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晃晃蕩蕩進了樓道,林翰走在最前麵,假意摸索著取鑰匙開門。他暗夜中的視力強悍無比,但是卻長了心眼,故意作秀。突然聽到緊鄰在一側的少婦廖雪房裏,傳來了寂寥、悲傷的哭泣聲,仔細分辨,應該就是廖雪在哭。

林翰疑惑著進了門打開燈,一邊換鞋一邊指了指隔壁,小聲問道:“這是什麽情況?你們聽到有人哭了麽?”石嘉點頭道:“我們天天聽到,都習以為常了。”武誌宇跟著道:“有時候半夜也會爬起來哭,那個傷心勁啊,搞得我抓心撓肝的,也不知道那位大姐究竟遇見了什麽煩心事。每天要是出門碰見她,總是一副苦瓜像,像個被老公拋棄了的怨婦……”林翰緊著捶了他一拳,噓聲道:“你小點聲!這是亂說的麽?”他下午回來問及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廖雪極為敏感的回避暴走,顯然很有可能被武誌宇不幸言中。

石嘉脫掉了T恤,**著上身進了衛生間,說道:“還有她的婆婆,有時候上午咳嗽的凶,有時候呢就換成是下午,上來嚴重的時候,我都怕她再把肺子不小心給咳出來。”武誌宇又附和道:“他們家也就那個叫多多的小男孩算是正常人了,這小家夥倒是很頑皮可愛。”

林翰皺眉道:“這個家庭,一定有著些不為人知的隱情,你們倆以後說話做事都要多注意些,要是趕上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能多幫她們就幫一把。”武誌宇奇怪道:“你咋知道她們家的情況了?”林翰便把下午回家,遭到了廖雪“突襲”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武誌宇和石嘉聽的心癢,紛紛追問:“鳥娃娃長的什麽樣?咱們去把它捉回來……”林翰搖頭道:“要是好抓的話,我就不這麽心疼了。總之咱們今天開始要製定一個詳細的計劃,那小家夥精奸似鬼,這回成了驚弓之鳥,輕易是不會再上當了,得怎麽樣想個好辦法,一次就把它緝拿歸案。”

三個人洗漱完畢後,便盤腿大坐在**,一起開始詳細地算賬。林翰著意仔細看了大池塘項目的花銷明細,開始盤算下一步怎麽辦。他未雨綢繆,賺不賺錢可以後算,沈雁紫鼎力相助慷慨解囊借給他的錢,如何歸還得第一步先擺上來。現在初步算來,樹苗一共花去了一萬塊,所有的運費、機械工時租賃七七八八大概是一萬塊;幹活的弟兄們勞務這塊是大頭,總有小十萬塊,而這些天所有人員的加餐費用石嘉更是嚴格的控製,總共才維持在不到兩千塊錢,這還包括了後續由於人手多工具少,臨時購買了些必要的鋤鎬鐵鍬之類的器具錢。

林翰抬頭仔細地端詳著石嘉和武誌宇,兩個人的皮膚黝黑,頭發幹柴,身上被烈日曬的曝了皮的印記比比皆是,盡管已經完工休息了接近一天時間,眼裏的血絲還不見褪淨;身形也是比之自己臨走前明顯瘦削了一圈。石嘉的右手小尾指處還打著層層紗布,上麵隱見血痕,估計也是在幹活之中不小心傷到的……不由得突然心中一酸,大是心疼這兩位挑起大梁的兄弟。

石嘉和武誌宇帶領著一幹弟兄,沒日沒夜的奮戰在大池塘上,硬是用不到一周的時間,栽上了一萬棵樹苗。其間付出的辛勞絕非常人可比,如今再看一看這賬目,兩兄弟說笑歸說笑,還是充分尊重執行了自己的“省錢”策略,挨著累不說,這份披肝瀝膽的忠誠,深深地打動了林翰。什麽叫兄弟?如果可以下定義的話,首要的第一條就是要忠誠。這是人與人之間交往的基礎,也是連接兄弟之間情義的一條血脈。

石嘉的一句話更加叫林翰有些羞赧:“翰哥,我們是不是哪裏花多了?”武誌宇就也收起了戲謔的表情,專注著他的臉色。林翰抬手揉了揉有些濕潤的眼睛,輕鬆的道:“沒有問題,正出正入,沒有問題。我仔細這麽一算,有了一個大膽的決定。”石嘉瞪大了眼睛問道:“你要做什麽?”

林翰道:“不必等到賠償款到位了,沈總借給我的錢,足夠支付弟兄們的辛苦費了,還有盈餘。是賠是賺不重要,我要言而有信,不能辜負了大夥對我的信任!”石嘉馬上說道:“那可不行,你說過沈總的錢一定要先還的,咱們也不急著用錢,還是等等吧。”林翰道:“又有誰不急著用錢?武子已經兩個月沒有給他的小兄弟開工資了,你和我到現在還沒把欠小語的錢還上,還有,你和奶奶回鄉下修房子的錢也沒夠吧?是不是還動了奶奶自己存的錢?”石嘉便低頭不語。

林翰道:“和咱們一樣,王總手下的那些弟兄,又有哪個不是一家老小在等著他們賺回去的錢用?爹媽的病不治了,還是孩子的奶粉不買了?人家披星戴月的玩了命給咱們幹活,除了錢以外,還有看中的是‘林翰’這兩個字!不然誰也不會這樣拚命,王總也不可能答應我請他的人……行了,你們別說了,再把明細攏一下,明天就發錢。沈總那邊,我去和她說,這個人情她還總是得賣給我的。”他打定主意,過幾天賠償事宜來臨,賺了固然是好,要是賠了,自己也要一力承擔,說什麽也不能叫跟著自己義無反顧的這些苦哈哈兄弟吃虧。

武誌宇道:“林老大,沈總先期和後期派來的機械,幹完活就乖乖的回去了,人家可是一分錢都沒提,平整地塊和挖掘機的工時費用,如果沈總真不計較的話,咱們單在這一塊,就足足省了四萬塊,她的這個人情,也不能說不大。”林翰笑道:“她說那是贈我的,不好辜負了沈總的一番美意,嘿嘿,人情帳嘛,倒可以先記下,早晚會還。”石嘉和武誌宇看向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對路,顯然是認為這裏麵有了文章。

林翰意識到這哥倆是誤會了,雙手亂擺,說道:“你們不要太齷齪,沈總還有江大少我們都是朋友,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武誌宇道:“我們想哪樣了?”石嘉則問道:“江大少是誰?”林翰苦於不好解釋,隻道:“算了,總之就不是那麽回事,別囉嗦,來算賬!分錢也堵不住你們的嘴啊!”

這一招還是奏效的,三個人拿出出工表,石嘉一個一個人名的念,武誌宇就一條一條的排,生怕把誰少算漏算了一個。還好石嘉記工細致,分毫不差,最後得出的勞工費總共是十萬塊多一點,林翰用筆狠狠地在數字下打了個對號,偏頭對武誌宇道:“武子,哥哥言而有信,明天發錢的時候,你先期的勘測和後期的辛苦費,單獨給你補上五千元。”

這可就是真金白銀了,不由得武誌宇不呼吸急促,態度端正,嘿嘿笑道:“謝謝林老大,我就知道跟著你幹沒錯!”林翰歎道:“說這些還早,這買賣不過是機緣巧合,可遇不可求的,過後我看還真得帶著你請一請陳朗,把他醫院裏的快件攬下一部分來。”武誌宇愁眉苦臉道:“可是我做這行已經做夠了,抬起頭來看前麵一點不見曙光。林老大,不如你研究個新買賣,咱們合夥再一起從頭來過吧。”

林翰沉吟道:“會有這一天的,而且不遠,你們倆別著急,我好好計劃一下。”石嘉和武誌宇便互相對視了一眼,喜不自勝。對於林翰,他們是無條件地信任,感覺要是把寶押在他身上,就妥妥的穩賺不賠,這次的“全民大栽樹”,不就是明證嗎?武誌宇粗略得算了一下,自己這次所得薪酬超過了萬元,而手下的兩位兄弟,每人也有七八千進賬,雖然辛苦是辛苦了些,但是畢竟是通過自己的勞動所得,成就感還是很飽滿的。

這一夜石嘉和武誌宇睡的香甜,獨有林翰輾轉反側。清早的時候一個電話把他從迷迷糊糊中吵醒,是張墨打來的。張墨的態度還算客氣,隻問:“林翰,你昨天和孫總一起出差到家了吧?他下了飛機以後是不是回家了?麥總有事找他聯係不上,我們打他電話也沒人接聽,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林翰惺忪著睡眼道:“沒有往孫總的家裏打座機試試嗎?”“家裏也沒人接聽。”張墨說道:“麥總很著急……算了既然你也不知情先這樣吧,一會來單位再說。”掛了電話。林翰心裏暗道:“麥總又是什麽好鳥了?偷偷的侵吞賺取公司的利潤,動輒上百萬千萬的,這裏麵會不會也有你張墨的影子呢?最好別叫老子逮住你的把柄。”

看看時間已經過了六點,便起床叫醒了石嘉,扔下了還在酣睡的武誌宇,兩個人洗漱穿好衣服走出家門。林翰在和石嘉後來的閑聊中得知,胖嬸和楊曉元分別都已經出殯安葬,楊曉元的骨灰也已經找到,楊父楊母特意在公墓給他挑選了一處風水地塊俱佳的墓地,找來了親戚朋友、街坊鄰居還有老家的族人舉行了隆重的葬禮;由於田福成還在被羈押,胖嬸的遠房親戚們沒辦法做主,就選擇了把她的遺體先火化,暫時把骨灰寄存在了殯儀館,留待後續再找一個妥善的安置辦法。林翰出差在外;石嘉在大池塘忙的腳打後腦勺,兩個人都沒能及時出席張、楊的葬禮,因此決定今天起個大早,去公墓祭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