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觀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翻身躍出石牆,頭也不回地狂奔而去。但聽身後腳步聲響,修羅王已緊追了上來。趙觀如何敢與發了瘋的修羅王對敵,隻顧拔腿快奔。忽聽洪泰平怒罵一聲,修羅王忽地停下步來。

趙觀一呆,回頭去看,但見剛才跟在醜陋宮女身後的蒙麵侍衛已悄沒聲息地躍了出來,揮掌和洪泰平打在一起。

洪泰平與那蒙麵人交了數掌,臉上神色驚詫之極,說道:“你的內力……你這掌法……你是淩昊天!不,你不是,你究竟是誰?”蒙麵人不出聲,隻不斷向洪泰平攻去。

修羅王沒有了洪泰平的指揮,竟似失去了神智,呆在當地不動。趙觀不知她此刻是瘋還不是瘋,望著她猙獰的容顏,狂亂的眼神,沾滿鮮血的手爪,對眼前這魔鬼隻感到無比的恐懼害怕,什麽報仇的念頭全拋去了九霄雲外。他勉力定了定神,心中動念:“她一發起瘋來,誰也打她不過。即使小三兒來找她挑戰,也定會死在她手下。我此時不殺這魔鬼,更待何時?”一咬牙,鼓起勇氣縱躍上前,取出蠍尾鞭向她攻去。修羅王竟毫無反應,直到修羅王的蠍尾鞭在她肩頭鉤出一道血痕,她才忽然驚呼一聲,抱頭轉身向石院奔去。

趙觀心想:“機不可失,我今日不殺她,改日她定會將我們全數殺了!”隨後緊追而上。便在此時,但聽周圍腳步聲響,人聲大作,大約是宮中侍衛聽聞這邊傳出呼聲,紛紛奔來朝寧宮查看。

趙觀追著修羅王進入石院,但見院中那蒙麵人和洪泰平猶自相持不下,洪泰平不斷喝問他是誰,蒙麵人隻不答。又過數十招,那蒙麵人忽然向後一縱,翻身跳出了圍牆。洪泰平跟著追出,但見外麵已站滿了二三十名侍衛,那蒙麵人扯下蒙麵混在侍衛當中,再也難以找出。

洪泰平環視牆外侍衛,哼了一聲,喝道:“大家在亂什麽?公主殿下正休息著,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來此打擾她老人家!還不快快退去?”

眾侍衛見他不快,都不敢答話。錦衣衛指揮陸濤鼓起勇氣,上前說道:“啟稟督主:小人聽得這邊傳來慘叫聲,好像出了什麽事,因此……因此率領手下過來看看。”

洪泰平揮手怒道:“看看!有什麽好看的?主子好端端的沒事,全部給我滾出去!”

便在此時,但聽石院中又傳出呼喊打鬥之聲,眾侍衛都麵麵相覷,不知裏麵發生何事,想進去看又不敢,想走也不敢,一時都呆在當地。

洪泰平皺起眉頭,轉身奔入石院。但見石院中二人正自劇鬥,修羅王揮爪向青竹抓去,青竹揮動長鞭,將修羅王擋在數尺以外。修羅王臉上身上滿是血跡,模樣極為可怖,她身上被青竹的長鞭打到之處都轉為青紫色,鞭上顯然喂有劇毒。

洪泰平看了一陣,恍然大悟,冷笑道:“我道是誰,青竹那賤人哪有這等身手?趙觀,你道扮成了青竹,我便認不出你了麽?沒想到你自己來此送死,那可是你自找的!”忽然提高聲音,喝道:“段朝,聽好了!眼前這人便是你的殺父仇人,快殺了他!”

修羅王聽到他的指令,行動忽然快捷起來,狂吼一聲,直向趙觀撲去,陡然間又變成了莫可抵禦的絕世高手。

趙觀大驚,隻想實時脫身,揮鞭守在身前,同時發出三枚毒鏢,打算暫時逼退敵手,借機遁去。修羅王尖聲呼號,身形如鬼魅飄移不定,輕易避開了毒鏢,忽然伸手抓住了蠍尾鞭的鞭梢,用力一扯。她力氣極大,趙觀一時不及放手,竟被她扯近而去。趙觀連忙撤鞭後躍,修羅王雙眼發紅,緊跟上前,揮掌向趙觀打去。趙觀隻覺勁風撲麵,這掌直如狂風巨浪,向他全身襲來。他氣息為之而閉,不由自主地向後飛去,背脊撞在石牆之上。他心中驚懼,隻覺手腳酸軟,不聽使喚,勉力提起右手握住了單刀刀柄,卻無論如何也拔不出刀來。

修羅王大步走上前,咧口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忽然抓起牆邊一柄鐵叉,向趙觀當胸刺去。趙觀更無法閃避,驚呼一聲,但覺胸口劇痛,修羅王已將鐵叉刺入了他的胸口。他靠著石牆緩緩坐倒在地,感到胸口疼痛如燒,呼吸困難,全身癱瘓無力,知道這一叉刺入甚深,自己多半是沒命了。他奮力拔出鐵叉,感到鮮血如泉般湧出,伸右手按住胸口傷口,左手勉力一撐,滾到牆角一堆樹叢之後。

修羅王仰天呼號,狂笑道:“我殺死仇人了!我殺死仇人了!我報了爹爹的仇了,我報了爹爹的仇了!”呼聲尖銳刺耳,又似哭號,又似慘叫。她笑了一陣,低頭去找趙觀,卻不見了人,微微一呆。她在瘋狂中無法思索,喃喃地道:“逃出去了,一定是逃出去了!”伸手抓起沾滿鮮血的鐵叉,一躍而起,身形輕靈,在牆頭一個轉身,如一片紙鳶般飄出牆外。但聽牆外慘叫聲不絕,夾雜著修羅王的狂笑,想是外邊的侍衛宮女太監們紛紛遭到她的毒手。洪泰平追了出去,本想出聲呼喝製止,但見她殺性大起,全然不受控製,不禁皺起眉頭,隻想脫去幹係,閃身奔出,消失在院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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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觀躺在血泊之中,聽著自己微弱的呼吸聲和漸漸減緩的心跳,知道自己正慢慢地死去。他心中動念:“我殺過很多人,現在自己也要死了。”

便在此時,忽然聽到一陣很輕的腳步聲,一人快步來到樹叢旁,伸手撥動樹枝,顯然在尋找他。他閉著眼睛,腦中漸漸迷糊,心想:“這人是誰?他是敵人,還是朋友?”

他鼻中聞到淡淡的香味,直覺知道來人是個女子,心中動念:“她是我認識的人麽?如果我就要死了,我最希望誰在我的身邊?彤彤麽?丁香麽?畫眉麽?真兒麽?還是含兒?她們若知道我就要死了,想必會很傷心吧?”

卻聽那人低呼一聲,終於找到了他,俯下身伸手壓住了他胸前的傷口,撕下衣襟,快手替他包紮了。趙觀迷糊中聞到一陣濃烈的藥味,感覺十分熟悉,卻想不起那是什麽藥物,他感到那人將他負起,身輕如燕,快步奔去。

趙觀胸口疼痛難忍,眼前發黑,再也支持不住,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