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興博還是滿臉堆笑,伸出雙手來握住林翰的手使勁搖晃,嘴裏說道:“林經理,您和阿姨請稍等,我去後院取車,領導吩咐過,務必要我親自開車送您母子回家去。”林翰推辭道:“已經夠麻煩梁所長了,開車送我們就免了吧……”梁興博便裝出了一副可憐蟲的模樣,苦著臉說道:“林經理,拜托您還是給我這個麵子吧,我知道您是一言九鼎的這個……這個成功人士。”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想說林翰是‘大人物’卻又覺得不妥,臨時改了口,續道:“可是在建琢這一畝三分地上,我一個小小的派出所長也是有上級的。上級吩咐了的事情,您別叫我難做……”林翰嗬嗬微笑,拽著他的胳膊單獨走到了一邊,附耳說了一句話。梁興博眼裏便滿是喜悅,臉上的笑容更甚,點頭哈腰的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就請林經理和阿姨慢走,慢走,我不相送了。”

林翰就微笑著和他打著招呼,兄弟三人攙著俞之敏一起走出了派出所大門。直走出老遠,回頭看去,梁興博還是站在門外,高高的舉著雙手目送,一臉恭謹的笑。二蛋和林飛今天可算是開了眼。派出所所長耶,怎麽說在縣城裏那也是響當當的人物了,那些小偷小摸、地痞混混,哪個看到他不是心驚肉跳、誠惶誠恐的?可怎麽感覺這個梁所長在林翰麵前,就如同過去地主家的奴才陪著小心在和主子說話一樣呢?這位所長大人卑躬屈膝、誠惶誠恐的模樣十分滑稽可笑,倒是林翰居然就正八經的坦然麵對居之不疑,一點沒有尷尬不自然的表現。

林翰注意到林飛和二蛋望過來滿是崇拜的眼神,輕輕地用手拍了拍林飛的後背,說道:“你們別想多了,人家看重的不是咱們。說白了,還是看重他自己那副頭上的烏紗,上麵有人叫他配合,他敢不配合麽?”二人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林飛終於開口說話,問道:“哥,你找了人?”林翰便白了他一眼,但是臉上滿是笑意:“不然怎麽樣?叫咱媽天天去派出所給你送飯嗎?”林飛就很是羞愧的低下了頭。

俞之敏直到這一刻,看到林飛安全無恙的從派出所出來,兩個兒子一左一右的陪在身邊,一顆心滿是愉悅和欣喜,情緒也才算徹底穩定下來。心中的擔憂和忐忑一掃而空,看看老大又望望老二,眉花眼笑的合不攏嘴。嗔怪林翰道:“小翰,你弟弟在派出所受了不少驚嚇了,你別總奚落他。”複又問道:“梁所長非要送咱們,你和他說了一句什麽話,就勸他打消念頭了?”

林翰笑道:“我和他說,隻要你答應別送我們,我就答應你在謝書記麵前說幾句好話。”俞之敏一怔,仔細品了品這話,抿嘴就笑了。也是,這樣的人你和他一味的客氣不會管用,要是換個角度談些條件,馬上就會奏效。林飛一聽到“謝書記”就慢下了腳步,狐疑的看著林翰道:“哥,你找的是謝書記?謝書記是於哲京這王八蛋的舅舅,他能胳膊肘往外拐幫你啊?”

林翰哈哈笑道:“有王八蛋的外甥,就得有王八蛋的舅舅。謝書記這次打掉牙往肚子裏咽,胳膊肘不得不朝外麵拐。這些事你先別管,我問你,這個廠子的活你幹的來幹不來?有沒有想換一下環境的想法?”林飛不防他有這樣一問,愣了愣神,隨即就搖了搖頭。二蛋在一旁見縫插針,說道:“翰哥,我和飛哥在廠子一起幹的好好的,沒有換地方的打算。”

林翰笑著指了指他的鼻子,說道:“你們那是幹的好好的麽?天天喝酒打牌,倒是逍遙自在的好好的,是不是?”二蛋就小聲嘀咕道:“喝酒打牌又不犯法。”俞之敏勸道:“好了好了,小翰你少說兩句,咱們先回家再說。”

幾個人一路說說笑笑,很快到了家門口。二蛋看了看表說道:“俞嬸,翰哥飛哥,時間不早了我先回了啊,把這消息得告訴我媽,她也惦著飛哥呢,明個見吧。”說著和大夥揮了揮手,進了隔壁的胡同。

林翰眼尖,一眼看到家裏平房的大門敞開著,驚道:“媽,咱們出來的匆忙,沒鎖大門?”俞之敏笑道:“沒事沒事,不是忘記鎖,是不用鎖。”林翰道:“為什麽啊?”俞之敏就很驕傲的說道:“幾個月前我把咱們的廂房收拾出來了,琢磨著我和小飛住在主房,這間屋子空著也是空著,不如打個廣告招租吧,也能賺點租錢。可是一直沒有人肯租,就這麽晾了幾個月。誰知道今天中午我吃完午飯,就有一個年輕姑娘尋上門來,說看到了廣告,想租住下來,也沒有在租金上還價,很爽快的就交錢住了進去。小飛的事後來把我嚇的忘記了這個茬,就沒顧得上和你說。”

林翰點頭道:“您可以給她一把大門鑰匙嘛,需要就自己開門,畢竟這樣家裏安全些。”俞之敏搖頭笑道:“左鄰右舍的一起住了這麽多年,差不多這一條胡同大家全都熟,哪裏來的什麽不安全?遠親還不如近鄰呢,沒事的。”娘三個一起進了主屋,分別坐了下來。林翰拿出二百元錢遞給林飛說道:“小飛,去買些熟食拌菜,最好再弄點烤串來。給媽帶回點她愛吃的紅腸,咱們娘仨一起喝點壓壓驚。晚飯推遲到這個點,肚子快餓癟了。”

俞之敏阻攔道:“飯菜都是現成的,隻要熱熱就能吃,不要再浪費亂花錢。”林翰笑道:“媽,我難得回來一趟,小飛今天的事也出頭了,咱們一起吃點喝點慶祝下團圓。”俞之敏就笑笑,點頭答應了。林飛小跑著出去采辦夥食,林翰就帶著笑意對母親說道:“媽,小飛有些開竅了,腦子也能想些事了,今天的事就是個例子,您這幾年帶著他受苦了。”

俞之敏笑道:“傻孩子,你自己還說咱們的日子要好過了,還受什麽苦。最苦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媽就盼望著你們哥倆越來越出息,快點給我討回一房媳婦來。”林翰就嘿嘿幹笑,說道:“我倒不急,不過你看小飛眼前就有個倒追的,這姑娘你見過嗎?”俞之敏也來了興趣,說道:“你說的是不是二蛋嘴裏那個他們廠的錢卉佳啊?這事我也是今天第一次聽說,沒見過人啊。聽二蛋的意思,小飛沒啥心思,明個我偷偷地打聽打聽這姑娘,實在不行我就去廠裏瞧瞧。”

林翰就搖頭苦笑。天下的老人是不是在兒女的婚姻問題上都是一個樣呢?一聽說自己的兒子姑娘的終身大事,馬上就像打了雞血一樣來勁,關注度非常的高,明顯緊張程度還多過當事人。俞之敏偶然得知到林飛的情況後,也不例外的想要很八卦的多介入一些。小聲說道:“媽您先別吱聲,這事小飛怕不會跟你說實話,晚一些我和他談談,兄弟間可能好交流些,他不會那麽藏著掖著。”俞之敏就抿嘴笑著點了點頭。

林翰提起錢卉佳,就想到了於哲京。這小子色膽包天,差點玷汙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要不要點破此事叫謝鶴鳴知道呢?經過這件事以後,於哲京給他膽子也不敢再和林飛為難了,但是繼續糾纏錢卉佳的心未必會死。而錢卉佳一天不熄了倒追林飛的心,這事就總會多多少少的和他牽扯上關係。日子一久,難免還會生出其他的麻煩。得怎麽樣想個辦法,叫於哲京再也不敢對錢卉佳心存歹意,徹底絕了他的念想。

俞之敏去了廚房熱飯,林翰在客廳點起一支煙,來回的也想不出一個好辦法。最後隻好決定,順帶著和謝鶴鳴提一嘴吧。反正已經狐假虎威一次了,自己的弟弟林飛謝鶴鳴曉得是惹不起了,那就不妨直言說這個錢卉佳正在和林飛談戀愛呢,如此一來那就是未來的弟媳婦,也一樣不能惹得。再把於哲京企圖非禮自己未來弟媳婦的事稍加提點,謝鶴鳴一定會悚然心驚。必然會對於哲京耳提麵命,嚴訓他不可造次。

要是小**賊膽大包天,以後真的做了什麽出格的事,別說他母子倆,就是他謝鶴鳴恐怕就要首當其衝,吃不了兜著走,沒辦法和黃寬以及江俊傑交差。官場中人,一是很講究這個麵子的;二來呢,很少有人會在一個錯誤上犯兩次。林翰相信謝鶴鳴不是傻叉也不是糊塗蛋,這點事他要是約束不了自己的外甥,看著於哲京再得罪一次林飛,可就丟人到家了。

林飛大步流星地趕了回來,左手拎著一袋熟食,右手卻拎著一整箱啤酒。俞之敏從廚房出來驚呼道:“我的小祖宗,你哥叫你買一點酒回來,你可到好,弄來了一箱,哥倆要做酒桶麽?”林翰笑道:“不妨事,喝不掉的存起來,小飛自己慢慢喝,省的他總跑出去和那些狐朋狗友濫喝。”

三個人放好桌椅碗筷,俞之敏切好了熟食裝盤,又洗了些青菜,還專門做了一個林翰愛吃的老湯燉豆腐,一起擺上了桌。林翰拿起小勺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湯,閉著眼睛陶醉道:“我這一年沒想別的,就為了這口湯活到現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