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觀離去後,丁香和舒菫好不容易才勸和了白蘭兒與紫薑,讓二人各自回房。丁香回到青幫分壇,卻見門口圍了一群人,是十來個紅衣喇嘛。丁香微微皺眉,她與趙觀同赴關中時曾受東廠喇嘛圍攻,險些喪命,此時見到喇嘛,不禁暗生警惕。她心思細密,注意到這群喇嘛也身穿紅袍,但大多留著長須長發,皮膚黝黑,容貌質樸,與在陝西見過的金吾仁波切等喇嘛裝扮頗為不同。卻聽眾喇嘛正與守門的青幫幫眾嘰哩咕嚕地理論,似乎眾喇嘛想要進入分壇,幫眾不讓,雙方相持不下。

丁香走上前去想問個究竟,忽然眼前一亮,卻見喇嘛叢中竟站了一個十七八歲的秀麗少女,一身綠衣,手中牽著一匹極其駿美的黑馬。丁香不用看第二眼,便認出那是關中大俠陳近雲的二女兒陳如真,忙迎上前去,喜叫道:“陳二姑娘!”

陳如真回過頭來,也喜道:“丁香姑娘,我……我可找到你啦。”

丁香吩咐青幫幫眾道:“快替陳二姑娘牽了馬去,喂飽清水草料,好生洗刷了。陳二姑娘可是幫主的貴客呢!”上前拉住了陳如真的手,請她進入分壇。那一眾喇嘛似乎跟她一道的,也理所當然地跟在後麵,一湧而入。青幫眾人都知丁香是趙觀的身邊人,對她素來恭敬,自不敢出聲阻攔,隻好將喇嘛們都迎入了外廳,請坐奉茶。

丁香招呼陳如真在內廳坐下,問道:“陳二姑娘,你可是來找少爺的麽?”陳如真聽她問得直接,臉兒就先紅了,低下頭來,算是默認了。

丁香微笑道:“少爺剛好不在,需勞你等候一會兒。你怎地跟外邊那些喇嘛做一道?”陳如真道:“我跟他們是在道上遇見的。他們說……說要來找他們的法王,我說我知道法王在哪兒,他們便纏著我跟來了。”說著不禁噗哧一笑。

丁香也笑了,便此時,忽聽門外一人道:“李大小姐到!”丁香心中一跳,暗想:“怎麽少爺的冤家都湊在一塊兒了。”忙起身相迎,果見李畫眉走入內廳,臉上頗有不悅之色,說道:“丁香,你少爺不在麽?外邊那些喇嘛是怎麽回事?”轉眼見一個清麗絕俗的少女坐在當地,不由得一怔。

丁香忙替二人介紹了,說道:“李大小姐,這位是關中陳大俠的二小姐陳如真姑娘。陳二姑娘,這位是青幫李四爺的獨生女兒李畫眉李大小姐。”

二人行禮見過,互相打量,心中都想:“她長得真美,不知她和趙觀是什麽關係?”

丁香感到氣氛不對,心想這廳四周青幫幫眾不少,外廳還坐了一群喇嘛,二女若生起什麽爭執,將事情鬧大了,未免難看,忙起身笑道:“兩位小姐,這兒地方不舒服,不如我請二位到少爺的廳上坐坐。兩位都是遠道而來,我去吩咐他們給兩位準備些點心,各自休息一下。少爺剛出去了,應該一會兒就回來啦。”

二女聽了,都點頭答應,便跟著丁香來到趙觀住宿的廳上。一開門,卻見書桌旁坐了一個妙齡女子,一身紅衣,正在燈下讀書。那女子聽見門響,抬起頭來,卻見她風華絕代,貴氣逼人,直將李畫眉和陳如真都看傻了眼。

丁香也是一怔,回過神來,笑道:“彤禧公主,原來你也是今日到,可真巧了。”忙替三人介紹了。三女互相打量,房中一時寂靜得連一根針掉下都聽得見。

丁香見此情景,心中忐忑,卻也不禁暗覺好笑,心想:“少爺到處留情,也該知道有這麽一天!這等景況,我可沒轍了,非得讓他自己來處理不可。”

卻見李彤禧神色自若,站起身來,舉手讓坐,微笑道:“李大小姐,陳二姑娘,久聞兩位俠女芳名,果然名不虛傳!兩位遠來是客,快請坐下。”

李畫眉聽她言語客氣,但起身待客,儼然以主人自居,不禁心中有氣,但她早聽說過這位朝鮮公主的事情,知道她毅然舍棄公主高位,遠赴大漠追隨情郎,是個極有主見才能的女子,趙觀對她更是極為珍視尊愛,當下也隻能強壓心頭不快,微笑著坐下了。

丁香讓人奉上茶來,三女寒暄了幾句,李畫眉和李彤禧都約略聽聞其餘二女之事,唯獨陳如真全不知情,坐在那兒顯覺彷徨,心中暗想:“這兩位姑娘容色人品皆是第一流的,他那麽多年未回關中,自是因為早已有了紅顏知己,心中根本就沒有我這個人。”想著想著眼眶就自紅了。丁香看出她的心思,走過去挨著她坐下,在她身邊悄聲道:“陳二姑娘,前幾日少爺還提起你呢,說不知道你這幾年長大了多少?我就說,你若想知道,幹麽不去關中看看她?少爺說,我是想去看她,就怕她姊姊來挖我眼睛!”陳如真想起往事,不禁笑了出來。

李畫眉的心神卻全在李彤禧身上,閑閑笑道:“李姑娘,江大哥每回跟我提起你,都稱讚殿下是女中豪傑,巾幗英雄,貌似手無縛雞之力,卻能運籌帷幄,屈服天下之人。今日一見,江大哥所說果然不錯。”

李彤禧聽出這話背後的意思,是在暗諷自己嬌弱無用,不會半點武功,微微揚眉,正要答話,不料陳如真在旁聽見了,插口問道:“李姑娘,你卻為何叫他江大哥?”

李畫眉笑道:“我識得幫主的時候,他還沒有加入青幫,在杭州城裏住著,化名江賀。我當時叫慣了他江大哥,一時改不了口。那也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吧。”

陳如真心中更加失落,脫口道:“李姑娘,他識得他這麽久了!”

李彤禧自非陳如真那般沒見過世麵的單純小姑娘,怎肯讓李畫眉占這個上風,當下笑吟吟地轉向丁香道:“丁香姊姊,要說識得趙公子時間最長的,那自是非你莫屬了。趙公子跟我說過,他和你是一塊兒長大的,那情分自又不同了。”

丁香不願往自己身上攬麻煩,忙起身笑道:“公主殿下取笑啦。婢子得以從小服侍少爺,那是我的福分。”

李彤禧微笑道:“你又何必這般謙虛?記得咱們一塊兒出海那時,趙公子對你倚賴有加,飲食起臥都離不開你。我和他大漠上同帳而居那陣子,即使他口裏不說,我也知道他心中好生盼望有你在他身邊服侍呢。”

李畫眉聽她說起與趙觀在大漠上同帳而居的旖旎風光,不由得醋意大發,心想:“這公主當真不知檢點,還沒過門就跟趙大哥同行同宿,還拿來說嘴炫耀,好不要臉!”又想:“她果非簡單人物,知道拉攏了丁香這丫頭一塊來對付我!”心中妒惱交加,忍不住握緊了袖中飛刀,她知道李彤禧不會武功,若能射飛刀嚇她一下,也好出一口惡氣。

丁香認識李畫眉已非一日,早已探知她的心思,當下走上兩步,正擋在李彤禧身前,望著李畫眉正色道:“咱們這在少爺廳中,大家好好說話,免得少爺待會回來不好交代。”

李畫眉卻是生怕趙觀不知道她心中不快,更不擔心什麽不好交代,寧可鬧開了再說。但她知道丁香是百花門人,精擅毒術精擅毒術,隻怕自己飛刀還未射出,便要中毒倒下,這才不敢造次。三女一時僵在當地,陳如真雖天真爛漫,全不明白二李在說些什麽,也感到情況有些不對,站起身來,伸手握住了劍柄。

便在此時,忽聽門聲響動,一個白衣女子闖了進來,滿麵焦急之色,卻是舒菫。但聽她道:“丁香,快帶了青幫幫眾跟我們一起去救門主!”丁香忙問:“怎麽了?”舒菫道:“門主失蹤了!門人發現他在女殺手冷眼煞星身上留下暗記,我們猜想他是被敵人擒去了。這女人極不好對付,蘭兒師姐已召集百花門人和屬下各幫會,一起趕去救人了。”

眾女聞言,俱都臉色蒼白,登時拋下彼此間的明爭暗鬥,爭風吃醋,一齊道:“他被擒去了何處?我們快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