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鄭寶安回到師父的關房外,見淩昊天早已睡著,便自回房躺下,望向窗外明月,心中喜憂交雜,有滿腔心事要吐訴,隻想搖醒小三,要他陪自己說話,又覺不妥。輾轉半夜,思前想後,哪裏能入眠?

次日清晨,鄭寶安一如往常,天未亮便起身練劍。她剛學完師父的飛雪劍,和淩昊天過招。淩昊天原本劍法和她不相上下,這日鄭寶安心神不寧,竟被淩昊天打得不能還手。淩昊天又是高興,又是奇怪,一劍刺出,劃過鄭寶安的鬢邊,削下了她幾莖秀發。鄭寶安漲紅了臉,持劍退開。

忽聽一人說道:“寶兒,怎麽了,這般心神不屬?”卻是燕龍閉關完畢,出得關房,在旁觀看弟子練劍。

鄭寶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上前向師父行禮,說道:“師父,恭喜你功德圓滿。”燕龍點點頭,見她神色有異,拉起她的手,說道:“你昨晚沒有睡好吧?發生了甚麽事?小三欺負你了麽?”

淩昊天在旁聽了,立時抗議道:“我啥也沒做,怎麽又怪到我頭上?”

鄭寶安咬著嘴唇,說道:“師父,昨晚……昨晚大哥跟我說了一些話。他說……說……”燕龍道:“說甚麽?”鄭寶安微微蹙眉,低聲道:“說他想娶我。”

卻聽喀啦一聲,卻是淩昊天還劍入鞘。

燕龍不禁一怔,說道:“翼兒怎會……他不是就將迎娶雲家姑娘麽?”鄭寶安低聲道:“師父,您在閉關時,大哥和雲姊姊已解除了婚約,二哥卻向雲姊姊求婚了。”

燕龍又是一呆,她這幾個月來閉關修練,全不知曉兩個兒子為了雲非凡的事鬧得天翻地覆。她皺起眉頭,心想:“霄哥定是怕我分心,才沒來跟我說。兩個大的我道已自有分寸,怎會鬧出這事?又怎會將寶兒卷進來?”問道:“你說翼兒昨晚向你求婚?”

鄭寶安心下一片混亂,又是歡喜,又是彷徨,又是興奮,又是害怕,點了點頭。燕龍問道:“你答應了麽?”

鄭寶安咬著嘴唇不答。燕龍一向疼愛這個弟子,也知比翼是少一輩中數一數二的人物,二人自幼相熟,若能結為連理,自也甚佳,心中卻不知為何感到有些不妥。她伸手握住她的雙手,說道:“翼兒是我的兒子,我做母親的卻也不明白他的心思。寶兒,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也不用這麽快做決定。”寶安滿臉通紅,沒有答話。

燕龍輕拍她肩頭,說道:“你先回莊上,跟義父說我已出關,我一會就回去。”寶安答應了,收起長劍,向師父行禮,快步向莊子走去。

燕龍在關房外呆立一陣,才道:“小三兒,你過來。”

淩昊天並不移步,隻嗯了一聲。燕龍望向兒子,見他抬頭望向遠處山際,神色間又是迷惑,又是茫然,又帶著幾分震驚。燕龍走到他身前,低聲問道:“你沒事麽?”淩昊天沒有回答,也沒有望向母親,好似全未聽見。

燕龍搖了搖頭,輕歎道:“都是我自己的兒子,我卻不明白你們的心。天兒,你若要下山,別去太久,讓你爹擔心。”

淩昊天又嗯了一聲。燕龍向兒子凝望了一陣,才舉步向山莊走去。淩昊天聽著母親漸漸遠去的腳步聲,低下頭來,緩緩放下長劍,向山下走去。

燕龍回到莊上,向淩霄問起情況,才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夫婦倆見兩個兒子鬧得不成話,便決定帶著比翼去龍宮一趟,正式退婚,並為雙飛求親,將事情弄個明白,也向雲家道歉。趙觀帶李畫眉上虎山時,正逢淩霄夫婦等剛下山去,因此山上才無人能替李畫眉治傷。

趙觀聽完鄭寶安的敘述,心中不由得好奇,問道:“淩大哥向你求婚,你該高興才是,幹麽滿腹心事?”鄭寶安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總覺得不大對。哪兒不對,我卻也說不上來。”

趙觀笑道:“有時你喜歡上一個人,不管怎樣都是喜歡他,不喜歡時卻怎樣也勉強不來。”鄭寶安聽他重複自己曾對大哥說過的話,怔然一陣,才道:“我不是不喜歡大哥。”

趙觀點頭道:“說句實話,我若是女子,九成九也會喜歡上淩大哥。他英俊瀟灑,溫柔爽朗,誰能不喜歡他?你瞧那兩位江大哥,也對淩大哥傾心得很。”鄭寶安噗嗤一笑,說道:“那兩位大哥有斷袖之癖,這是天生的,你別開他們的玩笑。”趙觀道:“好吧,那我們言歸正傳。你到底在擔心甚麽?你對淩大哥就是沒有那份感情,是不是?”

鄭寶安搖頭道:“也不是。我一向欽佩敬愛大哥,若能做他的妻子,讓他一輩子歡喜快樂,我怎會不願意?我……唉,我隻怕自己擔當不起,會讓他失望。我甚麽也不懂,怎配做他的妻子?”

趙觀搖頭道:“寶安,你不用這麽看輕自己。你是個又聰明又可愛、又溫柔又善體人意的好姑娘,誰認識你多些,都會喜歡上你的。”鄭寶安歎道:“我哪有這般好?趙家哥哥,我不知道,大概事情發生得太快,我一時沒法響應過來。唉,加上小三兒又跑下山去,我真擔心得緊。”

趙觀點點頭,問道:“你可知他為甚麽下山?”鄭寶安道:“我不知道?師父說他不久就會回來。我在山上悶得慌,很想跟他談談。不知他為甚麽一聲不響就下山去了?”

趙觀是局外者清,心想:“看來小三也鍾情於寶安,聽說她要和大哥成婚,受不了打擊,才跑下山去。我看小三兒這人是個癡情種子,這下可有苦頭吃了。我這兒事情一了,該去找他好好喝上幾杯,幫他解悶寬懷。”又想:“我早知淩大哥對非凡姊沒甚麽感情,沒想到他卻愛上了寶安。淩大哥眼光畢竟不錯,若要我選,我大概也會選活潑可親的寶安作伴,而不要娶我那傲骨冰霜的非凡姊。但非凡姊美貌得緊,棄之可惜,不如兩個都娶。”

正要說話,卻見江晉和江明夷兄弟並肩走了過來,江晉笑道:“你們兩個坐在那兒偷偷摸摸的說甚麽情話?我要去告訴淩大哥知道。”趙觀板起臉道:“我們在討論嚴肅的事兒,閑雜人等不得插嘴。”

江明夷笑道:“不得插嘴?我兄弟下山去聽到重大的消息,跟你和李姑娘有關的,你要不要知道?”趙觀忙問:“甚麽消息?江二哥請快說。”

江明夷道:“我們聽說青幫打跑了反賊,姓林的自殺,他兒子還在逃亡。李四爺到處在找你和他的女兒,嘻嘻,我想他定是懷疑你拐了他的寶貝女兒私奔去了。”趙觀臉上不禁一紅。

江晉道:“說正經的,青幫趙幫主傳令各壇,尋找一個叫江賀的家夥,說有重大幹係,誰找到了便急速通報總壇,大大有賞。我兄弟猜想那甚麽江賀的就是你了。你弄個假名,竟然跟我兄弟同姓,真是巧了。”

趙觀心想李四標一定萬分擔心女兒下落,趙幫主定也急於尋找自己,心想:“畫眉命已保住,我該去看看幫內事情如何了。”卻聽鄭寶安道:“趙家哥哥,你放心下山去罷。李姊姊傷勢已無大礙,我在這裏陪著她就是。待她傷好,我送她回杭州去。”

趙觀心中感激,暗想:“寶安總知道別人在想甚麽,這般體貼的姑娘實在少見,難怪淩大哥要愛上她。”便道:“那就多謝你啦。我明日便下山,請四爺派人來接李姑娘回家,倒不用煩勞你送她了。你早些回去虎山,準備做新娘子罷!”

鄭寶安臉上一紅,生怕江晉、江明夷又要揶揄自己,忙轉身回入屋中。

趙觀告訴李畫眉自己要先下山去,李畫眉很想跟他一道走,無奈身子尚未恢複,不宜奔波,隻好請趙觀代向父親報個平安。趙觀答應了,向鄭寶安和江氏兄弟告別,拜別了常清風,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