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翰看到女孩身邊的長凳上放著剛剛照完的x光片,指了指說道:“不介意我看看吧?”見女孩沒有表態,就慢慢的拿起了紙袋掏出片子,開始裝模作樣的看了起來。林飛小聲道:“哥,這個你也會看麽?”林翰皺眉不答,隻是專注的看片子。

其實他是屁都看不懂,換了是陳朗來看,當然是一目了然。林翰假意看片子,眼角已經斜到了最下麵的患者姓名那行小字上:龔嬋娟。原來這個冷言冷語冷麵孔,特不愛說話的姑娘,叫做龔嬋娟啊。她爸爸媽媽可也真會起名,這姓氏和名字剛好是應了那句膾炙人口的詩句“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龔嬋娟,共嬋娟,有意思啊有意思。

龔嬋娟一把扯過片子,說道:“看完了麽?”林翰一怔,道:“也就那樣吧,沒什麽大事啊,我還是那句話,你要檢查,怎麽檢查都隨你,我保證奉陪到底,是我弟弟錯在先嘛,他就不該把自行車騎的那麽猛……”龔嬋娟打斷他道:“回家。”說著邁步便行,走在前麵頭也不回。

林氏兄弟互相對視,大眼瞪小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姑娘的脾氣可真古怪的緊,來醫院也是她,現在說走就走的還是她,也不知道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林飛道:“哥,咱還跟著她嗎?”林翰道:“你去跟著一起走吧,我看不像是非要訛人那夥的,就是脾氣有點特,你陪著一起回家吧,多說點好話應該就沒事了吧?”林飛緊張道:“我跟著一起走?哥你去做什麽?”

林翰道:“我晚上有個同學小型聚會,發起人就是我和昨天因為你的事幫了忙的曹弘,在廣和緣一起吃頓飯。你回去告訴媽一聲,就說我晚一點回來。”朝著龔嬋娟的背影努努嘴又道:“你和媽晚飯的時候順便邀請一下她唄,把人撞了,總得意思意思道一下歉吧?再者說以後你們就是最近的鄰居了,成天的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處個和諧點的關係對大家都有好處;另外你有時候不在家,她要是能在的話,對媽倒是個照應……”

林飛瞪著眼有些詫異:“哥,你想的是不是有點遠了?”林翰不耐煩地一拳擂在了他肩頭道:“廢什麽話!快去追上她一起回家,按我說的做。”林飛忐忑道:“我怕媽知道我撞了人……”林翰道:“知道就知道,人這不沒事嗎?像這種情況就得說實話,快去!”林飛依言便朝龔嬋娟的背影追了上去,還沒忘記回頭說道:“哥,我今天得了獎金,還做了車間副主任……”

林翰聽得一怔,隨即會意。朝著林飛伸出了大大的拇指,說道:“好樣的,晚上等我回家說。”林飛應了,轉頭追去。林翰皺眉沉思,林飛能得到這樣的好處,完全就應該是拜那個魏勵民所賜,這小子果然是見風使舵的一把好手。可惜他機靈是機靈,要怨就怨自己生不逢時吧,按照謝鶴鳴今天下定的決心和力度,不會輕易放過他。在他自己沒倒黴之前還能為弟弟做點貢獻,算是他積陰德,做好人好事行善了。

林翰再一看時間嚇了一跳,已經過了六點十分了,自己要赴約的局,可就算是遲到了。連忙跑出醫院,伸手攔住了一輛出租車,奔赴廣和緣。匆匆來到飯店,要進大門的時候身邊駛過來一輛黑色的無牌小轎車,到了門口戛然而止。林翰用餘光瞟了一眼,發覺這輛車很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果然車門打開,後麵下來一個人,方臉背頭,卻是謝鶴鳴謝書記。

林翰心裏歎了口氣,心說有道是不是冤家不碰頭啊,小小的建琢也確實太小,不想見的人偏偏還是見到了。謝鶴鳴乍見林翰也有些吃驚,不過調整的很快,滿麵笑容道:“林經理,咱們這麽有緣啊,這才剛剛別過,就又見麵了,您也來這裏就餐的麽?”林翰微笑著主動伸出了手,說道:“謝書記您好,沒想到真的和您有緣,又碰麵了。”他這回不再裝逼,主動降低身份,是在向謝鶴鳴釋放信號: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既然你解決的大家都很滿意,我就不會再死咬著不放。咱們還是可以共處的,多敬你一分也無妨,誰叫你是地頭蛇呢。

謝鶴鳴果然滿臉矜持的和林翰握了握手,力道不緊不鬆。林翰道:“我不打擾謝書記陪客人,先進去了啊,裏麵有一些我的同學,都是咱們建琢當地的,想晚上小聚下。”謝鶴鳴點頭微笑,禮讓道:“那就快請,別叫同學等久了,再聯係。”林翰應了,進到內堂,在服務員的引領下來到三樓306包間。

包房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實木的十人圓桌,黑漆漆的桌麵油光錚亮。林翰見到所有的人目光都投了過來,有些臉紅,心裏砰砰跳動,拱手道:“各位同學,各位同學,林翰來晚了,對不住大家,對不住大家。”說著坐在了西口的位置。凝目望去,第一眼就看到正坐在對麵的那個人。那個這麽多年一直念念不忘,撩撥的自己牽腸掛肚的夢中情人:容雨姿。

林翰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容雨姿和初中的相貌比起來,幾乎沒有什麽變化,依然是圓圓的臉盤,依然是精致動人的五官。那份超凡脫俗的恬淡,韻味十足的俏麗躍然而出,不曾減少一分一毫。如果非要找出點差別,就是因為歲月的催生,她變成了個加大一號的容雨姿,身材較之從前明顯豐腴,光彩煥發的神情散發出更加成熟的女性魅力。林翰看到她含笑望過來水汪汪的桃花眼,心裏莫名的一緊,遲疑著伸出手去說道:“容……容雨姿,老同學好久不見。”

另外一側的岑冠宇就不幹了,跟著起哄道:“大家看看,來晚了就來晚了吧,還全然不把別人放在眼裏,隻顧著和女同學握手,典型的有異性沒人性啊。”滿桌哄笑中,容雨姿一點沒有靦腆,站起身大大方方的伸手和林翰握了一下,聲音甜美悅耳:“林翰老同學,你的樣子一點沒有改變。”林翰注意到今天容雨姿穿的是一襲銀白色的女士西服職業裝,倆個大翻領處各紮了一個蝴蝶結,點綴著些許銀白色的亮片,袖口被有規則的卷起,幹練中不失女性的嫵媚,舉手投足間都是優雅的知性美,氣場逼人。

林翰又和其他的同學除了曹弘外一一握手寒暄,然後坐定。曹弘招呼著服務員開始上菜,自己則親自下桌給每一個人倒酒。林翰見他手裏拿的是比較高檔的本地白酒,心中提防起來,喝是可以喝的,不過得“耍賴”喝,不借助異能,這樣的白酒不消一杯,自己就得出醜。

這一圈倒下來,居然沒有人有拒絕的,就連很少喝酒的白憶秋也沒推辭,樂嗬嗬地看著曹弘把眼前的酒杯倒滿。岑冠宇道:“白書記,你能喝酒,可是難得啊。這麽優秀的女幹部,無論是業務還是工作能力,在咱們縣裏都是排的上前的,唯獨你這個不喝酒叫不少人都很失望,我們王書記想和你喝一杯,還得費上好大的力氣呢。”

白憶秋梳著齊頸的短發,配上她瘦削的臉盤很是清爽,抿嘴笑道:“今天不一樣。”話雖簡單,但是字裏行間飽含了濃濃的同學情誼,叫人聽了心裏很是舒服。容雨姿麵前的酒杯也被倒滿了,她也沒有怯場,接過了白憶秋的話茬說道:“憶秋說的對,今天不一樣。我們三班的這一部分建琢當地的親同學聚齊了,機會太難得了。我平時也是不飲酒的,今天陪咱們親同學,絕不落後。”

這番話說的很大氣豪爽,博得了大夥的一致鼓掌和叫好。“還有我!”戴著黑色鏡框的職員女柳若嵐也不甘示弱:“女士一共就三位,我們三姐妹要共進退。”旁邊的蔣春雷哈哈大笑道:“你拉倒吧,你在公司天天跟著經理跑外,應對各種酒局,喝起酒來像喝涼水,酒量如缸。她們倆要是跟你共進退,就會醉死在建琢……”眾人聽得憋不住哄笑,柳若嵐和蔣春雷很熟,被人揭了老底惱羞成怒,伸手去擰他腰間的贅肉,嗔罵道:“死雷子炮,一會一把火點著了你炸上天算了!”

接下來服務員把菜肴流水介般傳上了桌,宴席就要正式開始了。除了林翰和容雨姿算“遠來是客”,其他人都在本地生活居住,便多少分出了些位置的高下。蔣春雷和柳若嵐在企業上班;付佳藝開著一個大型的超市,算個體老板;混在黨政機關的則是剩餘下的三個人,曹弘是派出所的小片警,職位最低;岑冠宇和白憶秋就明顯高出了許多,同為虛職正科級幹部,一個是政法委辦公室主任,一個是團縣委副書記。

而論到能力資曆學曆這“三力”,白憶秋當仁不讓,要排在岑冠宇的前麵。而且別看她是副職,卻是主持工作的副職,借副職的名,行正職的權。團縣委類似於組織部,絕對是青年幹部的搖籃,是出人才出官員的福地。假以時日,這樣部門裏的幹部會有很多都逐漸成長起來,堪當大任,走上更為重要的工作崗位。

於是理所當然的,大家公推白憶秋開杯,倡議這同學聚會的第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