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翰和石嘉沒有選擇先吃早飯,買了些香火燒紙,打車直奔郊區外的公墓。林翰上車就接到了沈雁紫打來的電話,問詢他有沒有回到巢平。林翰笑道:“回來了,種子撒完了,總感覺該是收秋的時節了。”沈雁紫就笑,說道:“沒留什麽活給你了,該辦的事基本都已經利索了。汪海、孟文力、費大彪、萬朋安這些人現在悉數都被抓緊了局子裏,正在交待問題,有田福成和張館長的供詞,再加上你提供的證據,他們一個也跑不掉;陸俊也被通知隨時準備配合調查取證,警方已經限製了他的人身自由,沒有允許的情況下不得離開巢平市。昨天政府做出了調整,通達地產負責開發的那塊地皮,暫時懸起來,留待案情徹底完結以後,在掛牌從新招標。”

林翰笑道:“大快人心!沈總和江少不遺餘力的為民除害,功德無量!”沈雁紫被逗得咯咯直笑,說道:“林大仙又來詞了,是不是要發功了?看病的大夫救不了自己,這是古訓,我還有事通知你。”林翰道:“洗耳恭聽。”沈雁紫的語調就嚴肅起來:“我和俊傑現在人在馬爾代夫度假,家裏太亂,這麽大的亂子被搞了出來,再怎麽高調,表麵上也得假意避一下嫌。其實這也是掩耳盜鈴,圈子外不知所以;圈子裏又有誰不知道這事的底細?大家都不是傻子,早就心知肚明的很。我們預計這周五回去,和你見麵談,但是現在看情況不對勁,所以得電話先通知你。”

林翰聽她說的鄭重,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沉聲道:“是不是有什麽事了?”沈雁紫道:“涉案的人員不止這幾個通達的高管和他們手下的流氓混混,區政府、國土局、城建和公安局內部也都有人為此惹上了麻煩,張館長不過就是首當其衝的一個代表而已。除此之外,和陸俊平時交好的法院、民政等幾個要害部門也有人在即將要被調查之列,國家形勢擺在那裏,現在嚴打腐敗的風頭正勁,事情發酵到這個地步,已經超出了我和俊傑當初的預料,局勢不好那麽把控了。”

林翰吃驚道:“也就是說,好事要變壞事嗎?”沈雁紫否認道:“不是那個意思,目的達到了,但是不能收官。後續要發生的事情和咱們關係不大,這火也燒不到我和俊傑身上,他們家老爺子的位置也一樣穩如泰山,但是能引發一係列小規模的底層官場震動是在所難免了。要特別和你說的就是,我收到了消息,有人在挖掘你在本案中提供的證據和扮演角色的真相,並且已經掌握到了你的信息,這不是一個什麽好兆頭。”

林翰道:“有人盯上了我?”沈雁紫道:“可以這樣理解。但是來頭不大,我猜想應該是陸俊的殘舊人馬,出於報複也好,泄憤也好,可能要對你不利。他們不敢把矛頭直接指向我和俊傑,說明我們兩個‘夠分量’,暫時不敢妄動,但是你不同,這些人如果想要尋你的短處,就容易地多了。所以我想提醒你,最近一定要低調,出行什麽的也都要注意人身安全,如果不能得到警方的保護,出門躲一躲也不是一個很壞的選擇。”

林翰很不服氣,說道:“有那麽嚴重嗎?他們能把我怎麽樣?一群敗軍之將了,還要耍威風。”沈雁紫道:“小心駛得萬年船,消息是俊傑得來的,他不至於瞎說吧?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陸俊一天不倒台,他就始終是個威脅,這些年在官場商場上也不是白混的。他背後的靠山也不是沒有,估計現在也正積極的想辦法應對。這個時候,你不要成為無辜的犧牲品。”

林翰還是很感激沈雁紫和江俊傑這番勸誡的。當初說的就好,圈內人如果想查到案子裏幾個關鍵的人,根本就不是什麽難事。林翰所起到的作用肯定是有,而且還不輕,這個秘密根本就保守不住,即便是江俊傑也沒辦法把他保護的分毫不露痕跡。而當時林翰也清楚的記得自己曾經拍著胸脯保證過,要是為此惹了麻煩攤上禍事,也決不後悔,義無反顧,一人做事一人當就是。

沈雁紫和他說是合作,但是要看怎麽說。可以雙贏,當然也可以是她自己“單贏”,就像武誌宇說的那樣,念完經就打和尚的事如果逼於無奈,沈雁紫也不是沒有可能做得出來。她隻管扳倒陸俊就算完事了,至於你林翰的死活,管與不管的也就那麽回事吧。反正你的價值已經被榨取幹了,我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

但是現在看來,沈雁紫和江俊傑起碼還是很“夠意思”的,在得到了風聲的同時,第一時間就通知了林翰,這就說明,他們的原則還是有的,良心還在,還有心思要幫助林翰躲避劫難的。如果林翰進一步提出些要求,估計沈雁紫也一定會盡自己所能來支援他。這讓林翰心懷感激的同時,也隱隱有些憤怒起來。陸俊老兒有些自不量力了,明明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危局裏了,還不忘想抖抖威風,針對自己要打擊報複?他縱容手下幹出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來,不反省自身,反而要把私憤轉嫁到別人頭上來。這個老匹夫,欺人太甚!

林翰沉吟著道:“謝謝沈總,也代我感謝江少,我會重視你們的提醒。不過還是那句話,既然做了我就考慮過後果,現在也一點都不後悔!你們放心吧,我不會有事。周五回來的時候,方便的話我給兩位接風,當麵道謝。”沈雁紫道:“那倒不必,總之你一定要多加小心,還是沒錯的。”說著就掛了電話。

石嘉聽了半天有點貓影,問道:“翰哥,你在電話裏說做了不後悔什麽的是啥意思?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林翰心中有氣,強忍著勸道:“沒事,多是些無關的瑣事。”石嘉道:“沈總我知道,那個‘江少’是誰,最近你已經好多次提到過這個人了。翰哥,你有事就說,難道還拿我當外人嗎?就是瞞著,又能瞞多久?”

林翰注視著石嘉,猶豫了半天,最後選擇了和他說出實情。石嘉說的對,和他之間沒有必要隱瞞,何況事情都已經成了定局了。不過在講述的時候,林翰雖然提到了賭場以及後來的事情,還是略去了自己的異能這一節,隻揀重點的“大事記”粗略地說了一遍。即便是如此,石嘉還是吃驚的直瞪眼,用不敢相信的眼神不時的看向他。說道:“翰哥,你瞞著我和小語,又瞞著那麽多的人偷偷地做了這麽多,你咋不早說啊?我就說怎麽突然之間,開發商像鬥敗了的公雞,夾著尾巴匆匆撤走,萬朋安、費大彪這些人全部都是影蹤皆無,老田大叔也是好幾天不見,原來所有的原因,你早就都知道了。”

“我認為我隻做了我該做的。”林翰平靜地道:“我沒法看到曉元和胖嬸含冤死去而麻木的無動於衷。那是兩個人,兩個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就是他們在拆遷的事情上有天大的不是,自有別的方式方法解決,卻不至死。開發商喪心病狂的野蠻拆遷,既是直接也是間接地害死這兩條人命的行為,人神共憤,天理難容。這已經超出了他們應該遵守的道德和法製底限,職業操守與起碼的做人原則,無異於畜生禽獸。可悲的是,依然還是有些見利忘義的人,玩忽職守的社會部門機關暗中和這些禽獸勾搭成奸,助紂為虐。就是這些人,目無法紀,違背良心,濫用職權,徇私舞弊。踐踏我們這些最底層老百姓的尊嚴,盤剝我們應得的賠償和利益,甚至視我們的人命為草芥……石頭,你覺得這公平嗎?”

石嘉沉默無語,良久說道:“翰哥,如果你早告訴我,我可以幫助你一起多分擔點,這麽長時間你一個人扛著,實在是難為你了。”林翰道:“早和你說也於事無補,我也並不感到有什麽為難。我就不相信這朗朗乾坤,一眼看去盡是黑暗和罪孽,找不到一絲公道和正義……”猛地抬頭道:“如果這條路注定是這麽荊棘密布,我不介意走在最前麵開路!”石嘉知道了來龍去脈,對他的心意深明於心,用力地握了握林翰的手,說道:“翰哥,無論你怎麽選擇,我願意陪著你一起走。”

林翰道:“話是這樣說,可是我們不能逞匹夫之勇,這也是需要策略的。既要打擊了敵人的同時,也要學會好好地保護自己。眼前這件事就是我上到的第一課,對於這些敗類要智取,不能強攻。隻有比他們更陰險、更狡詐、實力更強大,才有希望鬥下去,叫他們這些人不敢再欺負我們……比較幸運的是,這次遇見的是沈總,我達到了目的;要是輪到下次呢,我們不可能總是有好運氣陪伴。”

石嘉不無擔心的道:“我聽你打的電話,這次的事就還沒結束。是不是有人暗中盯上了你,要對你不利?那些開發商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怎麽會輕易善罷甘休?”林翰一提這事心頭火大,握緊了右拳道:“不肯善罷甘休?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麽個不肯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