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翰等車開動,問道:“張部長,我想問你,孫總家裏沒有親人麽?”張墨道:“怎麽沒有,有的。他有一個女兒,在江東省大學畢業後留在了當地工作,愛人姓王,在市工商局上班,不過前幾天她去了江東省看女兒,到現在也沒回來,姬總和麥總正在考慮什麽時候通知她們母女。現場是咱們公司員工第一時間發現的,公安局也說暫時把通知家屬的事宜交給公司,並且要做好安慰情緒和善後的事情,他們會後續跟進。”

林翰無語,又是一幕痛失親人的慘劇即將上演。想到孫子琪的妻女得知真相後,一定會悲痛欲絕的樣子,心裏不勝唏噓。雖隻短短地和孫子琪接觸了不到一周,但是他的為人,他的品格都給自己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也為痛失這樣一位難得的好領導心中酸楚,萬分遺憾。恨不得公安局早早破案,揪出真凶,看看到底是什麽人要加害孫子琪這樣一個光明磊落、胸襟豁達的老業務骨幹。轉念又想,紅縞龍珠還在孫總那裏,該當如何想個辦法要回來,畢竟兩人之間的約定隻是保管,不是贈與。孫子琪既然死於非命,那麽有關鑒定品閱的事宜總得有人接著來完成,畢竟按他的評估來講,那可是一顆價值連城的寶貝。

林翰這個想法在一個小時後被徹底打消了,公安局再次打來電話,要求他趕過去配合調查。這回瘦削警察的問詢開門見山:“我們搜遍了孫子琪的家裏家外,所有的現金、首飾和貴重物品沒有損失,但是唯獨找不到你說的這顆紅縞龍珠。另外最新發現,孫子琪在遇害前一個半小時,曾經用家裏的座機撥打過一個陌生號碼,經過我們查實,是他的至交好友,省瑪瑙協會的一位副會長,他的名字叫平遠帆,今年五十二歲。喪偶,獨自生活,子女均在外地工作。現在經過多方聯係,也找遍了平遠帆的家裏,問遍了他的親人同事,一點也聯係不上,處於失蹤或者是失聯的狀態。我們有理由懷疑在清晨的時候,孫子琪曾經在平遠帆的家裏和他見過麵。因為在平遠帆的家裏,我們發現了孫子琪的腳印痕跡。這除了不能排除平遠帆現在有重大作案嫌疑外,我們也需要和你再詳細核實一下關於那顆龍珠。”

林翰聽到這裏,一顆心就開始往下沉。難道是龍珠的存在,才招致了孫子琪的殺身之禍嗎?根據案情推測,那個平遠帆和孫子琪見完了麵,就失蹤了,而孫子琪則死在了家中。難道是……平遠帆見利忘義,起了賊心殺害了他的老友?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紅縞龍珠價值千金,一定是被平遠帆一眼就看出來了,麵對如此巨大的誘惑,他沒能做到像孫子琪那樣能夠淡然處之,被紅縞龍珠的珍貴所吸引,然後偷偷地跟蹤孫子琪到了家中……

林翰都覺得自己像是在行的神探,居然已經開始分析推理案情了,有點過份。鎮定下心神,又把有關龍珠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這次依然還是省略去了曾勇捷和火車上的血腥搏殺。在他想來,曾勇捷已經被嚇破了膽,別說不敢再踏入遼東界麵來尋找這顆貴重的紅縞龍珠,就是他有這個心,人海茫茫,這顆龍珠經過自己輾轉交到了孫子琪的手中,曾勇捷又能有什麽本事查得到龍珠的下落?退一萬步來說,即便是他真的摸清了自己的路線跟底細,那第一站也是該找上自己,怎麽就會知道龍珠直接能在孫子琪那裏?

林翰排除了曾勇捷,想要肯定平遠帆就是作案凶手的時候,轉而又想:平遠帆也不至於就那麽笨,為了龍珠要殺人滅口吧?他就不會玩玩策略,假意先欺騙一下孫子琪麽?就說這龍珠未必是真,得拿去鑒定室,找專門的儀器之類的校驗過後方才能得出準確結論。隻要能先一步穩住孫子琪,把龍珠騙到了手,再想辦法不遲。無論用其他的什麽辦法都好,殺人奪寶卻絕對是最最愚蠢的行為,一不能毀屍滅跡;二不能隱姓埋名,天下之大,平遠帆殺了孫子琪,又有哪裏是他的容身之所?平遠帆貴為瑪瑙協會的副會長,既有名聲地位又有薪金勞酬,他又不是一文不名窮困潦倒的亡命徒,真為了一顆龍珠殺人,到底值得不值得?除非他是一個嗜寶如命的瘋子,或者也能幹得出來這喪心病狂的事。

疑點重重,瘦削警官再一次審核了林翰的問詢記錄,說道:“在不能找到平遠帆之前,一切懷疑都是假想推斷,不能作為客觀發生的事實。我們也不會放棄從其他角度偵查案情,這一點請你務必牢記。另外作為孫子琪的同事和下屬,也希望你能保持好心態,不要因此耽誤了自己正常的生活。同時注意案情保密,配合我們的工作,先就這樣吧,如果需要,還是會再聯係你的。”

林翰再次步出公安局的時候,精神就有點恍惚了。他怎麽想怎麽覺得疑點最大的就是那顆紅縞龍珠,如果最後案情水落石出,真的是原因在此,那麽無疑孫子琪的殞命,自己要背負上一大半的責任。這個沉重的思想包袱,一下子就把他壓的喘不過氣來。甚至都已經在想:因為自己的一時疏忽大意,害死了孫子琪。這個罪過,百死莫贖,自己該如何對孫總的妻女交代?又如何對命赴黃泉一縷冤魂的孫子琪交代?

這個想法早在被警官問詢的時候就產生了,他甚至還有些激動地問起了孫子琪的死因和致命傷,得到的回答是案情保密,不能透漏給他。平遠帆不是殺人慣犯,要是起了殺心的話,他能怎麽殺害孫子琪?是用利器紮捅,還是用鈍器拍砸?總之孫子琪的死狀一定很慘,而這一切都極有可能就是因為自己一手導致的。林翰雙手狠狠的揪住頭發,痛苦地差點把腸子都悔青了。回到公司也再無一點心情工作了。

渾渾噩噩的來到中午飯時,林翰才要起身去樓下的食堂,被匆匆趕來的張墨一把抓住了胳膊,他手裏拿著一份文件,很急的說道:“林翰,辦公室的打印機沒有墨盒了,你拿這份材料去街對麵的耗材店直接複印一份,順便把墨盒買回來,型號標在文件的信封上了。”說完風風火火地又出了屋。

林翰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是孫子琪的事。行屍走肉一般來到主街對麵,把材料吩咐耗材店的老板照例複製了一份,又接過老板娘遞來裝在塑料袋裏的新墨盒,轉身出門。結果沒走幾步就被老板叫住了:“哎哎哎小兄弟,沒付錢呢。”林翰木然轉身,又掏出錢包結賬,再走的時候也忘記了開發票。老板娘看著他的背影直叨咕:“現在的年輕人啊,沒有一點精氣神,你看他那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林翰看了看信號燈,準備過馬路,不曾想身邊路過了一個行人,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肩頭上,“嘩啦”一下,墨盒跟文件袋一起掉落一地,複印好的文件和原件一起飄出好遠。那人甚為不好意思,說了句:“對不起啊。”趕忙一路小跑的彎腰拾起了一張一張的資料,殷勤地送到了林翰的手上,滿臉歉意,又幫著他把文件塞進了信封。看到了信封上的署名,那人還不忘假意恭維一句:“呦,艾華公司!這企業名氣好大的,哥們,你在這裏上班啊,有福啊。”說著用手指著信封上“艾華公司”四個字,一臉豔羨的模樣。

林翰搭了他一眼,見這人西裝革履很有素質的樣子,再看看沒有什麽損失,心情煩躁也就沒有說話,撇下了這人獨自穿過馬路回到了公司。再找到張墨的時候,他好像又不急了,隨口說道:“你放我桌上吧,先去吃飯。”林翰無暇理他,下了一樓去食堂吃飯。

午後的休息時間不多,隻有不到一個小時。本來食堂的夥食還是不錯的,林翰今天吃來卻味同嚼蠟,一點食欲勾不起來。感覺到腦袋昏昏沉沉的,便起身去咖啡間打來了一杯濃濃的咖啡,想提提神。也沒喝得幾口,張墨又來到了門口敲了敲房門,說道:“林翰,你去姬總辦公室,她有事找你。”林翰便起身出門,邁上前往三樓的台階。心中琢磨,又有事找我了?這回安的是什麽心?

孫子琪的突然離世,搞的林翰全然沒有了心氣。此時隻覺的心灰意懶,再也提不起想和姬小歡一較長短的興趣。甚至隱隱萌生退意,想離開這塊傷心地,離開這家帶給自己沉重的負罪感的公司。然而孫子琪屍骨未寒,案情也沒有真相大白,就此離開,算不算是逃避呢?林翰心裏沒有主意了,一臉愁容地敲打總經理辦公室房門。

得到允許後進了房間,姬小歡這次沒有搞什麽“伏案疾書”的小動作,端著肩穩坐在辦公椅上,雙手交叉握攏,搭在老板桌前。抬起美目看了一眼林翰,說道:“孫總的事情來的太突然,我知道你心裏很不好受。作為我,也一樣很難過。本來按他生前的要求,這次回來以後打算調你去企劃部,跟著他多見識見識……但是現在這一切都無從談起了。我問了一下張墨,業務部現在最為繁忙,人手也吃緊,打算叫你今天開始去到那邊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