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蓮吃了一驚,搖晃著謝鶴鳴的大腿道:“大哥,大哥你要做什麽?你別做傻事,小京是你的親外甥……”“廢話!”謝鶴鳴已經把電話貼在了臉頰,氣急敗壞的道:“他要不是我的外甥,我和你們操這門子心?咱們倆究竟是誰在做傻事?謝玉蓮,你快省省吧!”跟著語氣一變,低沉的道:“110報警台嗎?我在縣委上班,叫謝鶴鳴。現在正式向你們報案,是一起有關螺紋廠臨時工人於哲京意圖強女幹未遂的惡劣案件,人已經被我控製住了就在縣醫院206病房……對對,希望你們第一時間出警,履行公安機關應盡的職責……”謝玉蓮聽的臉色大變,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股力氣,猛地一把狠狠地把謝鶴鳴推出了好幾步遠,一屁股坐在了**。隨後她連滾帶爬的掙紮到於哲京身前,翻過身伸出雙臂做阻攔狀,歇斯底裏的喊道:“謝鶴鳴!你這個喪心病狂的偽君子!到底吃錯了什麽藥!你要裝清高裝聖明回你的縣委辦公室去裝,去縣裏的大會小會上裝。犯得著倒轉槍口,對自己的家裏人用手段麽?小京的事你管不管我都不埋怨你,但是今天你要是報警抓走了他,我……我豁出去和你們拚了命,也要保護我兒子的周全,誰也不能傷害他!”

謝鶴鳴又站起了身,苦口婆心的道:“玉蓮,你不要犯渾!於哲京立身不正,做出了傷天害理的事,不是做完了就沒事了,他要付出代價!小時偷針,長大偷金。不如此,一有事你就護著,出了亂子你就幫他兜著,今天他敢去非禮人家姑娘;明天他就敢去吸毒,到後天殺人放火打家劫舍也不在話下。長此以往的下去,終有一天他會釀成大禍。要用自己的後半生、一輩子去償還。到那時候莫說是你我,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而親手把他送上這條不歸路的,就是你這個養子不教的親生母親!人說慈母多敗兒,這個道理你該明白明白了!”

“謝書記。”魏勵民怯生生的站了起來,試探著道:“您說的嚴重了些,於哲京和林飛同誌或許是有些誤會沒解釋清;但是我們廠的那個車間女工和他的事,廠班子和領導還是做過了調查的。事實就是,那個女工並不潔身自愛,她早就存了誘惑於哲京的心思……”沒想到於哲京突然嚷了起來:“你胡說八道!不許你侮辱錢卉佳!她什麽時候不潔身自愛了?她又什麽時候誘惑過我了?你們血口噴人……”說著一直噙著的淚水順著眼窩嘩嘩而下,右臉頰紅得發紫高高腫起,和左麵的臉十分不對稱,顯見謝鶴鳴的這一巴掌用足了全力,打的好不生猛。

魏勵民察言觀色,是想幫一下謝書記兄妹。謝玉蓮的護子之心不必多提;謝書記采取了如此出人意料的態度,似乎是有著難以言明的苦衷。不難看出,林氏兄弟,尤其是那個林翰端坐在椅子中目睹了發生的一切,一個字都沒有說過,而眼光和神情也沒顯露出明顯的吃驚,穩如泰山,就好像預料到他一定會看到這些場麵似的。由此推斷,謝書記的難言之隱會不會就和這個看似成竹在胸的青年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呢?

謝書記有沒有可能被這個人抓住了痛腳脅迫,被逼無奈之下才上演了一幕“大義滅親”的呢?因此在局勢無法明朗的情況下,魏勵民決定冒險試一試。謝鶴鳴縱然要演戲,但是剛才那個報警電話可不是鬧著玩演戲打出去的,看來他的意思很明確,警察必須來,於哲京也必須要帶走。如果是林氏兄弟能夠用手段把他逼到這步田地,就說明人家現在是占著絕對的優勢,連謝鶴鳴都不得不對自己的親外甥“痛下殺手”。那首先在林飛和於哲京的矛盾點上就要從新下個定義,因此他說這可能是‘誤會沒解釋清楚’,不能再死咬著說就是林飛理虧而於哲京吃虧;但是錢卉佳可沒有什麽背景和把柄能要挾到誰,給她扣一頂歪帽子應該沒什麽問題,兩麵誰也不得罪,並且這樣說的好處是,給大家全部留下了比較大的回旋餘地。

不涉及到林翰林飛,單隻說錢卉佳這個人,不算是得罪到兩兄弟吧?而於哲京和錢卉佳在小倉庫的糾纏,雖然有林飛的撞破,可怎麽說也是一起單獨存在的個案。這個案子的性質怎麽定,也不會因為林飛的出現在現場而有任何改變。謝鶴鳴的大刀看似高高揚起,他早就想好了會輕輕落下。抓了於哲京又能怎麽樣?意圖強女幹又能怎麽樣?最最關鍵的是要看結果,不是有“未遂”兩個字麽?隻要沒造成既定事實和嚴重後果,那就萬事大吉,於哲京不會有什麽牢獄之災。而魏勵民這個時候隨口一句錢卉佳平日裏一貫“不潔身自愛”,就更能把水攪渾,給案子的最後定性先和了一團稀稀的爛泥。隻這一條,就是想要給於哲京加上“強女幹未遂”的罪名,都會充滿了不確定性。既能給謝書記兄妹下這個台階,日後運作的好,還能保得住於哲京的名聲。

魏勵民的算盤打的不可謂不好,分析的條理也不可謂不清。但是他不知道一點,就是謝書記今天為了給老領導一個交代,給林翰一個交代,是下了多麽大的決心和力度。此外他也存了些私心,黃寬在電話裏給他敲的邊鼓,不是全無道理。鑒於時局的敏感,高壓的態勢,不得不小心行事了。及時的肅清一下身邊的人和事,高調的端正作風,還是非常有必要的;再有就是於哲京母子,也是得給他們上一課了。除了要改變教育孩子的方法,謝鶴鳴也希望妹妹能低調下來,不要再有事沒事地扯起自己的虎皮大旗狐假虎威。這次是一個林翰,誰能保證她如果不收斂,下次會遇見李翰、王翰呢?

甚至都不用遇見這樣的硬茬子,隨便一個長了心眼、心懷叵測的人都很容易利用謝玉蓮母子攻擊到自己的軟肋。一張照片、一個事件,甚至就是一篇文章一封舉報信,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都會輕而易舉地通過網絡、媒體、新聞等等方麵被無限的放大,給自己帶來無窮無盡的後患和麻煩。黃寬說的正確,或者在建琢縣他謝鶴鳴位高權重、顯赫一時;可是放眼全省全國,他最多就是個芝麻黃豆大的小官,根本不值一哂。甚至有朝一日,就是報紙上刊登他的免職丟官的消息,恐怕都不會排在什麽好位置,去三版四版看吧,可能還是在賣房賣車的廣告夾縫裏。

魏勵民的逢迎若在平日裏,說不定就能博得謝書記的好感了,這小子的行事果然乖張,深諳領導人的心理。可是放在今天,眼瞅著這個鋪好的台階,謝鶴鳴也不能安然走下。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魏勵民,眼裏沒有任何感情色彩,從鼻子裏哼出一句:“你是誰?螺紋廠的廠長麽?”魏勵民卑顏道:“是副廠長,魏勵民。謝書記您有什麽指示請盡管吩咐。”謝鶴鳴問道:“小京說錢卉佳這個女孩是個好女孩;你說這個女孩是個壞女孩,這可有意思了,我該聽你們誰的?”

魏勵民不打算改變自己的初衷,斟酌著道:“於哲京平時可能對於錢卉佳的觀感好一些吧,這也是他對這個女孩心存愛慕,或多或少的影響了他的客觀判斷;謝書記,我說的話是符合實際的。”謝鶴鳴不答,轉而問道:“我聽說,你已經做出了把林飛同誌開除出廠的決定?”魏勵民點頭道:“是的謝書記,我們廠班子統一了一下意見……”“住口!”謝鶴鳴突然一聲大喝,“你少給我來這一套虛的,我問你,誰可以證明你們廠班子研究後的決定?你們廠裏的其他領導鬼時候和你在一起開的會?誰給的你這麽大的權利和膽子,自己就敢做主隨便開除一個問題並未查實的工人?”

魏勵民的冷汗就冒了出來。他在一開始見到謝鶴鳴掌摑於哲京的時候,就隱隱感覺到事情變味了,隨著形勢一點點演變,果然謝書記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開始向自己問罪了。情勢緊迫,沒時間去研究分析這是為什麽了。魏勵民腦筋轉的飛快,不斷地伸手擦汗,躬著身子連連彎腰,戰戰兢兢道:“謝書記……這個……這個事情……”謝鶴鳴重重地一拍桌子,怒道:“你回答我的問話,什麽這個那個吞吞吐吐的?”

魏勵民知道眼前是不能再硬抗了,謝鶴鳴是在較真,也是在找一個替罪羊和出氣筒,隻得垂首道:“謝書記,是我沒能及時的調查清事實,草率的做出了錯誤的決定,犯了官僚主義作風。這……這是我的失誤,請您批評教訓。”

謝鶴鳴怒氣不減,說道:“簡直是亂彈琴!這是批評教訓的問題嗎?魏廠長,我現在懷疑你的動機不純。這件事今天我記下了,你馬上回去廠子裏,著手收回你這些烏七八糟的錯誤決定,把事情查清查實,還林飛同誌一個公道。稍後我親自去你們廠子跟進這件事,咱們的帳到時候再和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