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的氣往上撞,就想要上前一步,被林翰輕輕地阻擋住。於哲京輕蔑地笑道:“怎麽,你狗改不了吃屎,打人沒夠啊?還想動手?好,你來吧。有什麽本事盡管全都使出來……哎不對啊,媽?這小子是怎麽從派出所出來的?”他突然意識到昨晚林飛還在派出所關著,今天怎麽會被放出來了呢,轉過頭去問謝玉蓮。

謝玉蓮也很納悶這事。她和紅山派出所的指導員是麻友,經常聚在一起打麻將。昨天出事了以後,她第一時間就聯係了這個指導員,話裏話外的透漏了自己的意思,希望可以把林飛這個惡意傷人的“凶徒”懲治的嚴厲一些,起碼先關他個48小時再說,好好折一下窮小子的銳氣。後來接到了這個指導員打來的電話說,他們的所長突然盯上了這個案子,還親自趕到所裏去處理了,叫她聽信。

謝玉蓮沒怎麽多想,指導員也好,所長也好,隻要自己抬出來副書記的名號,諒他們誰都得給些麵子,不會輕易拒絕。本來事情就不大,打打擦邊球處理起來的力度可大可小,這些辦事員哪個又不想緊著給謝書記溜須拍馬呢。可是看到打了兒子的“凶手”今早居然完整無缺的好好站在這裏,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怎麽處理來處理去的,把人給“處理”出來了?這個狗屎所長辦的叫什麽事嘛,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還是指導員糊塗,沒能及時的把情況和他交代明白呢?

謝玉蓮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但是又實在分析不出哪裏會出什麽差錯。林飛的家庭通過於哲京她了解的比較透,就是個普通的工薪階層。父親早死;母親據說是某所大學的知名教師,也很早就退休賦閑在家了,充其量就是個家庭主婦。唯一的哥哥也在省城打工,僅僅就是這些的話,她想不出這個家庭會有一些什麽驚人的能量或者說是人脈,在建琢的地盤上,謝玉蓮有十足的把握把母子三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幫助於哲京為非作歹,雖然主意不是謝玉蓮出的,但是得到了她的默許。究其原因,是因為她也很喜歡錢卉佳這個姑娘。且不說這姑娘家有錢沒錢,人品相貌都是上上之選。自己的婆家並不缺錢,如果能娶到錢卉佳這樣的媳婦,對兒子可也算是有個交代了。何況於哲京在螺紋廠隻是打工過渡,並非是要在廠裏生根發芽。謝鶴鳴已經吐露了點消息,縣裏最近的一批事業編製裏,會給於哲京落實一個。

謝玉蓮的想法就更簡單了,兒子的摸樣也許沒什麽出奇的,人品也談不上有多好。可憑著自己家裏的條件,再加上於哲京即將就要端上的鐵飯碗,配一個工人家的姑娘,那還不是綽綽有餘的麽?難得是兒子對這個姑娘還動了心,他真心喜歡的話,這門親事操作起來就更合適了。

後來憑空殺出來的林飛,成了於哲京求親道路上的最大障礙。看著兒子捧著錢卉佳的照片每日都是魂不守舍的樣子,謝玉蓮心底的戾氣一點一點積聚。經過打聽,原來林飛也並沒有和錢卉佳有什麽戀情,相反這個小夥子好像並不對身邊整日黏糊著的錢卉佳有任何好感,處處在刻意回避;一頭熱乎的隻是這個姑娘。

謝玉蓮一度是束手無策,徒歎奈何。這不是人家在故意搗亂,是那姑娘幹脆就看不上自家的兒子。她是過來人,當然明白感情這東西是強求不來的。兩個人能不能對的上眼鏡,互相之間有沒有感覺,有時候和你家財萬貫或者權勢熏天毫不相幹。錢卉佳就是這樣,對於哲京的追求愛慕無動於衷,不給他任何機會。縱然做母親的愛子心切,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一籌莫展。

時間推移,母子二人卑劣的人性終於慢慢顯現。謝玉蓮這個做母親的,在教育兒子成長的問題上,是要負主要責任的。然而正是她自己從小到大一貫的自私自利、小肚雞腸的作風給兒子做了榜樣,於哲京一肚子的怨氣漸漸的全部轉移到林飛頭上。這和母子二人長期生活在優越的環境下,得到身為縣委副書記的哥哥謝鶴鳴明裏暗裏的各種幫助庇護,逐漸滋生了膨脹感、私立欲也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等到林飛和於哲京的矛盾終於升級,兒子吃了虧的時候,謝玉蓮跳了出來,又不讓了。她不去考慮事情為什麽會演變成今天這個局麵,任性的認為所有的過失,就是林飛造成的。進而處心積慮的要懲治林飛,給兒子報仇。如此不講道理的一對潑婦愚子,一點不檢討自身的過錯,曾經強加給林飛的傷害;現在反過來還倒打一耙,變本加厲的陷害林飛於不義,丟了工作不說還有可能吃官司。這如何能不把趕回來知悉了全部情節的林翰惹得勃然大怒、七竅生煙?

林翰淡淡的道:“我弟弟從派出所出來的事,就不勞你們二位掛心了,總之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從大門走出來的。你說不許我們走,還有事要談?那好,咱們就坐下來好好談談吧。”說著扯過一把椅子,就要坐下。於哲京被林氏兄弟的態度激怒了,喝道:“別扯凳子,這屋裏有你坐的位置麽?你們這一對目無法紀的臭工人,臭盲流,不配坐在這裏和我談什麽話。我要告你們私通關係,不知道買通了派出所哪個下三濫的小警察,悄悄的給你們放了出來,逍遙法外。”

林翰哪裏聽他的狗吠,隨隨便便的坐下,翹起了二郎腿,悠然道:“不瞞你說,我弟弟能出來,我還真的是找了找關係。這年頭啊,沒關係不好辦事啊。”於哲京暴跳道:“看看,說實話了吧!我就知道憑你們兩個窮小子,在派出所關一輩子都沒本事自己出來!哼哼,不過不要緊,我的傷情鑒定馬上就出來了,我要告死你們!姓林的你給我記住,你是怎麽從派出所走出來的;我就怎麽叫你走回去!得罪我,就等於得罪了我媽,得罪了我們母子倆,就等於得罪了我舅舅……”

房間虛掩的門突然被打開了,謝鶴鳴臉色鐵青,一言不發。腳下的步伐極快,一陣風似的走到了於哲京麵前,朝著他那張還在吐沫橫飛、喋喋不休的嘴巴,抬手用盡了全身力氣狠狠的抽了過去。“啪”的一聲脆響,聲音幾乎傳遍了整個走廊,於哲京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舅舅這記莫名其妙、勢大力沉的大嘴巴打的整個人直挺挺的橫跌了出去,腦袋重重地撞在了床櫃上,飯盒、茶缸、水果手紙……一股腦灑落滿地,叮當作響。

謝玉蓮和魏勵民“蹭”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雙雙大驚失色。謝玉蓮張了張嘴,仿佛有點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實,終於尖著嗓子叫道:“大哥,你瘋了嗎?你好端端的打你外甥做什麽?”謝鶴鳴仿若不聞,跟上去重重的一腳又踢在了於哲京的腰眼上,嘴裏憤懣的喝道:“得罪了你們母子能怎麽樣?”於哲京殺豬一般嚎叫起來。謝鶴鳴跟著又是一腳,額頭幾縷頭發滑落下來,神色極是猙獰淩厲,再次喝道:“得罪了你的舅舅,又能怎麽樣?!”這兩腳把於哲京踢的幾乎背過氣去,一時間連叫喊都沒了聲息,渾身抽搐不止。

謝玉蓮瘋了一樣的衝了上來,死命地擋住了謝鶴鳴還要繼續追打的身形。魏勵民麵如土色,撞著膽子上去扶起了於哲京,把他拉扯到謝鶴鳴不能再追擊到的範圍外。謝書記用了真力,也仿佛是動了真怒,謝玉蓮撒潑打滾的拚了命拉扯阻攔,整個人跪在了地下死死抱住他的腰,才勉強迫使謝鶴鳴不能前行。披頭散發,臉上早已經鼻涕眼淚齊流,哀嚎道:“大哥別打了,大哥別打了。小京……小京他知道錯了……”謝玉蓮很少見到哥哥這種狀若虎狼的瘋狂形態,被嚇的懵了。十幾年來,他的官越做越大,脾性也是越來越沉穩,喜怒不形於色,連重話都很少說了。今天是什麽原因導致了他一反常態,不顧身份得做出了打人的行徑?而對象又是他的親外甥?雖然匪夷所思,不過她還是搞明白了一件事,就是哥哥的心智很正常,並不是失心瘋癲,神經錯亂。也就是說,他這樣做是理由有原因的。

謝鶴鳴低頭看著痛哭流涕的妹子,眼裏閃過哀傷無奈的神色,仰天歎道:“玉蓮,看看你養的好兒子,被你嬌慣成什麽樣子了?你糊塗啊你!你這是在幫他麽,你這是在害他呢!”謝玉蓮連連點頭認錯,她得先平息哥哥的雷霆之怒,弄明白了原因再做打算。謝鶴鳴一看躲在床腳的於哲京,渾身又被氣的哆嗦起來,指著他喝道:“小兔崽子,不學無術,誣陷工友。還色膽包天,企圖強女幹人家黃花大閨女,惡事都被你做絕了,反了你了!你這是作死!還敢舔著臉住進了醫院……我問你,你仗著的是什麽?是你媽還是你這個舅舅?好,今天你媽管不了你,你這個舅舅來管!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你舅舅是縣委的大官麽,我就好好的幫你一把!”掏出電話撥起了號碼,鼻孔裏呼呼的喘著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