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姊妹計算紅衣喇嘛的行程,猜想最快還有兩日才到,決定次日讓家人分批離開,到秦嶺深山中躲藏。

當夜趙觀和陳家的幾個武師坐在門口守夜,眾人正聊天時,趙觀忽聽得蹄聲響動,臉色一變,站起身來。餘人尚未察覺,問道:“怎麽了?”

趙觀道:“有人騎馬過來,有幾十人!大家快取兵刃,關上四門。”眾人一驚,知道來人很可能便是抄家的官兵,連忙四散奔去準備。趙觀心中焦急,他隻道眾喇嘛不會這麽快趕來,並未請青幫中人前來相助。青幫丁武壇便設在鹹陽,牛十七隨林伯超反叛,這壇主之位被革職了,換了一個姓馬的香主擔任壇主。趙觀曾想過要請丁武壇援手,但他在內亂時和牛十七作對,與丁武壇為敵,又不認識這馬壇主,便打消了念頭。沒想到敵人來得這麽快,陳家老幼未能離開,陳近雲夫婦未及趕回,府內會武的隻有陳氏姊妹、八個武師和他及丁香十多人,對方若來幾十個會武的,大舉圍攻,情勢便危險之極。

他連忙喚來丁香,問她身上帶了多少迷魂香霧。丁香道:“對付十幾個人夠,要迷倒二三十人卻不夠了。”趙觀大急,他二人出門遠行,身上帶的藥物自都不足夠抵擋大量敵人。正思索間,陳氏姊妹已奔了出來,二人都是臉色雪白。此時屋外蹄聲甚響,屋瓦都為之震動,三人對望一眼,心中都想:“怎麽辦?”

趙觀吸了一口氣,說道:“陳姑娘,請你們一位去保護令祖離開,一位跟我去外邊應敵。我們人數雖少,對方若是沒有高手,應能抵擋一陣。”陳如真道:“姊,你快帶爺爺逃走吧。”陳若夢搖頭道:“不,妹子,還是你護送爺爺逃走,我留下來抵擋敵人。”陳如真道:“保護爺爺要緊,我的劍法不如姊姊,還是該讓我留下。”陳若夢握住妹子的手,心中雖極為不願不舍,卻知此刻不能再行拖延,她畢竟是大俠之女,當下一咬牙,說道:“好。妹子,你小心。”正此時,一個白發老人拄著龍頭杖從內堂走出,陳如真驚道:“爺爺,您怎麽出來了?”

陳老丈此時已有八十來歲,因曾得淩霄傳授養生保健之道,多年來身體康健,雖老猶壯。他向大門外望去,神情激動,說道:“人來了麽?讓他們抓走我便是。我一個老頭子,諒他們也不能對我如何,最多是命一條罷了!”陳如真走上前去,說道:“爺爺,你快跟姊姊先走一步,待我們打退了官兵,便去與你們會合。”

陳老丈長歎一聲,握住孫女的手,說道:“我一生為官,不意到老還有這等折難!你大伯二伯也是一般,做了這許多年的官,他要下你牢,殺你頭,抄你家,何其容易?孩子,我不要連累大家,讓他們帶我去便是。”

陳若夢搖頭道:“爺爺,你不知道這些人有多麽凶狠。他們抓了你去,照樣抄家抓人,還要挾持你讓爹媽也束手就擒。我們隻有硬拚一場,大夥才有生機。”當下不由分說,背起爺爺便往後門奔去,喚家丁牽出兩匹黑馬。她從後門縫向外探視,卻見已有五十多個喇嘛官兵守在後門之外,手中各持火把,彎弓搭箭,直指著後門。陳若夢又驚又急,知道無法硬闖出去,聽得前門人聲喧鬧,不知妹子是否已跟來人交起手,忙要幾個武師護住爺爺,自己奔向前門。

這時趙觀等人在前門口已看得清楚,來人共有兩百餘人,較在路上見到的還多出一倍,半數是喇嘛,半數是官兵。趙觀知道那些官兵不足慮,倒是喇嘛大多會武功,其中若有一兩個高手纏住自己和丁香、陳如真等,餘人便可進屋燒殺,情況危急,心中急速轉念,敵眾我寡,如何才能製勝?此時陳若夢已奔回前門,口中叫道:“不好了,後門已被擋住,賊人用弓箭守著,無法闖出。”

趙觀皺眉道:“我們隻能硬守了。”向丁香道:“你快去各處門戶下絕命紅,讓對頭一時無法闖進來。”

此時,一個身形高大的喇嘛走到門前,朗聲道:“東廠千戶格魯紮西,奉旨逮捕反賊陳哲思、陳伯章、陳仲淳、陳近雲及其眷屬三十五人,陳家老少,一律出門聽令受縛,違者格殺勿論!”

趙觀心想:“丁香布置未畢,須防他們此時進攻。”向陳氏姊妹道:“我出去應付一陣,讓他們不敢即刻動手。”陳氏姊妹點了點頭,趙觀便走出門去,拱手道:“大喇嘛在上,陳家諸位不巧全出門去了,草民代為接旨。”快步上前,向那喇嘛跪下。格魯紮西甚是不耐,喝道:“快叫陳家各人出來,束手就擒。”

趙觀道:“是,是。”陡然揮出蜈蚣索,卷向格魯紮西頭頸。格魯紮西原是會武的,被他出其不意地突襲,連忙側頭避開,拉馬後退。趙觀蜈蚣索靈活之極,手腕抖處,索端已卷住格魯紮西的頸子,他用力一扯,趁勢跳上馬背,伸腳將格魯紮西踢下馬去,隨即策馬衝向一群喇嘛,蜈蚣索揮出,打中了七八人。眾人齊聲慘叫,紛紛跌下馬來。趙觀的蜈蚣索平時並不喂毒,此時對抗敵人,自是喂上劇毒,眾喇嘛被那索一沾身,即如被滾油炙傷般疼痛,隨即全身麻痹,倒在地上。

眾喇嘛見他乍然出手,一齊大聲呼喝,舉兵刃圍將上來,但見他長索厲害,也不敢太過逼近。趙觀正要圈轉馬頭回入陳府,忽聽腦後風聲響動,連忙低首回頭,卻見一枚二尺寬的金鈸旋轉破空飛來,勁道極強,他不敢拔刀擋架,忙翻身落到馬肚旁避開。轉頭望去,卻見一個身穿金袍的中年喇嘛騎在一匹白馬上,伸手在金鈸上一撥,那鈸便又回轉直向他飛來。趙觀看清那鈸的邊緣鋒銳,來勢勁急,連忙鬆手放韁,跌下馬來。卻聽噗的一聲,那鈸砍入馬身,直沒入馬體,連邊緣也不見,那馬鮮血四濺,長聲慘嘶倒地。趙觀心中怦怦亂跳,卻聽呼呼風響不絕,又是兩枚金鈸一左一右,向自己攻來。趙觀急忙滾地躲過一枚,拔出單刀,向另一枚砸去。但聽當的一聲巨響,金鈸彈飛出去,趙觀手臂一陣酸麻,虎口流血,望向單刀時,刀口已被金鈸砸出一個缺口,心下震驚:“這人力道好強!”

便在此時,陳氏姊妹已雙雙騎著黑馬出來接應,陳若夢揮劍斬向圍攻而上的喇嘛,陳如真策馬奔到趙觀身邊,伸手拉他上馬。兩匹黑馬一出現,一眾喇嘛立時看出是在道上殺人的二乘客,大聲呼喝鼓噪,衝上來圍攻。

那金衣喇嘛又飛出金鈸,攻向陳若夢。陳若夢聽得風聲,喝斥一聲,縱馬快奔,黑馬腳下極快,金鈸未及打中她,黑馬已載著她奔入大門內。金衣喇嘛又擲飛鈸攻向陳如真,陳如真拉著馬韁,口中嗬斥,那馬矯捷無比,趨避自如,金鈸竟無法打中牠。趙觀揮索纏住了四五個被他毒倒喇嘛的手腳,催馬一徑拖回陳家大門。

眾喇嘛跳下馬衝向大門,卻在門外幾步之處便紛紛倒下,一時間便死了十多人。眾人都叫:“邪門!”眾喇嘛商量一陣,聚在一起念了一段伏魔神咒,便又整頓隊伍,準備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