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幾條胡同後,地形豁然開朗,露出一塊很大的空地場,周邊有幾盞昏暗的路燈照耀下,地下到處都是破爛的菜葉等雜物,看來這塊地方白天應該是一個小型的菜市場。不遠處一戶緊挨著菜市場的人家搭起了涼棚,裏麵橫七豎八地擺著幾張桌子,椅子就少的可憐了,和桌子配不上套。

涼棚的最裏麵,白霧繚繞,兩口大鍋被架起,下麵的柴火旺盛。一個白發滿頭的幹瘦老者穿著挎肩的大皮褲,紅潤的臉上布滿汗滴,正在忙碌的攪炒著大鍋裏的什麽事物。少的可憐的桌子四周,站滿了陌生人。圍在一起正在大口大口地吃著碗裏的白色類似麵條一樣的東西。而等候在大鍋前排隊的人也不在少數,個個的捧著白瓷碗都翹首以待,一副欲得之而後快的焦急神情。

林翰觀察到不論是吃沒吃到這神秘食物的人們,穿衣打扮也各不相同。市井之中的販夫走卒,還是帶著眼鏡文質彬彬的學者,類似於孫子琪和他這樣的走南闖北的業務員,還有街邊染著黃毛的小青年,各種人齊聚在這裏,現在的身份統一的隻有一個,就是食客。孫子琪神秘地道:“喏,就是這裏了,沒想到咱們今天稍稍來的晚了一點,就得等上半天了。”林翰好奇道:“孫總,這些人碗裏的白色麵條是什麽東西?”

孫子琪笑道:“你去看看涼棚一邊的招牌。”林翰依然側身走到一邊,果然看到了一條布幅老而陳舊的垂卷下來,沾滿了油漬和汙濁,上麵寫著的四個大字卻龍飛鳳舞蒼勁有力:貝記毛肚。林翰恍然大悟,原來這裏是弄巷深處的一家特色毛肚館。食客們碗裏類似於麵條的東西,正是乳白色的毛肚。

孫子琪已經站進了排隊的人群裏,笑著小聲和林翰解釋:“這家館子的老板姓貝,就是裏麵的那個白發老頭。他用現在流行的廣告語形容呢,就是‘專注毛肚製作工藝三十年’,解放後搬來的阜環,把家裏祖傳的毛肚製作工藝發揚光大,並且在這裏定居下來,開了這間鋪子。這一開,就是三十年,從沒有換過店址或者擴大營業規模。他親自選材親自煮出來的毛肚,口感脆嫩爽口化渣,味道純正的叫人欲罷不能。現在市麵上大多數商家發製毛肚的方法都是采取的堿發,雖然注重了口感,卻有很多的缺陷。比如破壞營養或者使食材變的老韌。他家則不然,貝老人家一直秉承保質保量原汁原味的製作流程,再輔以他獨到的家傳秘法,童叟無欺,可謂業界良心,嗬嗬。你瞧到那幾個大字了麽?那是八十年代末咱們省的一任省委書記光臨他家品嚐完後,特意親筆留下的墨寶。”

林翰問道:“可是這個時間還顧客盈門,那他這一天不得忙死啊?”孫子琪搖頭道:“這卻是你有所不知了。貝老頭對食材的原料選擇非常挑剔,他家的一個親戚在阜環郊外開的養牛場,現在專門負責獨家給他供貨。而老人發製牛肚的工藝又是保密的,幾十年來時間隻選在下午的五點到七點之間,且定時定量,多一斤不做,少一斤不行。等到新鮮的毛肚發製完出鍋就即炒即賣。這種饑餓營銷方式就決定了來得早的可以大飽口福,若是來的晚些的,隻能看著空鍋底幹瞪眼。任你許諾萬金還是磕頭作揖,老頭再不接待。”

林翰聽得有些流口水了,說道:“如此說來,老頭人還是挺特的啊,雷打不動的在這深巷裏開店,還限量販賣,嗬嗬,有點意思。”孫子琪說道:“所以我說咱們來得有點晚了呢,若想再吃,就隻好等到明天晚上七點鍾以後了,白天的時間那是甭想。”林翰笑道:“孫總不光是業務熟練的老總,原來也是一位名副其實的美食家,這樣的所在和特色店鋪,也能被你輾轉挖掘到。”孫子琪眨眼道:“不是美食家,是吃貨。”兩個人便嗬嗬大笑。

他們的運氣也還不錯,每人都排到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牛肚,用海碗裝來,撒上濃香的芝麻醬,香氣撲鼻,令人垂涎欲滴。林翰道:“孫總,可惜沒有凳子了。”孫子琪道:“哪裏還顧得了那麽多?站著也要先吃進肚裏再說。”挑起筷子就是一大口,狼吞虎咽的大嚼,一邊讚不絕口。林翰一笑,跟著也拿起了筷子。這足足一大海碗的毛肚筋道膩滑,爽嫩可口,吃的兩個人大汗淋漓,過癮之極。林翰挑起大拇指讚道:“孫總,名不虛傳啊,這裏的毛肚吃完這一次此生難忘,酒香就是不怕巷子深。”

孫子琪笑著點頭:“有些東西,貴就貴在於它的原汁原味。人們越來越多的注重於外在美和所謂地新口感,卻忽略了食材本來的味道。其實世界上最好吃的菜肴,就是貨真價實的頂級原材料,簡單的烹煮就可以了,哪裏需要那麽多的複雜工藝點綴其中?”

林翰去結算飯帳,一共是區區四十六元錢,感慨的搖頭道:“孫總,惠而不貴,爽口爽心,今天和您來著了!哈哈。”孫子琪微笑著撫了撫肚子,說道:“可惜不能天天吃到這樣的美味,卻有些遺憾了。”林翰笑道:“沒有些期待,活著豈不無趣了?再說,這東西好吃是好吃,總得留意下咱們的血尿酸超不超標,如果為呈口舌之欲,糟置壞了身體就得不償失了。”

孫子琪哈哈大笑,和林翰並排走上回路,說道:“你這句話很有見地,人要是無欲無求,活著可能真的了無生趣了。我長你近二十歲,卻還不如你一個後知後覺的年輕人,嗬嗬。”林翰道:“孫總抬舉我了,說到品論人生活著的大智慧,我還不知道要和您學多少年呢。”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回到了酒店。

林翰想起了一件事,尾隨著孫子琪進到他的房間,神秘的道:“孫總,給您奉上一件寶貝,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得進您的法眼。”孫子琪訝異道:“噢?是什麽好東西?”林翰便關好房門,從口袋裏把那顆紅瑪瑙球取了出來,放在了桌子上。孫子琪一見到這玩意的瞬間,瞳孔就開始收縮,凝神鄭重的緩緩坐了下來,開始品鑒。末了飛快的打開自己的挎包,取出隨身攜帶的放大鏡,足足端詳了十多分鍾,一言未發。

林翰也不去打攪他,自顧自的點燃了一支煙,陪在一邊。過了良久,隻聽孫子琪極其驚歎的道:“這是一塊紅縞瑪瑙,品相已是戰國紅裏最為難得的極品了。動絲的絲細、麵積、切麵角度無一不是渾然天成到了最高水準,林翰!”轉過頭來露出狂喜之極的目光,聲音顫抖道:“這麽名貴的無價之寶,你是在哪裏得來的?”

林翰早就想好了說辭,並沒有說出列車上的一係列際遇,改口把曾勇捷編造成了一個來自於回疆的小混混,在街邊行竊的時候被他發現喊破,兩個人撕扯糾纏之際,那回疆青年不小心遺失在地上,倉皇逃竄。這塊紅瑪瑙球,就被自己拾到了。

孫子琪皺眉沉思,尋思道:“回疆風沙漫天,不曾聽說有產此石的礦地呀。再者說,你看,這顆瑪瑙不但色澤通透上佳,真正難得的還有它這個中規中矩的形圓。戰國紅大料稀少,而裂又多,直徑在20毫米以上的圓珠就很少見了。而色豔,絲好,無瑕疵的20毫米以上圓珠即入精品行列。時至今日,戰國紅原石價格飛漲,圓珠由於留料率低下,加工圓珠的已經越來越少,精品圓珠已是一珠難求。這顆圓珠的直徑,目測也已超過或者接近了30毫米,並且還兼具色彩豔麗,結構清晰,手感油潤三大戰國紅評判標準,這就不是難得了,簡直是神一般的奇跡了。不是我妄下定論,紅縞龍珠之列,此珠可稱當世第一了。”

林翰問道:“孫總的意思,這顆瑪瑙球是叫做紅縞龍珠麽?”孫子琪點頭道:“正是,學名如此。不過我忘記了你對這些一竅不通,嗬嗬。其實我現在的觀測也不靠譜,我隻是愛好。比起專業的收藏品鑒大家,這點眼力也是難望其項背,如果你需要的話,咱們回到巢平,我幫你拿去瑪瑙收藏協會鑒定一下,就能知道它的真正價值了。”嘴裏說著話,眼睛卻一刻不離那顆紅縞龍珠,篤愛之情,溢於言表。

林翰道:“孫總,你也說過了,我對這玩意是真的一竅不通。難得你偏好此道,這顆珠子我留著無用,就送給你收藏吧。”孫子琪吃了一驚,連連搖頭道:“你說什麽?那可不行!你說的輕鬆,送給我?如果我沒看走眼,咱們回去鑒定完是真貨,你知不知道,這玩意能值多少錢?告訴你,保守的估計,也要值兩千萬元以上!兩千萬啊!”

林翰被嚇了一跳,問道:“兩千萬?能值那麽多啊……不會的吧?”孫子琪道:“值不值現在下不了評論,如果是真貨,兩千萬也就是個起拍價……我剛才看來,總感覺它的工藝非常細致高端,根本不像是出自國內工匠之手;但到底什麽國家能打造出來這樣的水準來,就更說不好了。”

林翰原本是不相信這個小小的龍珠能值得那麽多錢的。但是一想到它來自於曾勇捷隨身攜帶,而這人明顯是回疆暴恐集團的分裂份子,那就說不定龍珠上真有文章。想到這裏,一顆心怦然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