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翰憤怒地把自己那台破舊的筆記本狠狠合上了蓋子!

考研再次失敗!連續兩年了,連續兩次激動不已的坐在這台筆記本前,抱著期待、希冀而又忐忑的心情,查到的全都是同一個殘酷結果。

兩年時間來他頂著多大的生活壓力和心理壓力,常人很難知曉。

租住的是昏暗陳陋的大雜院偏廂房,夏天悶熱冬天陰冷,甚至夜夜都要與老鼠為伴;吃的更加艱苦,劣質速食麵和無法存放太長時間的蕎麵滿頭占據了四季之中大部分時間的餐桌,偶爾燉上些土豆茄子就算是改善生活了,往往裏麵也找不到油星。

與之有著必然因果關係的,就是林翰那微薄的經濟收入,每個月不足一千五百塊的工資,這份工資來自於一家中型的快遞公司。他利用盡可能的閑暇時間,在這家快遞公司打工。

但是打工顯然對於林翰來說是“副業”,他還是把大量的時間,用在了搜集資料、複習備考上。為了給自己訂一個更高的起點,考研就成為了林翰唯一認準的方向。麵對窘迫的生活,他固執的認為“不吃苦中苦,難為人上人”。

為了這個目標,他毅然選擇了不找工作。兩年前大學畢業以後,他就沒打算找正式工作,心無旁騖的專職考研。一旦和別人一樣,選擇一邊工作一邊考研這條路,林翰毫無信心,那樣可能不是因為工作拖累了考研;就是考研拖累了工作,到最後一事無成,碌碌無為。

林翰的執著,換來的是上天和他開玩笑一般的殘酷結局:連續兩年,考研均以失敗告終。這個打擊著實有點大,如同輸紅了眼的賭徒押上了手裏所有的籌碼孤注一擲,贏則徹底翻身;輸則深墜地獄。

林翰現在就有墜入地獄的感覺,頭暈目眩,渾身虛脫。早上出門的時候身體非常不適,咳嗽之餘還伴有輕微的發燒。胡亂吃了兩片藥以後,中午時分並不見好轉,病情反而有隱隱加重的跡象。

得到考研失敗的消息,心理上的崩潰迅速催化病情擴大。時值初夏,房門口吹進來的風沒並不舒爽和愜意,反而像隆冬凜冽的刺骨寒風,讓林翰覺得奇冷無比,周身打顫。

走廊裏有腳步聲傳來,快遞公司經理王蘊明和會計李中平一起步入了房間。

林翰看到他們兩,緩緩地抬起了頭,勉強想打個招呼,又是一陣風吹來,身體如墜冰窖,不自禁地抱住了雙肩。

王蘊明看出了他臉色不好,走近身邊端詳,問道:“林子,你臉色很難看,是不是生病了?哪裏不舒服?”李中平自後跟來,沒用正眼看林翰,徑直坐在了辦公桌前,打開一個本夾,翻查賬單。

林翰忍著胸口翻騰想要嘔吐的難過,擠出了三個字:“發燒了。”王蘊明伸出手背,在他的額頭探了探,吃驚道:“很燙,怎麽突然熱的這樣厲害。”林翰痛苦的閉目道:“早上出來的時候,感覺就不合適。”

王蘊明看了看李中平,歎道:“算了,今天的賬單不能對了,趕快回家休息,吃上藥捂汗,實在不行就掛吊瓶吧。”林翰輕輕地咳嗽著,點頭答應,艱難地站起。他確實再也熬不住了,心裏的失望鬱悶恐怕還甚於現在身體上的病痛。

李中平還是沒有抬頭,隻淡淡地道:“賬單壓了一大本,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後天,出了紕漏你可不要埋怨我,經理。”林翰止住了步伐,看向李中平的眼光裏有一份輕蔑和不屑。

王蘊明分別地看了看兩個人,拍拍林翰的肩膀,歎道:“算了算了,身體要緊,先回去吧,賬單明天再對。”說著還給他使了一個眼色。林翰輕歎了口氣,把外套又裹緊了一下,默默地出門而去。

房間內的李中平聽到林翰的腳步聲漸遠,合上了手裏的本夾,說道:“經理,林翰的事情是不是該說說了?開著工資,卻不來按時按點上班,成天一根筋似的就想著他的考研、考研,這算怎麽回事?你叫我這工作怎麽做?難道要等他什麽時候考上研,什麽時候對賬?”

王蘊明緩緩坐了下來,點起了一支煙,歎道:“話也別這樣說,林翰的工資是按他送的快件計費的,財會的活人家算是義務幫忙,可沒要一分錢報酬。再說你們交接才沒多久,這些賬目不可能一下子理清,有個過渡期是必然的。”

李中平道:“算了,你是老板你說的算,這樣一心兩用隻吃幹飯不幹活的主,您要是多招幾個,咱們公司也不用發展業務了,改救助中心吧。”王蘊明不再說話,皺著眉輕輕吐出了一個煙圈。

林翰搖搖晃晃地走向自己租住的大雜院。這是城西一片破敗的棚戶區,規模很大。多數的民房樓宇都始建於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破磚爛瓦搖搖欲墜。不遠處的一街之隔,巢平新城鱗次櫛比的摩天大廈高聳入雲,整齊的街道邊綠樹蔥蔥,和這邊的老城區涇渭自分,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林翰其實每天都會駐足在這裏,感受一下老城的歲月滄桑和新城的勃勃生機。兩種截然不同的城市麵貌相互碰撞、交融,帶給他更多的是匆匆成長的遺憾和留不住年華逝去的積澱。曾幾何時,巢平新城破土動工的時候,林翰還是一名大一的學生。

渾身冷顫、高燒持續的林翰,此刻無心再留戀這錯落的繁華和遲暮,隻想一頭紮進自己那張泛著黴潮味的簡易木床,把身體上的和心靈上的傷口,舔舐幹淨。

離著家門口的胡同越來越近,林翰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凶悍的病魔摧枯拉朽,如泰山壓頂般襲來。對於這個症狀,生物係畢業的林翰能給出的專業答案就是:發燒導致顱內壓增高,壓迫視覺神經受阻,所以出現了視野模糊。

休息,我需要休息。林翰的心裏,現在就隻剩下這一個聲音了。但是突然飛來的一塊石子,不偏不倚的擊中了他的小腿,盡管石子不大,還是很疼。林翰吃痛,下意識地躬身用手捂住了小腿,輕輕的揉搓,抬頭去看石子飛來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