孫子琪的事情,不可能一心兩用還對著廖雪一家笑臉相迎。搞不好就會被誤會成是板臉子,廖雪話語不多,但是能看出來還是很敏感的一個女子。她這一家可能本來就有一些不幸的事,還是盡量少刺激到她為好。

石嘉跟進了屋裏來,林翰也沒隱瞞,就把孫子琪遇害的事情和他說了。石嘉驚訝的張大嘴巴,問道:“這是不是太巧了,或者這個孫總早就有仇家,趁著他出差回來的當晚報複也說不定。”林翰搖頭道:“這種可能性非常低。”他不想讓石嘉知道的太多,紅縞龍珠一節並沒有提及。岔開話題問道:“取出錢,都發放了嗎?”石嘉點頭道:“本來是想晚飯後和你好好說這事的,一分錢都沒差,賬目也都記下了。”

林翰情緒不高,點起一支煙道:“回來再說,我出去散散心。”“翰哥。”石嘉又加了一句:“王總說,他想明天帶領全體弟兄,晚上請你吃飯,要我和你約一下……”林翰道:“王總什麽時候這麽見外了,電話都舍不得給我打嗎?”轉念一想,孫總的事沒有眉目,自己難以提起情緒,要是拒絕王蘊明這事,得斟酌好說辭,說道:“我親自打給他就是了。”瞅了瞅廚房,沒再說什麽,踱步出門。

廚房裏,廖雪已經把香氣撲鼻的疙瘩湯盛了三大碗擺在桌上,望著石嘉道:“林翰為什麽走了,他不和你們一起吃的嗎?”石嘉道:“他說出去走走。廖雪姐你別多想,翰哥公司裏的一位副總今早在家被人殺害了,他的心情很不好。”廖雪一聽殺人就嚇了一跳,解下圍裙,小心翼翼的道:“我看到他的臉色也非常不好,沒想到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武誌宇看了看鍋,勸道:“廖雪姐,我們倆吃不掉這許多的,您把剩餘的都盛出來,和邵婆婆還有小多多一起坐下來吃。”

廖雪在水池洗手,說道:“我已經把飯菜都做好了,我們娘仨還是回去吃吧。就是見到你們兩個大小夥子誰也不是做飯那塊料,不忍心看你們餓肚皮。”石嘉喝了幾口疙瘩湯,隻覺得鮮香無比,說不出的美味,讚道:“廖雪姐,你做的疙瘩湯太好吃了!”武誌宇見他吃的香甜,也用飯勺遞進一口進嘴細細咀嚼,果然奇香爽口,跟著接連大口吃掉好幾勺,說道:“真好久沒吃過這麽正宗的疙瘩湯了,差點把舌頭吞進去……廖雪姐,你比我們大不了多少吧,居然有這樣一手好手藝。”

廖雪不答,隻是靜靜地看著兩個人狼吞虎咽,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滿足的微笑,說道:“小心燙,慢點吃。”轉而看到碗櫃裏的髒碗爛碟,不禁搖頭歎了口氣,想了想又圍上了圍裙,操起毛刷開始清理。

林翰坐在樓外的一處小高台上,煙不離嘴。盯著過往的行人車輛呆呆出神。無論怎麽樣孫子琪已經死了,這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事實了。也不知道姬小歡等人接機那一幕,他的老婆和女兒會哭成什麽樣,現在又在做什麽。林翰幾次想起身去孫子琪的家裏吊唁,可是最終也無法鼓起勇氣挪動雙腿,黯然傷神。

就這樣坐了好久,他才似乎是想起一些事,掏出電話打給了王蘊明,說道:“王總,石嘉把你的意思帶給我了,我想暫時和您告個假,這幾天不想喝酒,可以嗎?”王蘊明今天得知公司裏的員工都得了栽樹的兌現錢,人人興高采烈,不禁也跟著開心不已。沒想到林翰這小子果然是有兩下子,這麽快就支付了大夥的勞務款,而且每個人都不少得。對林翰的讚許就又拔高了一層,本來接到他的電話是想照例和以前一樣調侃幾句的,發現他語調低沉情緒萎靡,便有些擔心,鄭重問道:“林翰,你怎麽了,遇見什麽事情了嗎?”林翰就簡略說道:“新公司的一位副總,今早在家被人殺害了。我和他昨天才一起出差回來的,這個人對我很好,聽到這個噩耗心裏也很不好受。或者最近幾天要忙於給他辦理後事和出殯之類的,你看是不是等我忙完這段再找你。”

王蘊明是知道林翰這個人重情重義的,連忙說道:“那是正事,咱們隻是兄弟喝酒聚會,早幾天晚幾天沒什麽分別,你不要放在心上,先忙活這事吧……不過林翰,哥還是要代表全公司的弟兄們向你道謝了,難為你能記著我們大家。”林翰道:“王哥你說這話就沒意思了,是應該我反過來謝謝你們能信任我,給我來幫忙,先就這樣吧,回頭再聯係。”王蘊明便又囑咐他一句注意身體,別太悲傷,掛了電話。

林翰本想再問一問王蘊明公司擴大規模的事怎麽樣了,聊了這幾句也沒來得及問,想想也就算了,等到見麵的時候問也不晚。隨後想了想,又把電話打給了麥少鳴,和他說明天上午想請半天假。本來剛到業務部,一天班都沒上就請假是很不合時宜的,但是想來想去,有些事必須得辦了,還是堅持著和麥少鳴說明了想法。

電話那頭麥少鳴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說道:“那你上午就去辦你的事吧,公司專門為孫總臨時組建了一個治喪委員會,你記得下午回來直接找找張墨,可能有些東西需要采買和籌備,你幫忙張羅下。”林翰問道:“孫總的葬禮要什麽時候舉行?”麥少鳴道:“姬總陪著孫總的愛人王玉彤女士去過公安局刑警大隊了,據說法醫的驗屍報告遲遲拿不出來,所以時間上還要待定,不過不會很晚,這幾天的事吧。”林翰說了聲:“知道了,謝謝麥總。”便掛了電話。

法醫拿不出驗屍報告?這句話引發了林翰很多猜想。一般來講,市一級公安局,尤其還是省會城市,他們的設備和法醫水準都是非常之高的,常年工作在刑事案件第一線,什麽撲朔迷離、稀奇古怪的死亡原因沒見過,怎麽偏偏在孫子琪這裏就卡住了呢?這裏麵究竟是有著怎樣不為人知的隱情呢?林翰迫不及待的拿起電話又打給了陳朗。

陳朗正在辦公室,今晚是他的夜班。不過現在還好,並沒有出現什麽重大病患突然送診的情況,他就安心的在看資料。看到了林翰的來電,很是驚喜,接通後還沒等他說話,就聽見林翰急不可待連珠炮一般發問,說了一大堆什麽屍檢啊什麽報告的,如墜雲裏霧裏,耐著性子等他問完,這才說道:“哥們你能不能組織一下語言邏輯,有你這麽谘詢事的嗎,你這說了一通亂七八糟的都哪跟哪啊,我一句也沒聽明白。我覺得最起碼第一句,你應該先問問我在忙什麽呢吧?”

林翰發覺自己是急了些,歉然道:“可能我有些著急,沒工夫和你假客套!情況是這樣的。”便把孫子琪遇害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末了加上一句:“我就是想問問你,屍檢報告出不來,是不是死者的死因就有查不明白的嫌疑?”“你這是缺乏常識知識!”陳朗提高聲調笑道:“你懷疑的這些事都還太早了,或者說是自作多情。刑事案件的死者從發現屍體到勘察現場,再到把屍體弄回屍檢中心,然後經過屍表檢查、解剖檢查,再到各項數據分析出結果,再到匯總成報告,最少也要三天到一周的時間,這還是刑事案比較加急的那種;你說的那位你們公司領導不是今早才死亡的麽?我們醫院也有這項業務,一般是用來打醫患官司的,根據相關規定,給出屍檢報告的期限最長是三十天呢……我說你和瘋子一樣的突然問起這些要做什麽?難道人是你殺的,算計潛逃時間呢啊?哈哈。”

林翰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放下心來。看來是自己關心則亂,陳朗的解釋再權威不過了,斥道:“少胡說,我要殺人就先殺了你這個大色狼,省的你和你們醫院的女護士少婦醫生眉來眼去的舊情複燃……”陳朗氣的夠嗆,敲打著桌子喊道:“停停停!你這是和我打聽事還是泄私憤來了?什麽時候回來的,剛好我也想找你呢。”

林翰哼道:“好事壞事?再去打架我沒心情奉陪。”陳朗笑道:“瞧你說的,這一天天地哪有那麽多架可打,我是想給你介紹一個人認識,若晴的表弟,華夏國政法大學畢業的碩士生,上周正式落戶巢平,在這裏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