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昊天感到頭上靜了一陣,又過了一會,眼前忽然一亮,卻是雲非凡揭開了木板,低頭向他望來,冷然道:“你醒了?”淩昊天不答。

雲非凡伸手將他提出來,摔在地下,說道:“你知道我為甚麽不將你交給修羅王?”淩昊天道:“我不知道。”

雲非凡望著他,眼中露出仇恨的火花,咬牙切齒地道:“因為我要利用你,向鄭寶安報仇!我要好好折磨你,廢了你的武功,斬了你的手腳,讓你這輩子再也無法抬頭見人,再也神氣不得!哼,世上最可悲之事,莫過於從一個叱吒江湖的英雄,墮落為一個令人不忍卒睹的廢人!我要讓那姓鄭的賤人傷心到死,不,要她比死還傷心!”

淩昊天冷然向她瞪視,說道:“二嫂,你能對我說出這等話,證明大哥當初不肯娶你,早有先見之明。寶安跟我清清白白,你折磨我有甚麽用?”

雲非凡冷笑道:“寶安對你的心,連瞎子都看得出來。她水性楊花,一下子勾引哥哥,一下子中意弟弟,真是不要臉到了極點!”

淩昊天怒喝道:“閉上你的嘴!我不準你說她的壞話!”雲非凡笑道:“我愛說便說,你已在我手中,難道我還怕你不成?我偏偏要說!鄭寶安是個賤人,你們兄弟偏偏越賤的越喜歡,兄弟同妻,禽獸之行!”

淩昊天大怒,奮身躍起,向雲非凡撞去。雲非凡不料他全身被綁仍能跳起,被他撞得退出幾步,又驚又怒,罵道:“小賊!”抓起一枝竹鞭向他打去,在他身上臉上打出條條血痕。淩昊天憤然向她瞪視,毫不退縮。

雲非凡打得夠了,才丟下竹鞭,冷笑道:“小子,鄭寶安害了我一世,我誓死也要找她報仇。她兩次奪走我最珍愛的情人,我為甚麽不能奪走她的?我要用你做餌,誘她來此,逼她跪地求饒,逼她自毀容貌!再在她麵前整治你,讓她知道心痛如割的滋味!”

淩昊天大聲道:“我落在你手中,你要殺就殺,要剮就剮,不要口口聲聲牽扯到寶安身上!你恨她也罷,怨她也罷,將氣都出在我身上便是,我不準你去找她的麻煩!”

雲非凡笑道:“不錯,你也關心她得緊。那好極了,我正要讓你們嚐嚐生離死別,痛不欲生的滋味!”

卻聽門外一人笑道:“嘖嘖,你聽聽,雲大小姐對自己小叔是這麽說話的。”

另一人道:“我若是淩家二少爺,立即就將她休了。”

另一人道:“我若是淩莊主夫婦,也定要用大掃帚將這個媳婦趕出門去。”

又一人道:“我若是雲幫主的在天之靈,想必也要不認這個女兒。”

雲非凡大驚回頭,卻見門口多出了四個人。這四人何時來到門外,她竟毫無知覺,想伸手拔劍已然不及,那四人已如影子般閃入屋內,兩個出手製住了她,兩個去替淩昊天解開束縛。

※※※

卻說趙觀破了崇明會後,身中劇毒,醒轉後便急急向京城趕去,路上聽得淩昊天在嚴府被圍、硬闖出來、身上受傷而下落不明,不由得大為擔憂,來到京城後便趕去百花門藏身的打水胡同四合院探聽情況。才一進去,他便感到不對,踏入屋中更是臉色大變:卻見屋內一片淩亂,桌椅傾倒,瓶罐碎裂,處處沾滿了已經發黑的血跡。

趙觀心中一緊,在院中四下搜索,但見後院的土新被人翻過,他心中怦怦亂跳,拿起鐵鍬將土挖開,卻見下麵好大一個坑洞,裏麵躺了十多具死屍,都是住在京城的百花門人,小菊和蕭玫瑰竟也赫然在其中。趙觀手一鬆,鐵鍬落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中隻有一個聲音:“是誰?是誰?”

他跪倒在地,閉上眼睛,念起百花禱詞:“有情無情,皆歸塵土。有情無情,皆歸塵土!”一邊念著,口唇不由得顫抖,這些都是他相處多年的百花門姊妹,誰殺得了她們?趙觀見蕭玫瑰雙目圓睜,臉上霸悍之氣不減,似乎還帶著一絲不可置信的神色。蕭玫瑰是幫中武功僅次於己的長老,誰殺得了她?還有小菊,誰能輕易將她們殺死?趙觀仔細查看,驚覺所有門人都是死於百花門自己的毒術。他心中不知是悲是怒,是疑是怕,呆了良久,才取出化屍粉,一一撒在眾女身上,眼望著她們逐漸化為一灘黃水。

趙觀站起身,走出大院,快步回向青幫的分壇,心中隻想著:“是誰?是誰?一定是門中出了內奸,才能找到百花門的藏身處,出手將所有人殺死。蘭兒師姊和舒菫隨我去蘇州對付崇明會,不會是她們。留在北京的隻有紫薑和芍藥、沉艾等。紫薑年老偏激,脾氣古怪,素來和蕭玫瑰不合,但她怎會下此毒手?難道她便是門中的奸細?”

他回到分壇,卻見紫薑已然到來,正與白蘭兒等說話。趙觀見她臉色蒼白如紙,皺紋似乎更深更多了,全身抖個不止,想來早已知道噩訊。眾女見門主進來,都站起身,默然不語。趙觀站在門口,冷然向屋中眾女望去。眾女被他的眼光觸及,身上都不由得一戰。趙觀的眼光停在紫薑身上,說道:“師叔,你一直在京城,玫瑰師姊她們出事,你想來早已知道。”

紫薑道:“出事時,老身恰好不在城中。我去了城南的綠柳寺,回來時便……便知道不對了。”趙觀道:“這麽說來,你去過打水胡同探查情況?”紫薑道:“我去過。姊妹們的遺體便是我埋的。”趙觀道:“你為何不化去她們的遺體?”紫薑道:“因為我要留下證據,證明我的清白!門主你想必已看過她們的屍體,都是中本門毒藥而死。其中有些毒藥我從來不用,從不會使,殺她們的絕不能是我!”

趙觀道:“你不會使,不能學麽?”

紫薑聽他這麽說,勃然大怒,喝道:“門主,你怎能懷疑我?我是門中元老,怎會做出這等事?當年百花婆婆在世,一心要讓本門興盛,流傳久遠。我如何會下手殺害自己姊妹?門主,會使所有毒藥的,隻有傳功長老白蘭兒。你去問她吧!”

白蘭兒聽她竟指向自己,怒道:“我是會使本門所有毒藥,但我始終跟在門主身旁,怎麽可能來此下手?”紫薑道:“你自己不來,難道不能派弟子來麽?”

白蘭兒哼了一聲,冷冷地道:“我老早懷疑你是奸細,現在北京弟子全數遭難,惟獨你沒事,你還有甚麽話說?”

紫薑怒道:“我若是奸細,早就該逃跑了,怎會還留在這裏等你們回來誣陷我?”白蘭兒道:“誰曉得你抱著甚麽心?”紫薑盛怒之下,一揮手,向白蘭兒發出兩枚毒鏢。白蘭兒閃身避開,怒斥一聲,拔出匕首,衝上前向紫薑刺去。

趙觀跨上前攔住了紫薑的毒鏢,夾手奪下了白蘭兒的匕首,心下恚怒,喝道:“已經死了這麽多姊妹,你們還要自相殘殺,好,就去殺個夠,殺個開心!哪個留下未死,我也要殺了她!”拂袖而出。

趙觀心中煩亂之極,走入內室,忽聽身後腳步聲響,一人輕叫道:“少爺!”

趙觀回過頭去,正是丁香。她因負責料理趙觀起居,又與青幫中人熟悉,大多住在青幫分壇,因此逃過了一劫。二人久違不見,趙觀雖在怒中,仍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道:“丁香,你沒事麽?”

丁香點了點頭,臉色雪白,說道:“少爺,你相信我,下手殺人的絕不是蘭兒師姊或紫薑師叔,也絕不是在北京的任何門人。下手的另有其人!”

趙觀一呆,問道:“你怎知道?”

丁香的身子微微顫抖,說道:“我一直都住在青幫分壇。出事的那天晚上,小菊師姐帶回來的那個女孩山兒和她的黑豹忽然急急來分壇找我,比手劃腳的,卻說不出是究竟甚麽事。我趕忙跟著她去,來到打水胡同外,正見到許多黑影從圍牆跳出。出手的人很多,都是男人。他們似乎都會使本門毒術。”

趙觀問道:“他們形貌如何?”丁香道:“我看不清楚。那是夜裏,他們又都蒙著麵。”

趙觀登時想起在蘇州與瘟神交手時,他對本門毒術極為熟悉,他若會使百花門的毒術,修羅王的手下自然也會。他心想:“不論如何,門中定然有奸細將本門毒術透露給了外人。那會是誰?”

他知道自己得再去打水胡同查看一次,便要舒菫和丁香看著白蘭兒和紫薑,不讓她們再互相打鬥,獨自來到打水胡同的四合院中。