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李四標受邀去左近一個老朋友家裏作客,帶了女兒和張磊同去。趙觀不願多見武林人物,便找借口留下。駐守在壇內的辛武幫眾一早去買了燒餅油條,喚他去吃,趙觀便和七八個幫眾圍坐吃早飯,閑聊起來,幫眾都說彭威為人正派,素有威望,定會選上壇主,甚是興奮。

晨時才過,卻見一個辛武幫眾匆匆奔入香壇,大叫:“彭大哥……彭大哥被人害了!”壇中兄弟俱都大驚失色,齊聲詢問詳細,才知彭威昨夜遭人暗殺,死在**。眾人一齊趕去彭家,見彭威身上被砍了十七八刀,全身是血,死狀甚慘,幫中弟兄見了,都跪倒在他屍身前,痛哭失聲。

彭威的第二把手名叫郭淺川,此時也聞訊趕來,見到彭威的屍體,大哭罵道:“是哪個狗崽子下的手?”問起彭威的家人,都說昨夜沒見人闖進來。

趙觀和彭威沒甚麽交情,隻知他是個耿直的漢子,見他慘死,也不由得難過,暗想:“這定是他媽的林小超他們下的手。”人同此心,彭威的手下都紛紛道:“還會有誰,定是天殺的章萬慶下的手!他們自知無法取勝,才出此下作手段!”此時眾人以郭淺川為首,郭淺川當即大聲道:“兄弟們,我們就去向姓章的討回個公道!”眾人悲憤難已,齊道:“正是!去為彭大哥報仇!”三十餘人拿了兵刃刀棍,便往章萬慶的香壇奔去。

趙觀皺起眉頭,並未跟上,心道:“我們手上毫無證據,如此跑去問罪,定然討不了好去。”便走上前細細查看。這時又有三五個兄弟趕到,看見彭威的屍身,都是義憤填膺,嚷著要去找章萬慶算賬。趙觀向眾人道:“先別急!你們瞧,香主的致命傷是在背後,身下的床鋪被利刃刺穿。想是賊人是躲在床底下,趁彭香主熟睡後,用刀刺穿床鋪殺人。”眾人見了,都點頭稱是。

趙觀道:“這人既躲在床下一段時間,或許留下了些事物。請哪位兄弟下去看看?”一個名叫方平的瘦小幫眾便即鑽入床底,搜索一陣,取出一小片衣服,想是那人逃脫時被床底的釘子鉤下的,外加幾莖淡黃色的胡須。一個弟兄指著那胡須叫道:“大家看這胡須的顏色,是秦胡子!”

此言一出,眾人都破口大罵,方平怒道:“果真是章萬慶!這秦胡子是個西域胡人混種,須色淡黃,甚是少見,這胡須顯然是他留下的。秦胡子是章萬慶的親近手下,他出手暗殺彭威,自是受了章萬慶的指使。”

趙觀見眾人群情激憤,搶著向門外奔去,勸阻不得,隻伸手拉住了兩人,說道:“兩位兄弟,慢來,我有事請你幫忙。”那兩人道:“怎麽?”趙觀對一人道:“煩你立即去尋李四爺,報告此事,請他即刻返回主持大局。”那人匆匆去了。另一人便是剛才爬入床底的方平。趙觀道:“方兄弟,請你帶上那塊布,我們去抓秦胡子。”方平一呆,跟著趙觀出門而去。

趙觀猜想秦胡子此時一定已躲了起來,當下來到城裏的花街賭巷,讓方平在巷口等候,自己悄悄閃入一間百花門屬下的妓院。他一進門,青竹新收的門人荷風立時迎上,請問門主有何指示。趙觀請她查訪一個淡黃胡子的行蹤,荷風道:“這不難,我即刻要人去查。”過了不到一盞茶時分,便有人傳話回來,說在城外的淨土廟見到這麽一個人,趙觀便帶了方平往淨土廟去。

方平甚是驚奇,問道:“江大哥,你怎知道他躲在淨土廟裏?”趙觀道:“你別多問。我們快去抓了人,再請四爺主持公道。郭二哥他們這般跑去,絕對討不了好去。”

二人趕到淨土廟,直闖後進單房,一間間搜去,果見一間房中坐了個黃色胡子的大漢,方平叫道:“就是他了!”拿起手中布塊,果然與秦胡子身上穿的衣服一樣。秦胡子臉色一變,拔出單刀向趙觀砍去。趙觀左手揮處,秦胡子右腕如被火炙,單刀脫手,坐倒在地,罵道:“邪門!”

方平衝上前,抓住他的衣領,喝道:“你昨夜幹下的好事,自己招了罷!”秦胡子猶自口硬,說道:“我幹了甚麽?你胡亂抓人,章大哥不會饒你!”方平道:“我們在彭大哥床底下找到你的衣服胡子,你昨夜躲在彭大哥床下刺殺大哥,還敢抵賴?”秦胡子臉色一變,說道:“我……我……哪有此事?”

趙觀搖頭道:“姓章的想將罪過全推到你一人頭上,自己撇清,半點義氣也不顧,你何必再回護他?方平,四爺交代咱們便宜行事,殘殺兄弟,依幫規是死罪吧?不用多說,殺了便是。”秦胡子一聽,登時嚇得冷汗直流,忙道:“且慢,我……我隻是奉命行事罷了。”

趙觀道:“奉誰的命?”秦胡子支吾一陣,才道:“是咱壇主的意思,我自己哪裏有主意?”方平怒道:“哼,我們早知是章萬慶派你出來的。走!去四爺麵前說話。”

二人押了秦胡子回南昌,辛武壇那去傳話的辛武兄弟匆匆跑來,氣急敗壞地道:“四爺和朋友去城外跑馬了,一時找不到人。郭二哥和一群兄弟已被姓章的抓住,說他們犯上作亂,要立即以幫規處死。”方平又驚又怒,手足無措,隻能轉向趙觀,急道:“江大哥,這可怎麽是好?”趙觀皺起眉頭,說道:“事不宜遲,我們趕快去瞧瞧,好歹保住眾兄弟的性命再說。”

趙觀和方平便押著秦胡子趕到章萬慶香壇門口,十多個章派手下上來喝問攔阻,趙觀道:“四爺遣我來,找章香主有要緊事。”一個漢子道:“章大哥忙,沒空見你。”趙觀惱了,喝道:“他媽的,有空沒空都得見。給我讓開!”隨手抓起一枝木棍,將眾人打得七零八落,直闖入內廳。但見章萬慶和一眾弟兄正飲酒談笑,一旁郭淺川等三十來人靠牆而立,手腳皆被粗繩綁住,個個渾身是血,有兩個橫躺在地,看來是不活的了。

趙觀臉色一沉,冷冷地道:“姓章的,你派人暗殺彭威,還打殺他的兄弟,未免太過分了吧?”

章萬慶眯眼望向他,笑道:“嘖嘖嘖,我說是誰,原來是四爺身邊的兔兒爺。我說小兔兒,快過來陪老子開心,順便割點兔腿肉給老子下酒!”

眾人都轟笑起來。卻見人影一閃,趙觀已快捷無倫地欺上前去,抓住了章萬慶的衣領,揮手便給他一個耳光,登時打落他七八枚牙齒。他最忌人家叫他兔兒爺,大怒之下,出手更不留情,左手揪住章萬慶的脖子,右手拔出他腰間樸刀,察地一聲砍在桌上,冷冷地道:“幹麽你不割下大腿肉,給我下酒?”

屋中眾人見此變故,都驚呆了,霎時靜得鴉雀無聲。章萬慶的手下紛紛抽出兵刃,上前喝道:“兀那小子,快放開我大哥!”

趙觀伸腿踢出,將幾個奔近前的漢子踢得飛了出去,舉起樸刀抵在章萬慶腦袋上,喝道:“他媽的狗崽子,全給我滾遠點!不然我一刀砍下這渾蛋的狗頭!”章萬慶的手下顧忌他擒住了頭子,連忙退開。

章萬慶以樸刀聞名江湖,拳腳也甚有造詣,哪裏想到趙觀外表秀氣,出手竟粗狠如此,加之身法奇快,竟在一招間便被他製住,心中驚詫無比,忙擠出笑容說道:“大哥,有話好說。都是自家兄弟,甚麽都好談。”他滿口鮮血,說話已含糊不清。

趙觀喝道:“你廢話倒多。還不快放了彭大哥的手下?”章萬慶忙道:“兄弟們,快放人!”他的手下忙過去解開郭淺川等人的束縛。這時彭威的手下兄弟又趕來了二十多人,上去扶住受傷兄弟,對章萬慶的手下破口大罵。

章萬慶受製於人,向趙觀賠笑道:“這位是江大哥吧?都是幫中兄弟,一點誤會而已,大家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趙觀右手一捺,將章萬慶的腦袋壓在桌上,冷笑道:“誰跟你稱兄道弟?你派人暗殺彭威大哥,可真他媽的有兄弟之義!”

章萬慶掙紮說道:“不是我,我沒有!”趙觀罵道:“混蛋東西,還敢抵賴?方兄弟,把人帶上來!”方平押了秦胡子出來,喝道:“姓章的,秦胡子是你手下不是?他已招了昨夜躲在床底下刺殺彭大哥,你還有臉抵賴!”章萬慶臉色大變,仍舊口硬道:“不關我事,我沒要他去殺甚麽人,那是他自己跟彭威有仇,與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