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不大,五髒俱全。大力洗浴的門臉旁邊,剛好就有一家“鞋吧”。林翰沒有先進洗浴,而是鑽進了鞋吧。和擦鞋的大嬸聊了十分鍾的天,腳麵上的皮鞋已經被大嬸打理的黑的發亮,光可鑒人。林翰算賬的時候,索性又多買了一雙棉襪和一副亞麻鞋墊,既然要幹淨嘛,那就幹淨個徹底。

現在就剩下洗澡了,無論如何得把邋遢教授的“晦氣”徹徹底底的洗掉。林翰迫不及待的買票進門,脫衣鎖櫃,光著身子才要進裏麵的洗浴間,聽到已經鎖好的衣櫃裏傳來了手機的鈴聲。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鎖拿出電話,一看是姬小婷的打來的。

林翰清了清嗓子,又捋順了下思路,這才接通。他還不想把自己今天的遭遇告訴姬小婷,平白無故的會叫她也多了牽掛。姬小婷的聲音依然柔美:“林翰,你在哪裏了?吃過午飯了嗎?”林翰從早上開始,在列車上經曆了一上午的腥風血雨,領略到了平生諸多個“第一次”的見識感受,整個人現在還不曾徹底走出亢奮浮躁。但是聽到姬小婷和風細雨的一句尋常問候,不知怎的,心間像是淌進了一條清涼的涓涓細流,瞬間變的寧靜安詳。輕輕答道:“我在石佛鎮,正要向末陽市進發。午飯嘛……午飯早吃過了,剛想要洗個澡。你在哪裏?今天上班了麽?”姬小婷就笑道:“我的腳也好了,不上班還能去哪裏啊,在單位呢。現在是午休時間,就想給你打個電話問問你在幹嗎。”

自“魔爪”事件以後,林翰常常自責,不可再輕易地和姬小婷亂開玩笑。這位美若天仙的姑娘哪裏都好,就是麵皮太薄。好不容易才和她之間開了一朵小小的“友情”之花,得加倍關愛嗬護,想辦法叫這朵花長的茁壯豐滿,下一步才會結出愛情的種子來。嗬嗬笑道:“我已經跑完了穀陽和撫雲兩個市了,工作完成的很圓滿。”有關徐文瑞、桑紅這段插曲,他也隱瞞著不打算說出來。

姬小婷就很調皮的笑道:“這些我都知道,你的行蹤逃不出我的掌控。我還知道,孫子琪孫總要帶你去吉山省,是不是啊?”林翰就歎了口氣,道:“你給你姐姐打過電話了吧?”姬小婷說道:“這回你猜錯嘍。是大哥把電話打給我的。孫子琪和大哥十幾年的交情,你說這點事還能瞞得住我麽?”

林翰詫異道:“姬部長?他怎麽突然有閑心和你說起我的事?”姬小婷就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隨後說道:“你別管那麽多……大哥找我是因為別的事,順便提起你的。下周五是大哥的生日,他找我商量該怎麽過,還耍賴問我要生日禮物……你說他討厭不討厭!”林翰一聽便有些好笑,姬小峰堂堂歐琳克公司高管,又是大哥的身份,和妹妹鬧起來卻是這樣沒大沒小的,過個生日居然主動要生日禮物,虧他做得出來。

不過轉念一想,這或許就是姬小峰真情流露的表現。別人和下屬說不定有好多人不用他索要,早就會預備好了生日禮物要送給他;而他最最在意的,卻是妹妹會給他什麽禮物。言行之中,濃濃地兄妹之間的親情厚意顯露無遺。哈哈笑道:“姬部長真是個妙人,有意思,有意思。”姬小婷便佯怒道:“你還笑!就知道你們同門師兄弟,都沒安著好心。我和他已經說好了,周五的生日宴會,你也要去參加。”

林翰就一怔,有些發懵。連忙說道:“這個……怕是不妥。姬部長的生日那是家事,家事自然要擺家宴,到時候他的親朋好友都會出席,姬……姬總也會參加的,我一個小職員……我還是別去了吧。”姬小婷提高了點聲音道:“喏你也說了,這是家宴是吧?家宴上有什麽部長、老總和職員之分的麽?誰家的家宴吃飯時候,還互相的叫著‘領導’、‘老總’這樣的稱呼?你別不好意思,當做是朋友的身份來參加吧。”

林翰心底裏還是想推諉,斟酌道:“到時候看看吧,孫總我們不知道在吉山省會耽擱幾天……”姬小婷打斷道:“孫總和我哥哥說過了,你們最多逗留到下周三就肯定能回,他還要親自出席給大哥祝壽呢,你別想瞎找借口,總之這個生日宴會,你必須得來。”

林翰了解姬小婷外柔內剛,但是可不是事事都有強硬的態度。她多數的時候還是非常好說話的,也很少拿什麽主見,很隨性。可是這回這個態度,就有點叫林翰摸不著頭腦了。一定要去?沒有商量?不容置疑?這麽高調的表態,看來一定有問題了。試探著問道:“小……小婷妹子,你是不是有什麽事?”

姬小婷的聲音就冷了下來,問道:“怎麽又變成妹子了?昨晚哪個大酒鬼‘小婷、小婷’的叫的那麽起勁?總之我算是約你了,愛來不來你隨便吧。”一下便掛了電話。林翰看著電話,這叫一個憋屈啊。女人心,海底針啊。小婷和小婷妹子的區別很大嗎?一個稱呼而已就生氣啊?等一等……或者似乎好像可能也許是有那麽點不同。

林翰心裏悻悻,大美女生真氣,後果很嚴重。那麽到底要不要答應姬小婷去參加他哥哥的生日宴會呢?等等吧,回到巢平親自去登門負荊請罪,然後視情況再定。把電話扔進衣櫃箱,隻聽“啪”的一聲,手機後殼似乎和什麽東西接觸發出了聲響,伸手進去一摸,原來是曾勇捷遺失的那顆瑪瑙球,被自己裝在了褲子的口袋裏。這個東西看著很是高檔值錢的樣子,等到和孫總匯合的時候,得叫他鑒定一下。自己與玉石無緣,這東西不如就送給孫總收藏吧,也好報答他對自己的一番厚愛和賞識。

林翰又想,這玩意用水泡一泡能什麽樣?順手把紅繩吊在手上,攥著紅球就進了浴池。在池子裏一頓折騰,這顆瑪瑙球被水浸了泡,泡了浸。左看右看也沒發生什麽變化,顏色依然玫紅的刺眼。林翰無心再鼓搗下去,進到桑拿房舒舒服服蒸了半小時,然後就開始搓澡洗頭打沐浴。回到衣櫃前的時候,便有了一種脫胎換骨、神清氣爽的感覺。

看看時間差不多下午兩點多了,是時候該上路了。匆匆的穿好衣服,換上皮鞋便要離去。一摸口袋,發現香煙沒有了。便打開挎包翻找,記得昨天多買了一盒扔進去以備不時之需的。這一翻開挎包,林翰的手在裏麵猛的就停住了,眼睛瞪得溜圓,驚的呆在當地。

挎包裏除了充電器、備用電池,一些產品資料和一件白襯衫以外,現在突然多出了厚厚的一大遝花紅的百元大鈔,幾乎是鼓鼓囊囊的充斥了整個包裏的空間。而這些錢,怎麽看怎麽像先前陶海升離去之前要塞給自己的那些。林翰心頭驚悚,猛的抬頭四下觀望,卻不見周圍有什麽異常,哪裏有什麽陶海升的影子?

這是怎麽個情況?太過匪夷所思了吧。明明拒絕了陶海升的饋贈,也親眼看見他把錢收起,怎麽轉眼間這些錢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進了自己的挎包裏?陶海升是什麽時候神不知鬼不覺的做了手腳?林翰警惕的又看了下四周,快速的拉好挎包的拉鏈,走出浴池外。

林翰沒有急於打車,在附近的超市買到了一盒煙,叼起煙嘴去褲袋中掏打火機,觸手摸到了一張軟軟的紙張,拿出來一看,卻是一封褶皺了的便箋。打開一看,是一手蠅頭小楷,字跡蒼勁有力:林翰吾弟,洗去風塵雖易,洗去心中的浮華卻難。不義之財,犬豕不顧。管城子無食肉相,孔方兄有絕交書。然於我已是身外之物。弟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卻堪重梁。還望弟納此諸孔方疏之,為盼。祝弟歸途一帆風順。兄海升上。

這封陶海升的留言,林翰看的胸中起伏。此人拳腳功夫了得,萬夫莫當。不想文采卻也斐然。他留言中把不義之財貶的一文不值,卻又清高的說就是這些能隨便花的不義之財對他而言都毫無意義了,與之“絕交”了,能與他相隨的“隻有筆墨無庸俗相”,把金錢喻為散發著銅臭的“孔方兄”。所以才交給自己這個正需要花錢疏財的“同學少年”,做些正途。

林翰心下感慨,陶海升如此心胸,文能安邦武則定國,確是自己平生少見的人中龍鳳。先前對他,還真的小覷了。可惜他的身份神秘難明,工作性質又是高端機密,不能好好的結交一下,可算得上是一個遺憾了。悵然若失的翻看著這封留言,林翰小心的折疊起來想保存好。不想在對折的時候,暮的發現紙張背後,留著一小串阿拉伯數字,仔細觀察分析下,卻是一個來自首都的固話座機號。林翰會心的展顏微笑,如獲至寶。有這一串小小的數字相連,看來和陶海升的緣分還沒有盡。

還沒有走到出租車前麵,電話又叫了起來。林翰拿出來一看,是母親俞之敏的手機號碼,連忙接通喊了一聲:“媽!”正要和母親通報自己今晚到家的喜訊,卻聽到俞之敏在電話裏的聲音明顯有些焦急不安:“小翰,你在哪裏了?能不能回來家裏一趟啊,你弟弟……你弟弟他……”林翰的心不由得往下沉,急道:“林飛他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